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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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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祺终于完全,清醒地明白过来了。
他没把严扬当朋友,而是把他当作恋爱对象。他可以表面上欺骗自己,但实际上隐瞒不了真实的想法和渴望。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那天晚上在飞吧?还是早在那之前,严扬对他笑的那一刻开始。
周子祺已经完全分不清了。
友人之上的感情,混杂在斑驳的旧日光影之中,一夜之间就破土而出,寂静成形。
如果说自那以来的周子祺,还是在不自觉的状态下,独自享受着贪婪的甜蜜的话,现在意识到这种状况的他,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这是一份,绝对不可说的感情。
林穹作为一个过来人算是看出来了,周子祺已经度过了无脑上头时期,现在的他和周子祺一样,都陷入了暗恋的死局。
偏偏这死局是他们心甘情愿进去的,还在里面折腾扑棱着寻找希望。
说起来少年人什么都可以给,可以给你整个人,整颗心,但实际上又什么都给不了,他们恣意轻狂,只因身在这小小的世界。他们害怕失去,所以只能在那个人身边远远地观望,时间的流逝终能将一切隐秘的心事抹去。
若所有的喜欢都能开花结果,该有多好。
但你的爱人与你有相似的眉眼,一样的身体。
周子祺慢慢理解了林穹痛苦的本质。
林穹和他不一样,他的乐天是与生俱来,面对一切烦恼好像吐槽几下就过去了。所以可能周围人都会这么觉得吧,觉得他可以扛住一切打压,他也确实习惯了笑着面对,即使是对陈骁,跟好兄弟打闹也实在没有两样。
分寸感拿捏得那样到位,让周子祺不禁怀疑他到底一个人要背后消化多少东西。他怕这温暖最终会被人利用,转而变成刺伤林穹自己的一柄尖刀。
他不曾渴望么?
夕阳下他因为害羞而烧红的耳朵,是骗不了人的。
林穹不知道周子祺已经看透他看透到了这种程度。两个人还是很好地保守着彼此的秘密,绝口不提以后的打算,只是像是心照不宣地,林穹再也没有向周子祺说过那些有关严扬的浑话。
他知道周子祺认真了。
因为喜欢,所以忧惧。他也开始变得害怕前进了。
那天之后,周子祺把自己已经放飞的一部分慢慢收了回来。他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中,竟然发现原来学习是这么无聊的一件事情,之前他从未这样觉得。
日复一日的单调生活又开始了。
这才是周子祺原本应该有的生活轨迹。
他想,可能是他这十几年都太无聊了,才会在看到飞鸟的那一刻,想要跟着一起飞出去。虽然不愿承认,但他确实孤独,也寂寞。
因为要整理这烦乱的思绪,他已经很久没见严扬。过了不知道多久,他以为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他并没有喜欢他喜欢到天天都要见上他,和他聊天的地步。
直到周子祺发现,在放学的时候,他可以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严扬。
不是因为他的身高,就是因为一种牵引,他可以认出来。
他的气质,他的黑发,他行走的姿势,他无意识的小动作,周子祺已经完全记住了。
他无可否认地认输了。
那找寻到的一瞬间,全身的欣喜,狂躁,期待和怅然,也是没有办法骗人的。他甚至不觉得放学拥挤的人群难受了,反而为人群可以掩盖住自己而感到安心,这样,他走得慢一点或快一点,眼睛注视着谁,别人都不会发现。
也就是那之后,周子祺虽然没有再和他打过照面,见到他的次数却突然多了很多。他也是真的下意识渴望着,能够在校园里偶遇严扬。
词已作完,他没有去找他的理由了。
有人说,痛苦是创作者灵感的源泉。
那之后的周子祺,开始尝试和他过往完全不同的领域。他开始写诗,买各种各样的诗集来看,里面不乏各种恋爱的酸臭,他却乐在其中,也看得出其中真心,古往今来,所言非虚。
他时常在晌午无人打扰时作诗。用的是上次那个崭新的本子。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灵感的源泉怎么突然就被打通了,他写了一首又一首,有的时候写得畅快,有的时候则艰难苦涩。
他从伏天写到入秋,天气终于没有了酷暑般的炎热,那个本子看起来也有些用旧了。
周子祺却知道,他写的东西登不了大雅之堂。他挣脱不了那份爱恋,入笔则成情诗。
那些诗或温柔,或激烈,或者光怪陆离,让人读不明白。
但它们都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诗里面都住着同一个人。
他只好自嘲辍笔,第一次觉得灵感这东西如此扰人,因为它暗示着自己无处安放的心绪。
某天晚上,林穹跑步回来,告诉周子祺他在操场上看见严扬了。
周子祺埋在书本里的头定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回了他一句“嗯”。
林穹也没捉弄他,也没和他说别的。看周子祺那样子,估计即使是严扬在那里,他也没之前那么傻地要去操场上搞个偶遇了。
这样也好,毕竟林穹那天晚上都告诉严扬周子祺从不夜跑的事儿了。
也是这样打算的周子祺在回到家看到严扬消息的时候便丢盔弃甲。
[上次听你唱歌有点吃力?肺活量不够?怎么不来跑步试试]
周子祺把书包放到自己的靠背椅上,人则坐在床边回他的消息。
[因为懒。]
看到回复的严扬笑了。
[来吧,我可以边跑步边教你换气]
为什么要教他换气?难道严扬还想让周子祺登台演出不成?
最主要的是,他有一段时间没正式见过他了,万一要一见,本来平复下来的心绪不知道又要乱成什么样子。上次在酒店里待了一阵,他就已经被困扰得不行了。
严扬当然不是想让周子祺上台演出。
之前听林穹说周子祺生病的事情的时候他就在想了,他打球的时候那么吃力,又没有双休日,估计整天整天都在学习,还讨厌运动,体质一看就很不好。
从来横得起飞的严扬还是第一次对别人的事情这么上心,当事人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好吧,那明天晚上下了第一节我和林穹一起下来,他应该也要去跑。]
[行。]
……怎么哪儿都有林穹?
严扬有点点不爽。
被当作碍眼物的林穹毫不知情,他只是为严扬让周子祺下去跑步而感到有点惊讶。不过他也没多想,那是他们俩的事情,和他又无关。
所以一到操场的下楼梯口和严扬汇合之后,他就识趣地自己一个人跑开了。
跑得跟飞一样,一下子就看不见人影了,操场上乌泱泱的一堆人,周子祺找都找不到他。
然后就只好认命般地跟着严扬跑了。
严扬没有看出他的局促。
周子祺真的很少在夜里跑步,除了偶尔有几次他觉得闷,下来走了几圈。因为天气转凉,操场上的人看起来比之前更多一些,有一束大灯从主席台上照下来,一个个飞速奔动的影子从光与暗的间隔中穿梭而过,更多的人则是在黑暗里,或玩笑打闹,或隐秘交谈。
还好周围的环境够吵闹,才让这沉默看起来没这么突兀。周子祺跟在严扬身后,自觉有些吃力,又或许是他本来不想跟他靠得太近,而放宽了对自己的要求。
他们之间的距离时远时近。严扬的头发随着他的脚步而飞动,周子祺看着看着就出了神。
严扬偶尔回头看他,黑暗之中却无法完全看清他的表情,周子祺是在笑着的。
不行了,追不上了。
他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汗珠滑过肌肤带来的清晰触感并不是很舒服,周子祺抬头看前方的严扬,心想着他可能会越跑越远了。
他走到休息区的台阶旁边,不打算追了。
此时的严扬刚好回身看他,结果没看见周子祺,左右搜寻了一番,就看见个老公公一样的人撑着腰往休息区慢吞吞地走呢。
周子祺还在平复呼吸。
“这才两圈,不行了?”
这句话倒是没什么嘲笑的意思。
严扬不知道什么时候折回来了,周子祺表情都懒得做了,朝他摆了摆手。
“不行了……呼……”
他和周子祺一起坐下,自己看起来倒是还很轻松,脸不红气不喘的。周子祺平复的时间有点长,看起来真的很累。
严扬皱了皱眉,刚才自己明明已经比平常慢很多了啊?
周子祺却是在想,自己怎么还没缓过来,他废物一般的体质一定看起来很逊。
这么想着,他都快自暴自弃了。
“走吧,慢点跑。过了这圈就轻松了。”
随着这话音一同出现的,还有周子祺手腕感受到的一阵拉扯力。
“啊?……”
那力气虽不至人疼,却执拗得不容拒绝。
周子祺无奈地起身迈出脚步,刚想发点力,就发现跑在他前面的严扬突然转了个身,面对着他倒着慢慢跑。
速度也不知是比刚才慢了多少倍。
光影掠过的一瞬,照清了严扬的轮廓。他朝周子祺笑着,那笑容让后者的心又动起来。
周子祺一把拉住严扬的手腕,把他往后扯。
“喂……你这样会撞到别人的。”
严扬回过头看了一下,确实,差一点他就快碰上别人了。不过他并不在意,短暂的怔愣之后他马上又朝周子祺笑起来,痞里痞气地吹了声口哨,然后小声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Gentleman”。
周子祺把严扬拉过来之后马上就松开了他的手腕,严扬也转过背开始慢跑,二人的距离复又慢慢拉开。
刚刚响在他耳边的那句话,周子祺可能会录在心里重复播放个几百遍。
心已经没有办法停下来了。
周子祺加快脚步,还是奋不顾身地追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