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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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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淅沥沥的雨下个不停。
邬云锦撑着把黑伞站在雨中。
高挑的身形,黑色的风衣,竟莫名让人觉得这是幅画。
只可惜,画里多了几个狼狈的影子。
邬云锦的面前跪着三个老者,皆穿着薄衣,被雨淋了个透,但这凄惨的样子并不能换来邬云锦的一分眼神。
他只望着他们身后不远的一颗梨树,眼神晦暗不明。
三个长者本来是哆哆嗦嗦伏地,嘴里东一句“对不住邬家”,西一句“一人做一人当,求放过家中老小”。
他们嚷了会,见邬云锦不为所动。
其中一个便突然奋起,向邬云锦扑来,张牙舞爪地以一种要撕碎他的架势。
快到跟前,邬云锦终于舍得看了他一眼。
但也仅仅是瞥了眼,眼里没有丝毫情绪,就连身子都没晃动一二。
“邬云锦,你不得好死!”
半道,那人被两名保镖截住,接着被按得重重跪回地上。
膝盖撞地砰砰两声,那人由下往上阴森地盯着邬云锦的脸道:“没心没肺,你就该跟你那蠢笨的爸妈一样,早早死了去。”
这话,仿佛触到了邬云锦的逆鳞,他眼神霎的变得狠毒。
邬云锦长脚微抬,对着那人的脸便踹了过去。
他咧嘴勾出抹鄙夷的笑,回道:“你这嘴,还是封了吧。”
语毕,那两名保镖真就弯下腰,粗暴地剥下那人身上的衣服,揉成一团塞进那人的嘴里。
“唔唔唔!”衣服太大,把那人的嘴撑得变形,他一面反呕逼出泪水,一面还不死心地瞪着邬云锦。
邬云锦收回脚后,又在雨水里碾了碾,似是鞋上沾了什么污秽。
看到那人光着身子还不忘恶狠狠地盯着自己,他嗤笑一声,说道:“真风光啊大伯,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邬云锦漫不经心地瞥向另外两个跪着的人身上,又说:“这不就是你们挂在嘴边的话?”
“生是清清白白地来,死也要清清白白地走。”
邬云锦一字一句地慢慢念道,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浅笑。
“帮各位剥了这些身外之物,让大家清白着走。我不过是在满足各位的心愿,怎么,还不满意吗?”
跪着的三人扭动了下,膝盖在石子地面上磨破了皮,血混着雨渗进了地里。他们终于也忍不住,咒骂的话压着嗓子一句句蹦出来。
邬云锦站在原地听了会,即便是听到被人咒着下地狱,脸上也再无表情。
雨下得更大了,一阵大风卷着雨水扑湿了邬云锦的风衣,他终于有了动作。
只见,他像是忽然被抽掉了生机,弓起腰来咳得惊天动地。
咳嗽声似拉风箱,嘴里还咳出几个血块,鼻子也流下乌血。
那几个刚刚还骂天骂地的老者,被惊得安静了一瞬,然后大笑起来。
“苍天有眼,邬云锦,你也没命可活!”
“早早下地,去和你爸妈团聚吧,哈哈哈哈!”
邬云锦用手背随意蹭掉脸上的血渍,而后摆手,示意保镖把人都处理了。
惨叫在身后响起,但邬云锦并没回头去看。
他蹒跚地来到那梨树下,手轻轻抚上枝干。
这年夏季的雨下得比往年都多。
梨树不喜水,邬云锦本以为看不到今年的梨花。
但如今,他抬眼,梨花白挂满枝,透进他的眼底。
“真难得,爸妈在时你倒是娇嫩,一点雨都淋不得。”邬云锦面上终于有了真切的笑意,他低声亲昵地说道。
“看来他们走了,你也学着坚强了。”
邬云锦低头又咳了几声,他感觉自己撑不住站着,便缓缓侧身,依靠在梨树旁。
“对不起,我好像有点熬不过去,不能再陪你。”邬云锦低语,又慢慢滑下枝干,跌入地里。
他的眼皮越来越沉,声音细如蚕丝:“我要去见爸妈了。”
雨把梨花砸得稀碎,一片片的花瓣落在在邬云锦的身上。
在雨中,梨树下,邬云锦永远闭上了眼。
他所不知道的是,在他彻底咽气的那一刻,其身后的梨树像被某样物质夺走了生机,瞬间油尽灯枯,烛残火尽,随着他一起走了。
同时,某个尚在海外谈判桌,听着底下针锋相对都面不改色的男人,在无人注意的时刻,竟微蹙双眉。
男人无声动了下手指,默默挨过这突如其来的心悸,头一次体会怅然若失。
……
“这孩子又趴在这里睡觉,也不怕着凉。”
“没事,我这有条毛毯,先给他披上吧。”
“动静小点,别吵醒他了。”
“知道知道,放心。”
耳边,熟悉的声音正在对话,邬云锦闭着眼,根本舍不得醒来。
只是那声音渐渐清晰,邬云锦的脑子也渐渐清明。
睁眼时,一个嘴边冒出胡渣,头发还四处乱翘的中年男人,正捏着毛毯蹑手蹑脚地走近。
两人的眼神对视上,中年男人立马僵在原地,嘴里遗憾说道:“哎呀,醒了。”
听到这话,隔壁一个打扮温婉的女人也走入了邬云锦的视线。
她探头打量一番,看到邬云锦确实睁着眼睛,便禁不住挥巴掌轻拍那中年男人的胳膊,嗔道:“你看你,动静那么大,把孩子都吵醒了。”
然后,她转头走向邬云锦,温柔道:“锦儿,醒了也好,我们换个地方睡啊。这冷,不舒服。”
邬云锦缓缓坐起身,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爸妈。
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微麻,脖子也梗得发疼。
但他没去理会,只微微睁大眼睛看着眼前人。
“怎么了?”邬母蹙眉摸了摸邬云锦的头,“哪里不舒服吗?”温热的手掌贴在邬云锦的脸颊。
“妈。”邬云锦终于开口,泪水也夺眶而出。
邬母焦急地擦拭,嘴里忙回应:“在呢,妈在呢。诶哟!宝贝这是做什么噩梦了?”
邬父也忙着凑近,把毛毯披到邬云锦的身上裹紧:“这怎么了这是?怎么还哭了!”
邬云锦只是摇头,眼睛睁着看,嘴里说不出话来。
他攥住母亲的手,又摸了摸自己背上的毛毯。
都是真实的,有温度的。
邬云锦再也克制不住,他扑上前,抱住爸妈哭着道:“爸妈,我好想你们。”
邬父、邬母被揽在孩子的臂弯里,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轻拍孩子的背,安抚道:“没事,没事啊,都在呢。”
自父母离世几十年,邬云锦独自一人摸黑过河的委屈,终于在今天彻底宣泄出来。
他抱着父母整整哭了十几分钟,像是把泪都流干了才得以平静下来。
……
“爸妈,我没事了。”邬云锦红着眼睛笑道。
“还没事呢,妈妈都要被你吓死了。”邬母握着邬云锦的手拍了又拍。
邬父则搓了搓自己的后脑勺,把头发搅得更乱,憨憨开口:“确实,可把我和你妈吓了一跳。锦儿这是怎么了?”
邬云锦挂着笑,温和道:“真没事,爸妈。只是做了个噩梦,醒来以为还在梦里,没缓过来。”
邬母用手背抚了抚邬云锦的脸,叹口气轻声道:“好。噩梦总会过去,醒了就好。”
“锦儿最近总做噩梦吗?家里最近乱,你爸应酬回来总说胡话,是不是吓坏了?”邬母睨了眼邬父,担忧道。
“是你老爸不对。”被埋怨的邬父,好脾气地认下了错。
邬云锦看着眼前两位亲密和睦的模样,咧嘴笑眯了眼。
父母的话,也让邬云锦猜到了当下的时间点,这正是家里公司遭人算计,股市刚开始下跌的时候。
那段时间流言蜚语不断,原本公司的合作伙伴纷纷避嫌,员工们也人心惶惶。
邬父苦苦支撑,但也无济于事,最终被人作假污蔑,公司因此倒闭关停。
邬家三人被迫有家不能回,不知情者还戳脊梁骨骂贱。
于是,这对本性纯良、珍爱幼子的夫妻,竟也选择在某天夜里,丢下邬云锦,喝药自杀了。
现在,邬云锦看着眼前二老鲜活的样子,心里下定主意。
虽然他还没搞清楚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但重活一世,这次他绝不会让悲剧发生。
父母健在,一切未晚。
想到这,邬云锦的眼神变得锐利凶狠,他低眸藏住情绪,过会笑着抬头道:“妈,我没事。怎么就您二老在家,表哥人呢,还留在公司加班吗?”
邬母捂嘴笑了几声答道:“还是和你表哥亲。放心,今天没有应酬,表哥只是回家去了,你舅妈过两天去外省看病,难免要叮嘱几句。”
看病……谁能想到,这是一出苦肉计。
邬云锦拉着母亲的手心想,当初父母就是被大舅一家卖惨给骗了,想着一家人相互扶持,好心把刚毕业的表哥接到公司里培养,哪成想对方是为了安插棋子方便以后里外接应。
好在此时表哥尚未做到公司高层,只要自己抢先一步站稳脚跟,把话语权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妈,公司的事也让我帮忙吧。”
邬母惊然道:“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你还是个小孩子,天塌下来也轮不到你。公司的事不用操心,有爸妈呢。”
邬云锦继续劝道:“我不能总躲在你们背后享福吧。而且哥可以做,为什么我就不行。”
邬母摇头,坚持道:“不行,你还没毕业呢,现在得安心读书,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
邬云锦无奈,他只得换个法子:“那不如这样,我现在大三,明年就毕业了。毕业前,就让我到爸的公司实习,跟着爸慢慢学,这样总可以吧?”
邬母没有说话,只是捧着邬云锦的手摸了又摸。
邬父这时插进嘴,跟着劝道:“公司现在乱,我们可能照顾不上你。”
邬云锦心里一暖,他回握住母亲的手轻声道:“爸、妈,我懂你们的顾虑。只是将来,我必定要上公司帮忙的,早点成长对我来说也是件好事。”
邬母闭眼叹了口气,终于松口道:“行吧。那就以实习生的名义进来吧。你这孩子向来说一不二,我们也劝不动你。”
邬母满眼温和怜惜,又道:“不过,公司乱是乱了点,但至少我们还在。若是受了委屈还得告诉我们,知道吗?”
邬云锦闻言,鼻子一酸,他点点头应道:“知道了,谢谢妈。”
“一家人,说什么谢。”邬母捏了捏邬云锦的耳朵。
而后,又转过头嗔怪道:“孩子爸得负责,说什么照顾不上的,怎么,连孩子都顾不上,你还想做什么?”
邬父挠挠脸,谦道:“说错话了,说错话了。”
“你啊……”邬母叉腰絮絮叨叨。
看着父母拌嘴,邬云锦躲在母亲身后偷笑着。
他心里庆幸,一切还来得及。
那背后小人尽早得除。
但眼下更要紧的,还得将公司尽快扶起。
重走一世,他带着重生者“预见未来”的优势。
缺人,那便早早挖来那些沧海遗珠。
缺钱,那便捋捋关系,合作或是吞并。
前世一穷二白时都能逆袭反击,如今占尽先机,邬云锦不信他还会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