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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朝暮 ...

  •   岑溯稀里糊涂地将刑不逾带回了自己家。
      又一次的。
      上次刑不逾走后,岑溯就将他穿过的拖鞋分出来放到了柜子里单独的隔层。那些他穿过的衣物也是,清洗后好端端躺在岑溯房间不大的衣柜里。
      一回生二回熟,换好鞋,刑不逾自然地走到客厅。
      岑溯忙忙碌碌,他打开有几天没用的空调和电视,满屋子找不知放到哪儿去的电视遥控。
      忙活完,他不声不响钻进自己房间,慌乱得像是刑不逾第一次到家里那样。
      刑不逾跟着他在家里打转,被岑溯按到沙发上坐好。
      刑不逾拉住他:“岑溯,你歇会儿。我是你朋友,不是家里长辈,凑活凑活怎样都行,你不要这么忙活。”
      “我没忙活。”岑溯抽出手,刑不逾攥过的地方比旁边的皮肤烫一些,“之前洗衣服没预留换洗的,穿了上次给你穿的那套,得给你找找有没有新的。”
      “不找了。”刑不逾略微使力,拽得岑溯跌坐回沙发里,“睡前随便穿一套就行。”
      他胳膊压在岑溯肩上,死沉死沉,摆明了不让岑溯偷溜。
      岑溯摆烂似的被他压着摊了会儿,沉沉吐出口气,刑不逾感受到他整个人陡然放松。
      “这几天,都是一个人么?”
      岑溯摇头:“没有,我妈妈昨天晚上的火车走的。”
      “这么早复工。”刑不逾感到诧异。
      “不知道。”反正岑婕是这么说的,“也有可能她不太想和我待在一起吧。”
      岑溯靠在刑不逾身上,脑子放松下来就容易发呆多想。
      光影暗淡,低语声慵懒随性,岑溯生出他和刑不逾本就该在一起的错觉。

      冬日的夜晚,两个人挤坐在沙发里,可以聊一些有的没的,聊一些在别人听来没用的废话。
      能盖一床毛毯就好了,温暖、慵懒,他们靠在一起,睡过去也没关系。
      那样的画面太过美好,舒适放松,岑溯竟生出迟来的困意。
      昨晚他鬼使神差对刑不逾脱口而出“想你了”三个字,梵音一样在他耳边绕了整整一晚。
      夜晚将睡之时的大脑最是活跃,岑溯经受不住,不大的脑子里装了平时背的史实、评价唯心唯物,此刻还有硬挤进来的乱七八糟的想法,他几乎睁眼到天明。
      好在和刑不逾约定的见面时间在午饭后,岑溯眼看东方既白,强迫自己闭眼睡觉。睁眼一算,他堪堪睡了四个小时。

      眼下他靠着刑不逾,对方的身体坚实、温暖。岑溯眼皮沉,缓慢眨了几下眼后彻底闭上。
      刑不逾环着他,单手打字向千栀报告行程和计划,除此多聊了几句。
      岑溯安安静静,在他怀里乖得像只小猫,留给他的那个圆滚滚的可爱脑袋,引得他握着手机偷偷拍照。
      刑不逾闲不住,拍完照顺势摸摸他脑袋,岑溯无意识哼唧两声,转而又变回起初的均匀悠长。
      刑不逾倾身,看到岑溯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刑不逾觉得有些好笑,每个和自己单独待在一起的夜晚,岑溯总会先行睡着。
      刑不逾轻手轻脚捏了下他鼻子,声音低沉:“我是安眠药么,还是和我待在一起觉得无聊?”
      岑溯轻声哼哼,落到刑不逾耳朵里黏黏糊糊,像小猫撒娇。
      他大半个身子依偎在刑不逾怀里,刑不逾不敢轻举妄动,起身找来被子给岑溯盖上更不现实。
      僵持两秒,刑不逾顺势捞起岑溯,将他抱回房间。
      这次岑溯没再惊醒嚷着要洗漱,这是个好事,同样也是麻烦事——
      刑不逾不方便给岑溯换衣服,而他又太清楚,岑溯这个小洁癖醒来看到自己穿着外衣外裤裹在被子里扑腾一晚,肯定不开心。再者,这样睡觉也不舒服。
      纠结半晌,刑不逾仍决定替这个瞌睡虫剥掉衣服。
      他扶起岑溯,岑溯额头抵在他肩上。
      刑不逾半拢着对方,甚至可以说是圈住他,不让他向后倒。
      衣物一件一件褪去,刑不逾喉结滚动,吞咽口水。
      莫名的潮热,莫名的躁动。
      或许不是莫名的,刑不逾自己知道缘由。

      岑溯肤白,仿佛牛奶浸过的白玉,刑不逾如是想到。至于为什么想到牛奶,刑不逾说不上来,只觉得贴切。
      偶然间,岑溯的内衫被噼里啪啊带着静电的毛衣卷起上翻,露出一截玉也似的腰,单薄漂亮,被刑不逾看了去。
      他承认自己流氓行径,想摸上一摸,然而终于把持住,心痒痒地看了又看。
      他扯下翻起的衣摆,无意间摸到那截好腰,软软的。
      刑不逾很快收回手,不敢再看,头偏向门边迅速抽掉岑溯的外裤,把人卷进被子。
      刑不逾直起身看岑溯,简直是个放大版的裹卷。
      做完一切,刑不逾到卫生间接了热水。他认得岑溯的毛巾,摘下来浸湿,返回房间给他擦了把脸。
      刑不逾安顿好岑溯,跑到卫生间洗了个冷水脸,钻回岑溯卧室。
      枕头只有一个,被子也只有一条,刑不逾想盖到只能紧紧贴着岑溯躺下。
      刑不逾睁眼在床上躺了片刻,一直感觉不到困意,反而愈发清醒。
      摸过手机定睛一看,才十点,也太早了,早到不符合年轻人的作息。他翻身,随便找本小说看看当催眠。

      夜里十一点,刑衡厉值班回到家,从房间换上家居服,注意到刑不逾房间灯没开,门没关,浴室没声。
      走到客厅,只有千栀抓了把车厘子,看电视剧看得乐呵呵,不见刑不逾人影。
      “这么晚了,小鱼还不回家?”
      千栀斜眼看他,调侃道:“跟你学的嘛。”
      刑衡厉自知理亏,赔笑道:“工作需要,家属理解理解。”
      千栀笑他,这才认真解释道:“你儿子陪朋友去了,说是在朋友家住两天才回来。”
      “邹鸣宇?”刑衡厉抬眉,想不出自己儿子除了和邹家那小子走得近还和谁关系好。
      “不是,老邹家就住这院里,还要小鱼直接住过去?”千栀吐槽后接着说:“我上回跟你说的那小孩儿,小鱼带到我店里那个,你记得吧?”
      “有点印象。”刑衡厉回忆片刻,“被追债那小孩儿?”
      “对,小鱼说他一个人在家过节,过去陪陪他。”
      “哦,这样。”刑衡厉想想又问:“俩孩子能照顾好自己吗,要不要接到家里来。”
      千栀听完心说,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同样的问题她刚刚也问过刑不逾。
      刑不逾的原话是:“您跟爸赶紧过过二人世界吧不用操心我们,我俩都多大的人了。”
      刑衡厉失笑,轻骂“臭小子”,然后以旁人意想不到的黏糊劲儿揽住千栀。
      千栀象征性的推他,后者反而将她抱住。
      “要我说,小鱼完全遗传你。”
      刑衡厉态度良好:“夫人说得是。”

      刑不逾不知道自己是多久睡着的,醒来划开手机,页面还停留在昨晚看的修仙小说。
      刑不逾重度起床困难户,闭眼翻过身想再眯会儿,往旁边抻抻胳膊,没摸到岑溯。
      刑不逾蓦地不想懒床了。
      刑不逾挺身坐起。他身上只穿了薄薄的秋衣秋裤,被窝里太暖和,后背突然受了凉风,不免有些冷。
      有什么东西闯进他余光,毛茸茸的,珊瑚粉色。
      刑不逾拿起来,是岑溯给他准备的睡衣,也是岑溯之前穿的那套。
      刑不逾三下五除二套好,果然暖和不少,他踩着毛绒拖鞋出去寻岑溯。
      屋里很安静,没什么人声。刑不逾挨个房间确认了一遍——除了那间紧闭房门的房间——岑溯不在家。
      刑不逾看了时间,现在北京时间11点整,距离午饭时间没多久,他索性走到厨房看看要不要洗点菜做顿饭。
      刑不逾拉开冰箱,发现里面实在空旷:半筐洗过的青菜,仅剩的两个鸡蛋,一碗剩的白米饭。
      刑不逾在心里嘀咕:岑溯这是要修仙吗。
      他又拉开灶边的抽屉,看到大袋面条。
      也行吧,至少有面。刑不逾满足地点头,随便找了个锅烧水。拧开火,刑不逾听到家门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而后是钥匙和挂饰碰撞的动静。
      估计是岑溯。
      刑不逾将火调小,走过去开门,岑溯就这么单手拎着大袋小袋的菜出现在他面前,另一只手还在和老旧生锈,不怎么顺滑的门锁作斗争。
      “你醒啦。”
      “嗯,我来拿。”
      刑不逾尽数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放到厨房,岑溯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
      “饿不饿?我烧了水,要不中午吃面对付对付?”
      “还好,我吃了早餐。”岑溯很乖,一个一个问题回答:“嗯,下午再做饭炒菜吧。”
      “行,你不饿就好。”水已至沸腾,刑不逾抓了两把面下锅,站在橱柜前放调料。
      他回头,岑溯还跟个小尾巴似的缀在他身后,和自己小时候缀在千里身后一模一样。
      他笑笑,问:“站着做什么,出去坐着等饭。”
      哄小孩儿似的。
      岑溯不肯。他说:“昨晚我又先睡着了,还麻烦你照顾我。”
      他说,“今天中午也是,我原本想早点回来给你做午饭的……”
      刑不逾轻轻弹他一个脑瓜崩打断施法:“哪儿来那么多‘对不起’和‘麻烦’,我住这最麻烦你,你要赶我走么? ”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过来陪我我真的很开心!”
      “那不结了。”刑不逾假意嗔怪他,“说这种话。”
      “面条喜欢吃硬点还是软点?”
      “都可以。”
      “不要都可以。”刑不逾往锅里丢了几片青菜,他语重心长,“岑溯,喜欢要说出来,你不说出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就会乱猜。”
      许是觉得自己语气太硬,他半认真半玩笑地调侃道:“我这种极限二选一经常错的人,不一定猜得对。”
      岑溯垂在两侧的手握紧又松开。
      太久没有人问他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了,他已经习惯了去适应,去接受,自我调停。
      除了,和刑不逾待在一起的时候。
      刑不逾总要他说出自己的想法,无论好的坏的,现实的或是纯粹幻想、理想主义的,仿佛只要是岑溯提出的,他都会考虑。
      他就是要陪岑溯从头在成长一次,丢掉岑溯在不太顺利的第一次成长中被迫接受的怠慢、偏见、自我轻视。
      他爱岑溯,但更希望岑溯好好爱自己。

      “多煮会儿吧。”
      “好。”

      饭后岑溯抢着收拾碗筷,刑不逾没拦。他知道如果不让岑溯去的话岑溯更不自在。
      没几个碗,岑溯很快收拾完,袖子高挽从厨房走出来。刑不逾看见笑他:“你像海绵宝宝。”
      岑溯看他一眼,捏着嗓子配合他:“你好派大星。”
      刑不逾故意压低声音,憨憨举起手:“你好海绵宝宝,请给我来一个蟹黄堡。”
      刑不逾又掐着嗓子学:“我准备好了,我准备好了!”
      岑溯憋笑失败,“噗嗤”一声笑作一团。

      下午俩人写了会儿作业,刑不逾顺便给岑溯补数学。
      密密麻麻的字眼铺满纸面,刑不逾看得乏,干脆停下休息,岑溯坐在他旁边,头埋很低。
      刑不逾手掌贴上他额头,抬起来一点点:“别靠太近。”
      岑溯笔尖停滞,晕出一个墨点子,竟忘记自己接下来要写什么。
      刑不逾提醒他后便戴上耳机刷手机,余光瞥见重叠书山后的逼仄角落隐约一抹反光,好奇,却没动手翻。
      岑溯写得口干舌燥,到房间外接水。刑不逾想借此良机探究一二,内心天人交战一番,没翻看。
      岑溯很快返回,给刑不逾也倒了一杯水。
      刑不逾斟酌再三,煞有介事:“有什么东西掉到后面么?我看到有亮光。”
      “嗯?”岑溯大大方方伸手一摸,掏出个木质相框,里面装着一张边角褪色的相片,相片上布满密密麻麻的裂痕,一看便知被撕碎过。
      看上去几个月大的孩子,被年轻的女人抱在怀里,睁着大眼睛津津有味地吃手,一旁的男人手搭在女人肩上,两人盈盈笑着看向镜头,美满幸福。

      “你是说这个吧。”即便缩在角落,相框上却并没有灰尘,显然有人每天擦拭。岑溯说:“不知道多久拍的全家福。”
      “为什么藏起来?”
      “我妈妈不想看见我爸,她会生气。”
      刑不逾突然意识到什么,可是话已说出口,没有撤回的可能,后悔无济于事。
      他脱口而出:“抱歉,我不该问的。”
      岑溯短暂沉默,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相框,摩挲早已掉漆的边角,那里露出温柔而坚韧的木质内里。
      刑不逾看不清他的神色,猜不出他的情绪,或许伤感,或许感到冒昧。

      然而岑溯只单纯希望刑不逾继续追问,站在他紧锁的心门前,在看到一丝光亮从不可置信的罅隙中透出时,用石锤用拳头用什么都好,将那把锁砸碎,破门而入。
      不是的刑不逾,谁都不该问,唯独你除外。
      只要你开口问我,我都会和盘托出。
      脚步太沉,门槛太高,岑溯希望刑不逾可以拉自己一把。
      刑不逾跟着他沉默片刻,舌尖抵住牙齿又松开,片刻后再次抵住,拉扯纠结。
      他想问个明白,却担心敏感如岑溯,无意间露出柔软内里又快速合上,蚌类呼吸一样。

      他深深看了一眼低垂着头的岑溯,温声说:“岑溯,第二次送你回家是我们做完笔录离开派出所,那时候我说‘我在这儿。’,之后的几个月里,我们一起做了许多事,开心的、无趣的,有意义的没有意义的。今天偶然得以一窥有关于你的、你家人的从前往事,我还是在这。”
      刑不逾说着生出一种想将他抱进怀里的冲动。
      他克制住,继续说:“我是否有幸,能够了解你的现在,也听你说说过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朝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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