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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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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被漆黑潮水淹没的窒息感，持续了整整一夜。苏祈蜷缩在床角，仿佛还能听到餐厅里那些冰冷的话语在耳边回响。自我怀疑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几乎要将他的骨骼勒断。天亮时，他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才从床上爬起来，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
他机械地换上校服，下楼。餐厅里空无一人，父亲和周姨早已离开，只有佣人沉默地摆上早已冷掉的早餐。他一口也吃不下，胃里像是塞满了冰冷的石头。
走进南明校园，喧闹的人声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而不真切。那些窃窃私语和投来的目光，他似乎也感觉不到了，整个人像是漂浮在真空里。
直到—— 在通往教室的林荫道上，他看到了那个身影。
江烬单肩挎着书包，正靠在廊柱下，似乎是在等人。晨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低着头，指尖夹着一根未点燃的烟，眉头微微蹙着，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苏祈的脚步下意识地顿住了。几乎是同时，江烬若有所觉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
苏祈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了一下，又酸又麻。他慌忙想移开视线，像过去几天那样，维持那种心照不宣的回避。
但这一次，江烬没有让他躲开。
他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苏祈异常苍白的脸色和眼底无法掩饰的脆弱与疲惫。那蹙起的眉头瞬间锁得更紧，玩味和调侃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可以称为担忧的专注。
他直起身，没有任何犹豫，朝着苏祈走了过来。
苏祈下意识地想后退，脚步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只能看着对方一步步靠近，带着那股熟悉的、令人心慌意乱的雪松与烟草的气息。
江烬在他面前站定，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仔细地、几乎是贪婪地审视着苏祈的脸，仿佛要从中读出他昨夜经历的所有风暴。
他的目光太过直接，太过专注，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轻易地穿透了苏祈试图维持的平静外壳。
苏祈被他看得无所遁形，鼻尖一酸，差点又要掉下泪来。他慌忙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
“……怎么了？”头顶传来江烬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脸色这么差。”
没有嘲讽，没有玩笑，甚至没有那句惯常的“麻烦”。只是简单的三个字，却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瞬间击碎了苏祈所有的伪装和坚强。
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上。他死死咬住嘴唇，才能不让那哽咽溢出喉咙。
他摇了摇头，说不出话。
江烬的眉头皱得更紧。他沉默了几秒，忽然伸出手——
不是碰他，而是极其自然地接过了苏祈肩上那个看起来无比沉重的书包。
“给我。”他的动作流畅而强硬，不容拒绝，语气却意外地没有往常的冲劲儿，反而带着一种别样的……温和？
肩上一轻，苏祈愣愣地抬头看他。
江烬已经把他的书包甩到了自己另一个肩膀上，与他那个旧旧的背包挤在一起，看起来有些滑稽，却又无比自然。他避开苏祈的目光，侧着脸，下颌线绷得有点紧，耳根处似乎漫上一点极淡的红晕，像是也不太适应自己这突如其来的举动。
“看什么看？”他似乎为了掩饰尴尬，语气又变得硬邦邦起来，“走路都飘了，还想摔一跤再进医院更麻烦是不是？”
还是那个熟悉的、嘴硬的江烬。
但苏祈却从那硬邦邦的话语里，清晰地听到了一种未曾有过的、笨拙的关怀和保护欲。
冰封的心脏，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暖流，开始缓慢地、疼痛地重新跳动。
周围的一切喧嚣仿佛都远去了。只剩下他们两人，站在晨光与树影之间，共享着一种无声的、却震耳欲聋的默契。
他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他也没有说。但他看到了他的脆弱，并且用一种强硬又笨拙的方式，接住了它。
江烬被他看得越发不自在，粗声粗气地催促：“走了！要迟到了！”
说完，他率先迈开步子，却没有像以前那样大步流星地离开，而是不着痕迹地放慢了脚步，保持在苏祈身侧半步的距离。
苏祈看着他那略显僵硬的背影，又看了看被他背在肩上的、属于自己的书包。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的安心感包裹了他，将昨夜那冰冷的潮水一点点逼退。
他深吸一口气，抬步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在洒满晨光的校道上。距离不远不近。但某种汹涌的情感，早已冲破了所有心照不宣的回避和小心翼翼的试探，在他们之间无声地流淌、共鸣。
每一步，心跳都如同擂鼓。为他而跳。也为他而跳。
冰层彻底消融，暖阳终落肩头。
（第十五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