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坠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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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摇。”游方看着初起的太阳，手上的动作也加快了些。
顾十方已经连续摇了五分钟铃铛，这会手臂酸痛得厉害，但无量和余一还没有出来，他一刻也不敢懈怠。
而此刻在鬼门内，无量和余一的情况堪称大事不妙。
看到小矮个后，无量鬼使神差地就跟了过去，但仅仅是几步，小矮个就完全消失在无量的视野里。按道理来说小矮个身边跟了个那么大的大块头应该很显眼。但事实却是，那两个家伙就在无量眨眼的功夫里，消失不见了。
就因为这一会的耽搁，漂亮的摆渡人也再次消失在岸边。所以无量和余一，只能采取最原始的方法，从水里游回去。
…
太远了，实在是太远了！
无量觉得游方说的原路返回其实就是游泳回去，不然哪还有别的办法？
余一和无量不一样，他不仅游得很快，还游刃有余。甚至时不时能回头投给无量一个担忧的眼神。
担忧的眼神收一收，爷还游得动！无量呼哧呼哧喘着气，不肯服输地拼命拿手划拉，但收效甚微。为了及时赶在约定的时间内返回，无量最后还是在余一的建议下，伏在了他的后背上。
方才坐摆渡人的小舟渡河，无量根本没有察觉。直到这会泡在水里她才发现，这河水竟是温热的。所以到底有没有孟婆呢，给那些想忘却忘不掉的人喝一碗，传说故事里的忘情水？
无量满脑子都是“给我一杯忘情水，还我一夜不流泪~”。这会全靠余一驮着过河，没想到速度比两人分开凫水还要快上很多，难道余一是救生艇转世吗？
无量乐呵呵地大脑有些放空，正想着要把忘情水的梗告诉余一，下一刻大脑却空白一片。就在这一瞬间，无量脑子里好像闪过了空白的一张隔板，把她脑子里的东西密不透风地完全格挡开来，这会留给无量的只剩下她听不懂意味的铜铃声。
脑子里为什么会有铃铛的声音，好吵，为什么一直不停？无量有些不耐烦地想要把那扰人的铃声甩出脑袋，半晌又迷茫地低头看了看身下的余一。
他是谁？
我又是谁？
无量眼神有些失焦，环在余一脖子上的手不自觉间竟慢慢松开了些。
我为什么在这里？我从哪里来？
无量顺着游过来的方向回过头看去，发现河里咕噜咕噜往外冒出了许多人。那些人看上去都很轻松，神态自若地飘浮着，每一个都对着无量伸出手来。
看着那些自在惬意的人。无量竟然生出一种诡异的亲切感，好像自己本来就应该和他们待在一起，而不是趴在别人身上奋力渡河。
似乎感觉到河跟无量的变化，余一此时分出心来，抬手按在无量渐渐松开的手背上。他咬牙用一只手颇有些费劲地往前游：“无量？你还好吗？不要睡，我们马上就上岸了。无量？”
回答他的却是安静。
门外的太阳已经露出半张脸，游方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顾十方摇铃的手已经酸得抬不起来，只能用另一只手撑住摇铃的手臂，生怕因为自己的松懈让无量和余一永远迷失在里面。
游方看了眼顾十方的状态，只思考片刻沉声开口：“继续摇。我会另外打通一条通道，待会你可能会有想呕吐的感觉，你可以吐，但是铃铛不可以停。”
顾十方牙齿咬得死紧，他胸口剧烈起伏着，但还是飞快点头回应。
游方几乎是眨眼就开始了动作。原本插在脑后的发簪这会在他手里缓慢变大，细看竟是一把细长的黑色木刀。木刀并没有变成手臂的长度，反而在匕首的状态就停住了。游方闭上了金色眼瞳的那只眼，抬手就用匕首在眼皮上划下一刀，和之前的那道疤形成了巧妙的“×”。
那刀划下后，竟有条圆筒形的通道朝着方才狗洞大小的入口延伸。
等到他再次睁开的眼睛，有一道细长的东西从游方的金色瞳孔里弹射出来，顺着通道快速地往里飞去。顾十方还没瞧仔细，就被突如其来的挤压感压迫得胃里翻江倒海，丝丝凉气直往他嗓子眼钻，他干呕几下强打起精神来拼命摇铃铛。
余一此刻遇到了大麻烦，两人离岸边只有几米远。但背上的无量却被河底冒出来的东西紧紧拉扯住，眼看着就要沉进河里。余一生怕无量再来一口河水，只能用尽全身力气把她托举起来。
“没用的。”漂亮的摆渡人不知何时将小舟停在两人身边，她伸手在河水里掬起一捧，那水便悬在了她的掌心。看着河中奋力挣扎的余一，她神色淡淡语气却带着丝怜悯，“她喝了忘川水，已经回不去了。”
“不会的。”余一抬眼和摆渡人对视片刻，“我不是就回去了吗？”
摆渡人沉默半晌，扭头看到远处的金色微光，最终还是将两人拉上了小舟：“走吧。小心背后。”
“多谢。”余一让无量靠在自己腿上，一遍又一遍地喊她，“张无量…”
摆渡人看了眼两人没有多说什么，这次她没再划桨，小舟却依然努力在河中航行。
河里的人拼命拍打着小舟，他们悲鸣着，却无一人敢把手伸到舟上。河水湍急，小舟在魂潮里左摇右摆，最终勉强靠了岸。余一远远就看到了游方伸来的通道，他一把拽起失神的无量闷头往通道里钻。
“跑啊无量，快跑起来！”余一拉着无量跌跌撞撞，身后跟着从河里爬出的数不清的魂魄，眼看着身后的队伍越来越近，无量却依旧是一副痴痴呆呆的模样。
通道很长，还有些扭曲。余一护着无量避开了一些沟沟坎坎，渐渐也和身后的东西逐渐拉开了些距离，两人狂奔着，隐约已经可以看见门外的蒙蒙亮光了。
时间似乎到了，通道此刻正急速往回收，除了靠近出口的地方还依然稳固，方才两人跑过的地方已经渐渐开始坍塌消失。
“跑快点，撑不了多久了！”游方头一次这么大声地说话，吼得无量一愣。就在此时无量的脑中才似豁然开朗一般，逐渐运转起来，她双腿拼命迈进，竟慢慢了跟上余一的节奏。
无量紧紧盯着通道尽头，游方的背后似乎站着秦洵。师叔在说什么无量听不清，只能勉强看到他的嘴在动。
可变故就在一瞬间，就在无量离出口几步时，被身后突如其来的东西扑了个正着。根本来不及分心去摆脱，无量只感觉脚下一踏空，双手本能地紧紧攀住通道边缘。
“无量！”余一往回跑两步想要抓住无量的手。
无量却不受控制地低头看了看。这会竟然在天上？
身下不再是鬼市，方才热闹的市场此刻空无一人。黑洞洞的地面缓缓往下沉，逐渐淹没在一片黑暗中，仿佛一张大开的嘴要吞噬掉下去的东西。
像深渊。
最后被无量抓住的通道也猛地消散，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无量脑袋恢复了多一丝的清明。
秦洵在喊她，喊她的名字：“张无量！”
无量猛得惊醒过来，发现绑着铃铛的右手悬在空中，此刻隐于腕间的红绳显出形来，另一端是满脸通红的顾十方。
通道外秦洵竖着剑指扯住红线，咬牙朝游方开口：“再撑一会，我去拉她。”说罢他毫不犹豫地钻进了通道。
相比于秦洵的果决，顾十方好像不太好过，这会缓缓又被拖进了通道一些。无量看着快要接近的秦洵，和满脸焦急够着自己的余一，时间都好像放慢一般。天色更亮了，无量清楚地看到，秦洵身后的顾十方已经完全失去了平衡。
如果顾十方滑下来，就一个也别想跑。
无量咬咬牙终于还是抬手拽住细长的线，猛地扯断开来：“快走！”
失重感让无量心头狠狠一窒，随风糊上来的头发刺得她闭上眼睛。余一没有多做考虑，几乎是立刻就朝着无量纵身跃了下去，两人转眼就消失在闭合的通道里。
没有了通道的累赘，游方一只手抓住秦洵，另一只手按住顾十方，带着两人退了出来。通道消散，树是树，墙是墙，都带着人间特有的气息。
只是一夜而已，无量和余一却没有出来。
“走吧。”小矮个站在远处屋顶上，看着关上的鬼门缓缓捻了捻手里属于无量的发丝，有些遗憾地开口，“看来也不是她。”
陪着小矮个的大个子，笨拙地托起他，然后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远了。
秦洵望着紧闭的大门，脸色黑得滴水。鬼门跟着升起的太阳，连最后的轮廓也缓缓消散。瞟了眼方才的屋顶，秦洵轻轻翻开手掌，露出一只明黄色的瘸腿小青蛙。仔细看正是无量借给倒霉孩子的阿呱。
阿呱这会躺在秦洵手心，虚弱地一吸一呼，它的肚皮鼓动着，四肢时不时抖动一下。秦洵忍住想要帮忙的冲动，又静静等了片刻，阿呱这才像突然缓过气一般，颤颤巍巍翻过身来，随后朝着空中有劲地踢了踢后腿。
秦洵小心收起阿呱，沉声道：“我要进去找她。”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