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卷二：《迷雾回响》 第三十一章：喘息与裂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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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绝对的黑暗与寂静中失去了刻度。江添尘蜷缩在服务器机柜底层的狭窄空隙里，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舔舐着伤口。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间的剧痛，小腿伤口感染的灼热感持续不断地提醒着他身体状况的恶化。脱水带来的眩晕和喉咙的灼烧感几乎和伤痛一样难以忍受。
外面，战斗机械规律的巡逻声是唯一的背景音，它们猩红的扫描光束偶尔会掠过机柜的缝隙，带来片刻令人窒息的光影。
他大部分时间都处于一种半昏半醒的状态。身体的极度疲惫需要休息，但求生的本能和环境的危险又让他无法真正沉睡。在这种状态下，他与基态界的那条连接线，成了维系他意识清醒的唯一锚点。
他能模糊地感受到江叙白的存在，那种感觉不再是之前清晰的意念交流，更像是一种……稳定的背景辐射。他知道对方还在，还在另一个世界为他守着那盏灯，这种认知本身，就带来了一种奇异的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更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袭来，让他几乎呕吐。是感染加重了？还是脱水导致的电解质紊乱？
他艰难地集中起有些涣散的精神，尝试向连接那段传递信息，但意念如同陷入泥潭，变得模糊而无力。
【水……】【或者……我会先渴死……】
休息室内，江叙白正面对着李肃审查官留下的“28小时”倒计时，以及两名看守无声的监视。他强迫自己看起来像是在整理数据和思考，实则在疯狂运转大脑，思考着破局之法。
突然，一阵微弱、断续且充满痛苦渴求的意念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江添尘！他的情况在恶化！
江叙白的心猛地一沉。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种源于生命本能的干渴和虚弱，这比任何伤口都更致命。在衍生界那种地方，寻找清洁水源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他必须立刻想办法！
但眼下，他自身难保，被软禁在此，连一杯水都无法传递过去。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攥紧了他的心脏。知识、理论，在此时显得如此苍白。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物理上无法援助，那么……精神层面呢？既然痛感可以部分分担，那么其他的生理感受，是否也能通过连接进行某种程度的……模拟或缓解？
这是一个完全没有先例的、极其危险的猜想。但他没有选择。
【坚持住。】他首先传递回坚定的意念，然后开始集中精神。他回忆着清冽泉水划过喉咙的冰凉触感，回忆着身体吸收水分后的滋润与舒缓，他将这种强烈的、正向的感官记忆，精心编织成一个纯粹的精神信号。
这不是传递水，而是在传递“喝水”的感觉。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个信号，如同捧着最珍贵的露珠，通过连接传递过去。同时，他也在承受着反向的影响——他自己的喉咙开始产生一种真实的干渴感，仿佛他也正置身于那片缺水的绝境。
【感受它，】他引导着，“想象你在喝水。”
江添尘在混沌中，感受到一股清冽的、带着凉意的意念流涌入他灼热的意识。起初他有些困惑，但那感觉如此真实，仿佛真的有一股冰泉滑过他干裂的喉咙，滋润了他如同着火般的胸腔。
是幻觉吗？
但身体的反应却是真实的。那股强烈的干渴感得到了一丝微弱的缓解，濒临崩溃的精神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滋润”而稳定了一些。
他明白了江叙白的意图。
【……有用。】他回应道，声音（意念）依旧沙哑，但多了一丝生机。“但……撑不了多久……”
这毕竟是精神层面的“画饼充饥”，无法解决实际的生理需求。
江叙白接收到反馈，心中稍安，但忧虑更甚。这证实了他的猜想，但也凸显了这种方法的局限性。它只能延缓，无法根治。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敲响了。一名研究院的助理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食物和水。
“江博士，您的午餐。”助理将托盘放在桌上，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江叙白略显苍白的脸和干涩的嘴唇。
江叙白的心跳漏了一拍。水！眼前就有水！
但在两名看守和可能存在的隐藏监控下，他任何不自然的举动都可能暴露。他不能表现出对水的异常渴望。
“谢谢。”他维持着平静，甚至故意先拿起食物，慢条斯理地吃了几口，然后才仿佛不经意地端起水杯。
然而，就在他的嘴唇即将碰到杯沿的瞬间，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传递不了实物，但如果……将物质的信息结构，通过连接进行“描述”呢？就像他之前传递铅笔的视觉形象一样？但这次的目标是更微观、更复杂的“水”！
这个想法的风险极大，成功率微乎其微，而且必然会引发巨大的精神消耗和可能的数据异常。
但他看着杯中清澈的水，想到衍生界那个正在生死线上挣扎的人，眼神变得决绝。
他喝了一口水，同时，将全部精神力集中在对这口水的感知上——它的温度、它的流动性、它的分子结构（在他理解范围内的）、它被吞咽下去的过程……他将这所有信息压缩成一个极其复杂的信息包。
然后，在放下水杯的掩护下，他冒着精神撕裂的风险，将这个信息包，如同一次不计后果的“广播”，向着连接那段猛地发射过去！
“呃！”剧烈的头痛让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
“江博士？”看守立刻上前一步。
“……没事，”江叙白扶住额头，脸色惨白地解释，“可能是……低血糖。”他指了指只吃了几口的食物。
看守将信将疑地退了回去。
江叙白靠在椅背上，感觉大脑像被绞干的海绵。他不知道自己成功了没有，甚至不确定这种做法会不会对江添尘造成伤害。
就在江添尘感觉那点精神滋润的效果即将消散，干渴感再次汹涌而来时，一股庞大、混乱、却蕴含着某种熟悉“物质感”的信息洪流，猛地冲入了他的意识！
这感觉与之前清晰的意念或感官模拟完全不同，更像是一股未经处理的原始数据风暴。其中夹杂着冰凉的触感、流动的特性，甚至还有一丝极微弱的、属于基态界那杯水的“纯净”气息？
江添尘被这股信息流冲击得头痛欲裂，但他顽强地捕捉着其中的核心要素。他的身体，他对水的极度渴望，仿佛本能地理解了这些信息的意义。
奇迹般地，他感到自己干涸的细胞似乎真的从这纯粹的信息中汲取到了某种……模拟的“水分”？虽然无法真正解渴，但那种濒死的脱水感被极大地缓解了，身体的机能得到了一丝宝贵的维系。
他瘫在黑暗中，剧烈地喘息着，仿佛刚刚进行了一场无形的搏斗。
【你……做了什么？】他传递回意念，带着震惊与一丝后怕，“刚才……像被数据流淹没了……”
接收到江添尘的回应，江叙白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一半。成功了……至少是部分成功了！
【尝试……传递‘水’的信息结构。】他疲惫地解释，“看来……我们的连接，比想象中……更能触及本质。”
这个发现让他既兴奋又恐惧。兴奋于连接潜力的巨大，恐惧于其背后隐藏的、他们尚未理解的深邃奥秘与风险。
然而，就在他稍微放松警惕的刹那，或许是刚才那次超负荷的信息传递消耗过大，或许是持续的精神紧绷导致了疏忽，一段关于他自身处境的、带着焦虑的思绪碎片，不受控制地泄露了出去：
【……28小时……报告……必须找到说服李肃的证据……】
江添尘清晰地接收到了这段泄露的思绪。
28小时？报告？说服审查官？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驱散了刚才因“获救”而产生的微弱暖意。
原来……江叙白在基态界的处境，远比他所知的更加凶险。他不仅被软禁，还被限定了时间，需要提交能保命的“证据”？
而自己，不仅没能帮上忙，反而成了对方的拖累，消耗着他宝贵的精神力和时间……
一种混合着愧疚、愤怒（对自己无能的愤怒）和深切担忧的情绪，在他心中翻涌。
他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待救援了。他必须做点什么，必须找到能帮助江叙白破局的东西，在这个该死的设施里！
求生的欲望，在此刻与保护另一个人的决心，紧密地结合在了一起。
他看向机柜外那片被机械守卫控制的黑暗，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和凶狠。
【听着，】他对江叙白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静和坚决，“我会找到‘证据’。在你时间用完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