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暗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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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峥在公寓门口站了多久，他自己也说不清。直到感应灯啪地熄灭，将他笼罩在黑暗里，他才猛地回神。几乎是有些狼狈地推门而入。公寓里一片寂静，只有玄关的感应灯因他的进入而亮起微弱的光。顾沉璧的房门紧闭，门缝底下没有光线透出，像是已经睡下。
秦峥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脱鞋，挂外套，一系列动作机械而安静。空气中还漂浮着极淡的的墨香，混合着今晚清酒的余韵，丝丝缕缕，缠绕不去。
他走到客厅，没有开大灯，只是借着窗外城市的霓虹光影，给自己倒了杯冰水。
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今晚的碎片，仿佛还清清楚楚的落在视网膜上。顾沉璧亮得惊人的眼睛，顾沉璧披着自己外套时那截白皙的后颈，顾沉璧干净得不像话的笑容……
顾沉璧......
“疯了。”秦峥低声骂了一句，不知道是在说顾沉璧，还是在说他自己。
他就像常年行走在冰原上的人，突然触碰到了一股灼热的暗流，告诉自己不能动，却忍不住想要靠近，渴望将手更深地探入，哪怕融化的是自己赖以生存的冻土。
这一夜，秦峥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光怪陆离，一会儿是顾沉璧在调香室里对着他笑，一会儿又是顾沉璧冷着脸转身离去。
醒来时，天刚蒙蒙亮，头有些发沉，清晨的公寓，依旧安静。秦峥洗漱完毕，换上熨帖的西装，走出卧室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客房。门还是关着。
他走到厨房，习惯性地想煮咖啡，动作却顿住了。鬼使神差地，他打开冰箱，拿出了那盒顾沉璧带来的鲜牛奶，又找出燕麦片，开始笨拙地准备早餐。这是他几十年人生里从未做过的事。
当顾沉璧揉着惺忪的睡眼，穿着那身柔软的灰色家居服晃荡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秦峥，那个永远一丝不苟、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秦总，正背对着他，站在灶台前，略显僵硬地搅动着锅里的燕麦粥。空气中弥漫着食物朴素的香气。
顾沉璧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眨了眨眼，又眨了眨，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什么不切实际的幻觉。
秦峥听到动静，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耳根却几不可察地泛着点红。“醒了？吃早餐。”他语气平淡，伪装出一种老夫老妻的松弛感。
顾沉璧的视线从秦峥那张没什么表情却隐约透出点不自在的脸上，缓缓移到锅里咕嘟冒泡、卖相实在算不上精美的燕麦粥，再移到餐桌上那两副摆放得一丝不苟的碗筷上，无奈的笑了一下。
“秦总……”他拖长了调子，慢悠悠地走过去，探头仔细看了看锅里的内容物，“您这……该不会是昨晚被我气糊涂了，打算下毒同归于尽吧？”
秦峥拿着勺子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一下，瞥了他一眼：“不吃算了。”
“嘿呦谁说我不吃啊～”顾沉璧立刻拉开椅子坐下，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送进嘴里。粥煮得有点过，糊糊的，味道很淡，实在算不上美味。
顾沉璧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职业假笑：“嗯……没想到秦总还有这手艺。”
秦峥没理他的调侃，在他对面坐下，沉默地吃着自己那一份。
......顾沉璧怀疑他的投资人先生是个机器人，没有味觉的那种。
“今天什么安排？”秦峥吃完，放下勺子，状似随意地问。
顾沉璧正小口小口地喝着粥，闻言抬头：“去工作室啊。昨天失败的那锅‘破茧’，得想办法救回来。沈墨应该已经把数据分析好了。”
“我送你。”秦峥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
顾沉璧挑眉，没反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去工作室的路上，顾沉璧则慵懒地歪在副驾驶座上，侧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手指无意识地在车窗上画着无形的图案，看上去心情不错。
到了沉璧斋巷口，顾沉璧下车前，忽然转头对秦峥说：“我们亲爱的投资人先生下午要是有空，可以来看看。”他顿了顿，补充道，“给你闻闻改良后的版本。”
这算不上一个正式的邀请，但秦峥却很认真的问：“几点？”
“三四点吧。”顾沉璧推门下车，冲他挥挥手，转身走进了巷子深处。
秦峥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缓缓发动车子。他尽可能的让自己不要期望太多，在秦峥看来，顾沉璧长着一张玩弄感情的脸，把他抛向云端，不知哪天再让他重重的摔下来。想到这里，秦峥没来由的有些伤心。
像个早恋的初中生一样多愁善感。其实也没什么区别，毕竟秦峥也是第一次接触到名为“喜欢”的东西。
这一天，秦峥在处理公务时，效率罕见地有些低下。文件上的字迹时不时会模糊，变成顾沉璧微醺的笑脸，或者他低头喝粥时柔软的发顶。
下午三点刚过，他便离开了公司，再次驱车前往沉璧斋。
调香室里，顾沉璧正和沈墨、林琛一起忙碌着。空气中依旧弥漫着各种香料的气味，期待感如同藤蔓一般悄然缠绕上秦峥的心脏，随即一点点收紧。
林琛最先看到秦峥，立刻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沈墨，挤眉弄眼。沈墨推了推眼镜，看向秦峥，目光里多了几分了然。
顾沉璧正专注地调整着仪器参数，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秦峥，眼睛忽然亮了亮：“来了？还挺准时。”
他拿起一张新的闻香纸，滴上几滴改良后的样品，走到秦峥面前。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闻香纸递给他。
秦峥接过那张单薄的纸片，指尖似乎与顾沉璧的指尖有了一瞬间若有似无的触碰。他屏息，将闻香纸置于鼻下。
前调是晨露般的湿润感，仿佛能感受到叶片舒展的生机。紧接着，一股花香缓缓绽放开来，不甜腻，不媚俗，带着一种破土而出的纯净。最终，所有激烈的情感渐渐沉淀，归于一种如同被阳光晒透的木质香气，沉稳，包容，给人以安宁。
秦峥缓缓放下闻香纸，抬眸看向近在咫尺的顾沉璧。顾沉璧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琥珀色的瞳孔里清晰地映着他的身影，像是等待老师检查作业的乖孩子。
秦峥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
“……很好。”
顾沉璧紧绷的肩膀瞬间松弛下来，带着点小得意：“我就说能行！”
林琛在一旁忍不住起哄：“顾老师，秦总一句‘很好’，抵得上我们夸一百句～你这笑得嘴角都快咧到太阳穴了～”
沈墨无奈地轻轻拉了一下林琛的衣袖，示意他收敛一点。
顾沉璧没理会林琛的调侃，心情大好地继续投入到工作中。秦峥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顾沉璧和他的学徒们忙碌、讨论、甚至争辩。
他看着顾沉璧专注的侧脸，看着他因为一个微小成功而雀跃的样子，看着他与林琛沈墨自然流露的默契。
心底那片冰封的荒原，骤然注入一股暖流，冰层碎裂，万物复苏。
他清楚地知道，这场始于交易的戏，他已经彻底入了戏，并且再也不想出来了。
回去的路上，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秦峥平稳地驾驶着车辆，余光里，是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的顾沉璧。金色的余晖透过车窗，温柔地洒在他脸上，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两道扇形的阴影，鼻梁挺秀，唇色是自然的淡粉。褪去了所有伪装和尖刺，他安静睡着的模样，纯净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天使。
一种强烈得近乎疼痛的柔软情感，瞬间淹没了秦峥的心脏。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伸出手，想去触碰一下那在夕阳下仿佛透明的脸颊，想去确认这份美好是否真实存在。
也许，失控并不意味着失去。
也许，真正的强大，源于拥抱暖流，让坚冰融化的勇气。
哪怕，融化的过程会带来短暂的混乱与不安，但唯有如此，冻土之下，才能生长出真正鲜活的生命。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暗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