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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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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郁撩起眼皮打量眼前这人,阴郁?怒气?都有点。
是老熟人,不,应该说是曾经的老情人,懒懒地呼出一口酒气:“大、将、军。”
乔升轻笑一声:“怎么?不想见我?”
侯郁好似厌恶地瞪他一眼,想也不想就道,“一身骚味,滚——”
乔升好似听不懂一般,故作嗅了嗅自己,“我刚沐浴完。”说着宽大的手掌粗暴地要扯开侯郁的腰带。
但是侯郁却不同往日,不领情地按住他的手腕,一双修长的手竟真止住了乔升的动作,乔升对上他的视线,眼中带着不由分说的欲望。
可侯郁忽而眼神清明,漂亮的眼睛瞪着他,带着异乎寻常的冰冷,仿佛要直接给眼前这人一刀,压低嗓音硬气道,“你懂我在说什么,你、是谁的狗——”狠狠咬着最后一个字。
乔升心下猛地一跳,好像曾经与他抵足缠绵、皮肉交欢的不是眼前这人,侯郁眼中实质性的厌恶竟让他有些难受。
乔升胸中生出一口闷气,但转而又使出他扛枪杀敌的力气,扭开侯郁的手,再钳制住他,大步往床上带去,“那又怎样,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哪知侯郁手里吃了痛,脑海反而中浮现出许晴声那张脸,要做以往,他必定与乔升滚一滚,谁会拒绝一条在床上百依百顺的狗?
但是碰过许晴声,万千花草都失了颜色,无趣至极,他开始觉得别人都他妈恶心,他只想要许晴声。
是啊,他不是常想着许晴声是他的,那么,他也是许晴声的,不是么?侯郁一通胡思乱想,愈发得意自信。
刹那间侯郁不知哪来的力气,忽而用手肘狠狠捅进乔升的腹部,全然不顾手上被钳制的痛,一双有力的腿脚缠住他,全然不似往常那般的懒骨头,灵活地像条游鱼,局势逆转,狠狠地把乔升摔在地上。
乔升一惊,但侯郁还不罢休,不知何时脱出的手迅速攀上乔升的肩膀,毫不留情地一扭。
“咔”的一声连着一声,硬是把乔升的肩膀给卸下来。
乔升当真是太轻敌了,以为这人只是温柔乡里的软骨头,一时阴沟翻船,传出去得笑死敌国西戈的铁骑。
痛是真痛,但是大将军硬是没有哼一声,只是额角闪着汗津。
这下侯郁死死把他压制在地上,用前所未有认真的语气告诉他:“你忘了吗,当年我骑射第一,也是年纪最小的。”
一声“当年”猛然砸中乔升,也明明白白道出了侯郁的意思,侯郁不再原谅他,不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乔升压下眼中的复杂,煎熬地蹦出一句,“可我不曾愧对过你、半、分。”
忽而他耳边传来一声暴怒嘶吼:“可你是他的狗!”侯郁手上青筋暴起,狠狠地掐着他的脖子。
“是他的狗啊!——”疯子沉沉吼道,一双手紧紧掐起乔升的脖颈,再把他的脑袋死死地砸进地。
乔升一声没吭,他知道眼前这人不再装傻了,终是亲自戳破那层窗户纸,要与他赤裸裸敌对。
不知是夜的寂静,还是柳枝的柔软,拨开侯郁的心门,侯郁忽而松开手,眼神早已清明,冷冷道:“就这样,以后你我再无瓜葛。”
乔升破罐子破摔道,“可是除了我,他还会派其他人……”
侯郁却转而邪魅一笑,“你当真以为我怕他?”乔升一怔,才恍然发觉自己好似从不曾了解这人,往日的随性潇洒灰飞烟灭,那双无比漂亮的杏眼却隐隐涌上危险疯狂,叫他看不清摸不透。
“而且,他可不想让我死——”一声戏谑玩笑般悠悠道出。
乔升的心忽而覆上密密麻麻酸涩,惊讶地望着他,“原来你都知道?!”
侯郁早已有条不紊地整理好衣裳,全然不似一盏茶前要醉倒的样子,将要开门。
躺在地上的乔升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低声问他,“所以你真的看上那个人了?”不可能的。
侯郁心跳措不及防漏了一拍,乔声当然没错过一丝一毫,那绝情的人脸上竟是一副被人戳中心事,又缓缓平和下来。
乔升瞧着竟觉得眼睛刺痛,好像有重重的石墨碾转在他的心头,又冷哼道:“也对,你郁公子随性得很,想跟谁玩就跟谁玩。”
所以那个姓许的,也是他的一时兴起,侯郁绝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侯郁依旧没有回答他,当真的是一刀两断、再无瓜葛,也或许侯郁从未与谁有过瓜葛。
乔升是个忠心的人,正一品大将军,杀敌报君不曾退怯,从无名小卒拼到这个位置,战功无数,叫西戈的铁骑愤恨后怕,上下男女老幼都衷心敬佩道一声“大将军”,多么风光无限。
可现下他觉得自己输了,输得好惨。
他是主人派来盯着猎物的一条狗,那猎物美貌狡猾得很,他早已掉入陷阱。
侯郁一开门,王酒却早已在门外候着,一只手放进袖子中。
侯郁目光落在王酒身上,露出一个往常随性的笑,摸摸他的头似是安抚,“走啦,回府。”
这时,王酒才化出个笑容,热情地跟在主子身侧,“好咧!”
大将军躺在地上,好似这几年京城边关两边跑,从来没这么闲过,只望着房顶,自嘲怎么会这么狼狈。
忽而久经沙场的他敏锐地感到一股杀意!他瞪圆双目,警觉地要起身,可手臂早被那个绝情的人卸下来,一时动作牵引,让他吃痛闷哼一声,再看去门外,那杀意早已消散地无影无踪。
是他的错觉吗?
映仙楼,是京城最热闹的酒楼之一。
此时两人一前一后上楼,前面那人身材高大、气宇不凡,后面跟着的那人常年佝偻着腰。
上面跌跌撞撞走下来几个莽汉,险些撞到前面那人,却看得后面那人心惊肉跳,急得要冲上去妄图把这几个莽汉撞开,
“大胆!你们竟敢冲撞……我家大人!”一道鸭嗓急切叫出。
那几个莽汉显然没把他这种身量放在眼里,还有那娘了巴叽的声音,真他妈让人恶心。
几人目光渐渐漫上凶狠,正要做什么的时候,忽而对上那主人的目光,冷戾凶暴,就像一头即将把他们撕个粉碎的凶兽,浑身血液瞬间冷了下去。
刚要发作的几人都胆战心惊,吓出一身冷汗,不敢再停留,连忙噤声一股脑溜走。
前面那人显然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不动声色地拾阶而上。
后面跟着那人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却又操心起来:“陛……主子,要不要奴家调一些暗卫过来,独自出宫实在是太危险了。”
前面那人正是微服出宫的当今陛下——侯渐舟,他面上带着一丝沉郁,淡淡开口:“人多,吵。”
暗卫都是训练有素,隐匿于人群,无知无觉,各个武功高强极其敏锐,陛下一声令下,掉了脑袋都不哼一声,怎么可能吵?何况酒楼本就是热闹喧哗之地。
后面跟着的梁公公只能暗自叹了一口气。
楼上,陛下目光流到最熟悉的那个地方,木制栏杆外的一点点楼舍都细细纳入那个位置,让人无比亲切。
不一样的是,一阵凉风顺着栏杆拥进来,撩动那人的衣裳,衣裳轻轻摆动又缓缓落下,那人修长的身影立在景中,隔着屏风模糊了眼,沉稳如水。
侯渐舟心神一颤,九五至尊恍惚间竟呆住,眼神空洞。这风好像是从当年来的,不曾变,还带来了悠远的那人。
他的薄唇微不可察地动了,一阵心痛密密麻麻涌上心头,止不住的思念快要将他压倒,苦苦地折磨,但很快他的眼神幽暗下去,一场梦罢了。
身形有七分相似罢了。
侯渐舟缓缓合上沉重酸苦的眼皮,梁公公看着陛下站着一动不动,神色不对,可也做不了什么。每次来映仙楼,都跟丢了魂似的,可还是止不住地要来。
陛下太想那个人了,想了很久。
“公子好眼光,此处景致京城独一份。”
许晴声偏过身,就看见一人也站在窗前,气度不凡,远远地望出窗外,后侧还跟着一人。
景没有独占的道理,有缘者自然看到一处,许晴声只是“嗯”了一声,也望向窗外。
梁公公觉得这人真是冷漠得怪。
可侯渐舟听到这个音,恍惚间又失了神——
那人就喜欢上映仙楼,温润清秀的脸上抹开笑颜,明媚得晃眼,“阿舟,你瞧,此处竟可以看到太和殿的飞檐。”单薄的身体笑起来一颤一盈。
远远的,层层宫墙之后,那神圣庄严之处,也建得最高大宏伟,确实是太和殿。
那时的侯渐舟只是个不入流的皇子,即使想在杀人不见血的皇宫中保下一条命,也是步步惊心。太和殿,是百官上朝的宫殿,尽管他沉静话少,但十七岁的侯渐舟心中还是向往那象征这至高权力的金殿。
那人与他一起长大,怎会不知道他所想。
那人的眼中充满希望,“以后阿舟你上朝了,我就在这看着你上朝,守着给你望风,朝外的事都交给我。”
那时的侯渐舟抱臂轻哼一声,还带着少年的青涩,似乎要反驳:此处怎么可能看见他?转念一想,只是不好意思的“嗯”一声。
那是当然,少年的他想着,早晚有一日会自己走到那个位置,而这个人会永远陪在他身边,毕竟这人早就属于他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