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8、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
-
慕夏的表情阴沉下来，眸子中划过一丝嘲讽，冷笑一声。
指尖一顿，高昂的声音刹那间切换了风格，仿佛得意的年轻人遭受打击却无力反击，只能一次又一次妥协，一次又一次败给懦弱。
他被人踩进尘埃中，满嘴泥水。
他趴在那里，眼睁睁看着父母遭受无妄之灾，含恨而死，祖产被强占。
他变成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在乞丐窝里和野狗抢吃的，为了半个发霉的馒头，和一只狗打得满脸是血。
他没打过一条畜生。
没用的废物，窝囊！
不仅不反抗，还要趴在仇人的脚边舔她的鞋，期望她能让你好过一点。
懦夫，你还不如一条狗！
活得这么没意思，你怎么还活着？
是了，懦弱者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
真可笑啊……
一连串珠玉滚落的声音却成了杀人的刀子，每一个音符都挑逗着那已是强弩之末的神经。
最后一个刺耳的音节落下。
哗啦——
安静的针落可闻的剧院中，角落里猛地出现一个站着的人影，呲目欲裂，双眼血红，死死盯着台上那个人。
恨意从未有过的汹涌。
他杂乱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破破烂烂的长衫与这样高雅的场合是那般格格不入。
在场的人无一不是西装革履，锦绣加身，只有他，像只灰扑扑的老鼠，像个上不得台面的笑话。
他的动静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包括那个忙着和女人调情的家伙。
于联不耐烦地看向台上，微眯起那双豆豆眼。
台上的演奏者起身，致谢。
冯君律浑身在发抖，懦弱在和愤怒撕扯，他的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话，眼睁睁看着台上的剽窃者和台下观众侃侃而谈。
演奏者抬手时，右手手腕内层露出一块紫黑色的疤痕，是先天形成的胎记。
于联瞳孔猛地一缩，立刻站起来，手指指着台上：“慕夏！”
顿时现场乱了。
慕夏？哪个慕夏？
是贺府一直通缉的那个在逃嫌犯吗？
听说只要提供他的消息，就能领到百元大钞！
所有人都盯死台上。
少年面具下的嘴唇慢悠悠勾起来，在子弹飞过来的一瞬间，顺势滚落一边，几个滑步，消失在厚重的幕布之后。
“快，都进来，所有人不准出去！把那家伙给我找出来，大小姐重重有赏！”
随着枪声，恐惧的喊声，混乱的脚步声，整个剧院乱作一团。
这场混乱中，只有一个人呆呆地瘫坐在椅子上，任由他的身体被惊惶失措的人群推来搡去。
他满眼茫然，眼睛里的红血丝久久不曾褪去。
他不禁抖了抖身子，只觉寒意顺着全身脉络浸入骨髓。
嘲笑他的人，是慕夏？那个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救下来的少年？
泪水模糊了视线，灯光全部灰暗下来，天地之间只剩他一个人。
绝望，黑暗包裹着他。
他问自己，活得下调癞皮狗，怎么不去死啊？
不知道是谁，嫌他挡了路，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头磕在台阶棱角上，磕破了，流血了，浑身的力气也被抽干净了。
恍惚间，他双手抱着脑袋把自己缩到小小的凳子下面。
背后那些因为忤逆贺佳而留下的伤疤好疼啊，像是在笑话他的愚蠢，此生唯一一次勇敢，救了个仇人。
他侧躺着，像虾子一样弓起身体，把头埋到膝盖之间，仿佛要缩成一粒尘埃。
画面就此停止，忙乱的人们停下脚步，不由自主屏息，剧院中一片寂静，久久无人出声。
祁宴初撑着身体站在后台桌子边，眼中的情绪在淡薄与疯魔之间来回拉扯，压抑和激烈的情绪压得他喘不过气。
茫茫之中，他在寻找自己是谁。
“老板……”助理连忙走过来，还以为刚才的混乱让他受伤了。
他伸手去椅子下面的人，却被伸出的一只手阻挡。
商郁依旧蜷缩着身体，眼中的血红依然存在，眼睛中的纠缠，痛苦，恨意也依然存在。
助理无措地站在旁边。
扶也不是，不扶也不行。
这场戏的动作很少，但对演员调动情绪的能力要求极高，一旦陷入进去，短时间内走不出来也是常见的事。
只是……
助理有些担忧。
他跟在老板身边已经好几年了，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很明显能感觉出他这次状态不对。
许久后，商郁的身体终于放松一点，他坐起来，屈膝靠在椅子边，眼睛遥遥望着空无一人的舞台，那里仿佛有一道抓住他视线的人影。
他缓缓启唇，只说了两个字：“不对。”
助理奇怪，问：“哪里不对？”
商郁垂眼，摊开自己的双手，片刻后，轻声道：“感情不对。”
助理更迷茫了：“什么感情？”
“不应该只有恨，还有别的东西。”商郁似乎在出神，眼睛没有聚焦。
他试图搜寻那个答案，可真相就像他此刻的眼睛一样，云里雾里，既存在又不存在，无法用准确的语言形容。
“反正我要是被这么嘲笑攻击，就算没有那些痛苦的过往，我都恨死那个人了，这完全就是农夫与蛇嘛，人家救他，他却利用人家的信任，还揭开人家不堪的伤疤，简直太可恶了！”助理愤愤不平，看得出他很讨厌慕夏这个角色。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为自己报仇不是践踏别人真心的理由。
商郁抬眼，看了他一眼。
助理还要说的话全部噎在嗓子里不上不下，努力咽下去，在嘴边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商郁收回目光，继续沉思。
不远处，几个女孩犹豫了半天，才小心翼翼走过来，最前面那个女孩有点紧张，说话磕磕巴巴的：“商，商老师，对不起，我们……”
商郁手撑着地面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抬起头，脸上露出温和笑意：“没事，以后不要上当就好，你们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嗯。”几个年轻女孩跟着点点头，有些羞愧地低下头。
商郁没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想起他之前的状况，有些担心，想去看看。
“那个……商老师，你，你能给我们签个名吗？”
几个女孩鼓起勇气拦住他的路。
商郁莞尔，拿了她们的本子，写了祝福的话。
他的字端正威严，和大多数小鲜肉刻意炫技的字体不同，清晰的字体透露出果断，利落的沉稳气息，看起来赏心悦目。
“谢谢，我们会一直支持商老师的！”
几个女孩完全沉浸在对方的美貌和气质中，俨然一副死忠粉的样子。
商郁的观众缘一直很好，大概也得益于这个原因。
堵不如疏，树敌不如交朋友。
暮色如约而至，剧组工作人员在忙碌完后陆陆续续下班。
虽然天黑了，但心情依旧美丽。
可惜，严氏办公室的某人心情不太阳光。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