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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实验中学的餐厅布局井然有序,用餐期间人来人往。
      我坐在厅内不起眼的一角,抱着小型画板,仔细地描绘着不远处一男生的轮廓。
      人总是执着于第一眼就心动的东西。
      我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跟着他或是等待他来拌饭附近用餐了,但每次的心情都是显而易见的喜悦。每逢见他,我被阴云笼盖的情绪就会不自觉地好转,像雨看见太阳,停了。
      十几分钟后,又是一副杰作,我心满意足地欣赏自己的画作,再抬头,那人已不见了。
      艺考后,我通过身边的同学,添加上那个男生的微信。
      除去简单的自我介绍外,我们之间没多说一句话。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他叫廖国歆,我觉得很好听。
      随后随着高三复习压力的增大,我只要想想廖国歆,心情就会莫名其妙地变好,像困在粉红泡泡里。
      我知道,我对廖国歆的感情超乎友情,最让我确定这一点的就是最近我总能在班里听到有女同学在讨论暗恋这一话题,而让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名字竟不是女孩子,而是廖国歆。
      我暗恋他,从在餐厅遇见的第一眼开始。
      一见钟情这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在我身上。
      可我只能默默喜欢他,因为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样是同性恋,况且班里有个女生也喜欢着他。
      我通过这个女生,了解到他的高考志愿竟是想去济南,我在心里暗暗盘算,打算同他一并报考,前往山艺学习。
      在高考结束后,我估算着自己的成绩,这很有可能估高的分数是绝对过不了父母期望我去央美的分数线,所以去山艺学习准有可能。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我虽然没过央美的线,但也绝对去不了山艺学习。
      母亲知道我的分数后便对我大加指责与批评,说我浪费她与父亲供应我的心血,我对此无言以对,默默承受是我这些年养成的本能。随后她亲口让我报考南艺,只因为学校里有她认识的关系,美曰其言是照顾我,实则是想着监控着我,让我顺着她的目标安稳前进。
      她是为我的前途着想,可我不想再做一只她手里的提线木偶,不想被她驱使着、毫无主见地往前赶。
      我是个人,有自己的想法。
      所以就在报考当日,我与她发生争执,我跪在地上号啕大哭着求她放过我,不要再用母爱的名义将我与她捆绑,进而肆无忌惮地干涉我。
      可胳膊终是拧不过大腿,我还是在开学当日离开了山东,前往南艺报道。
      大学那几年喜忧参半,我不是太想回忆,被逼迫着上这所大学让我本就不理想的情绪持续跌落谷底。在姐姐的探望下,她陪着我去复诊,最终从单纯的抑郁情绪确诊为较为糟糕的抑郁症,得知结果的我不受控制地从紧闭的嘴里溢出哭声。
      我好久没哭得那样惨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没有休学,甚至在母亲让我回家休养一段时间我都拒绝了。
      倔强的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有这样的病,我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人,尽管我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正常,同寝室的室友与我渐趋渐远,我不在意。
      我什么都不在意,只在意着一个人。
      我对廖国歆已是一种近乎变态的执拗了。
      渐渐地,我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买了安眠药,甚至连我最愿亲近的姐姐也没有告诉。安眠安眠,没有一点儿声音的消失是最好的结果,我没想再活着了。
      意外的是,百年不曾发一次朋友圈的廖国歆竟在今天公然发布一条寻求来江苏旅游的建议。而巧合的是,那时我正魂不守舍地看着无一条消息的微信界面,有红点才点进去的。
      鬼使神差地,我头一次主动联系他。
      我想见他一面,我从未正面见过他。
      或许是这人将死了,胆子也大了,我毫不犹豫地发送过去。
      他答应我了,他要来南京找我,找我这个于他而言的陌生人。
      我立马丢掉了安眠药。
      我说过,只要想到廖国歆,我的心情就会由阴转晴,其中的微妙不言而喻。
      我没想过会如此喜欢一个人,尤其是我从未了解过廖国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及我现在的病是否可以让我继续喜欢他或是他是否接受有病的我。
      我与他第一次真正见面是在高铁站。
      我拖着病怏怏的身体,撑着苍白无力的笑,见到的是一个面戴黑框眼镜,温文尔雅的男生。这分明是他第一次见我,与我搭话的感觉却像是分别很久的故友。
      其实从另一种层面来说,我与他确实是故友,我们来自同一所高中。
      由于我的情绪也是此起彼伏,加上开学没多久,我很少从学校外出,对南京的景点只从手机上听过,以至于无法给廖国歆做导游。
      他倒是会安慰我,觉得无所谓,反而认为这样更好——
      既然都没有游过,那可欣赏的事物就多之又多,不需要刻意回避哪个已逛过的。
      他没有做计划,我也没有,我们可以随意转一转。
      他跟我聊了很多,我不感兴趣,但从他嘴里说出还是会努力去听。
      我话很少,是他身边完美的倾听者,他的话其实也不多,但相比我这个沉默者而言,他有在努力跟我聊话题。而我担心自己的行为让他误解,也会一句搭一句跟他闲谈,大都是在学校和专业上的话题。
      他第一次来南京是在当地待了一天半,次日下午赶回的山东。
      期间,我与他保持着联系,偶尔聊着我就会意识神游,而后慢慢分离,竟觉得他是我的灵丹妙药。我从不敢奢求我的病能好,但随着一年两年的交流,我希望它能好。所以我努力抗拒着自杀的鬼念头,甚至在抑郁最严重的时期,我会请假求医,住院会让我好一些。
      我带着这个病,活了一年又一年。
      大一大二期间,我敢说除了山东,江苏是廖国歆来过最多的省份,甚至是大三期间,我们也依旧联系着。
      两年半多的时间,我都没有把自己的心意和廖国歆坦白,就像在高中那样忍着,暗恋在心中灼烧,越来越旺。
      我也曾试探着八卦过他的恋情,询问他是否交往过合适的女朋友。庆幸的是,虽然他桃花不错,但都没有交往过,暧昧便更不可能。
      那一刻,我突然就想告诉他:我喜欢他。
      但我还是忍住了,因为这很唐突。
      大三开学不久,他又来过一次南京,临走前他邀请我,过几天可以一起去山东爬泰山。
      我想大学期间,几乎都是廖国歆来这边找我,很少是我去那边,亏我还是地地道道的山东人。我也答应他了,这两天我的心情不错。
      出发去泰安的前一晚,我主动问他,此行他那边会有几人。
      我打心底不愿意他的室友跟他一起,但我又不能这样明了地说。我在这边祈祷,希望这次旅游仅我和他两人,上天垂怜我,我的祈求显灵了,廖国歆果然是一人。
      爬泰山的日子处于仲春,是个好天气,又恰逢休息日,往来的游客挨肩擦背。
      我和他费了好大的工夫才到山顶,那时要午后三点多。
      向下,巍峨山峦尽收眼底;向上,块状的灰云笼盖天际,明烛四方,太阳耀眼地亮着。
      这是我第一次登上泰山顶,我从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站在这里,和喜欢的人一起。
      我把赏景的目光转向身边拍视频的人身上,浮云偶尔遮住太阳,但太阳的光始终会染透廖国歆的半张脸颊。他挺翘的鼻梁被勾勒出如泰山巍然的轮廓,下则唇角上挑,上则眼内含春。
      任谁看见一副好画都会发自内心地赞叹一声漂亮,而我看见这样的廖国歆,也不会不由自主地说出内心的想法。
      我轻轻呼唤一声刚停下录像的廖国歆,见他转头,我便笑了笑。
      随后我说:“我喜欢你。”
      声音就像微风一样。
      山顶划过几只孤鸟,叽叽喳喳的,夺走了人群的欢闹。此时周遭寂静了,跟钟鸣漏尽的深夜一般,我的心跳声就要填满这处空间。
      廖国歆好像不太能理解我对他说这句话的含义,他或许以为我是在开玩笑,但又觉得我不是开玩笑的人,所以他在努力思考着。直至最后,他也不能理解我,于是便小心地试探着问我:“是什么真心话或大冒险的游戏吗?”
      我对他摇了摇头,既然我已经把那四个字说了出去,就断不能前功尽弃,即使被他委婉地拒绝,我也不觉得遗憾。我神情严肃,又对他正色直言地说道:“不是,是我喜欢你。”
      大家都是成年人,若是说到这种地步,再不懂那就是傻子或是装傻充愣了。
      显然,廖国歆不是那样含糊的人,他不逃避,很果断,在面对我第二次表达出对他有意思的话后,他的面色就不如之前爬山时坦然了,他有在紧张。
      他跟我说:“我们都是男生。”
      “我知道,”我轻声回复,“如果我们当中有一个人是女孩儿的话,我早在高中对你表白了。廖国歆,其实我在高中看你、也喜欢你好久了。”
      我将自己不咸不淡的暗恋经历说出。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身体有些轻微发抖。
      当然,他是否会对我的这种行为产生鄙夷的心态我也暂且未知,我的心中只念着他的好。我明白有些行为跟偷窥狂似的没两样,我也不是说要为自己的暗恋赋予某些加以维持情深效果的事迹,但我总觉得喜欢一个人就得对他坦诚。
      话后,他久久未言,我的心渐渐冷却。
      他突然像是觉得荒唐般笑了一声,然后一只大手就拍在我的肩膀上:“别紧张,这种事情我也听到过不少,只是诧异的是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须见山,我需要点儿时间。”
      他没有立即同意,也没有马上拒绝,我明白他需要珍贵的时间来认真思考这件看似荒唐的事情,所以我二话不说就点头同意了他。
      下山的路,脚步轻松许多,因为并没有像爬上来那样,我们选择坐了索道。
      望着缓缓闪过的自然风景,我的心慢慢变得沉重,耳朵也异常谨慎,我能听见旁边廖国歆的呼吸声。
      随后我们在济南分离。
      回到学校后,我的□□与精神好似被层层剥离,我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身体宛若雕塑一动不动。此刻神经分外活跃,我一遍遍回忆着在泰山上对廖国歆的表白,结合着周边的人与景,结合着自己的语气与他的表情,绞尽脑汁地想是否有哪里不妥,逐渐陷入内耗。
      而后不出所料,廖国歆多久没有给我准确地回复,我就痛苦了多长日子。
      这浑浑噩噩的状态让我想到买到安眠药欲要自杀的那天,我开始生出别样的心思:要是廖国歆拒绝我,我就毫不犹豫地吞下一整瓶药来逃离这个狗屁不是的世界。
      可理智战胜了一切,我想我不能这样,廖国歆不欠我什么,这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我不能让他背上这等虚无的罪孽。
      意识消沉麻木,我倏然认为不知晓结果才是最好的结果。可我不甘,不甘心地手握锋利的刀刃,然后慢慢挤压,直到血迹蜿蜒地流出,我的大脑见了红,才肯愉悦地放松片刻。
      太糊涂了,我就是靠手吃饭的人,我竟要杂碎自己的饭碗。我想我真是病到无可救药。
      可我还是觉得无所谓。
      我感觉自己又要撑不下去了,所以我再次请了假。
      意外地,正赶上廖国歆无课,他竟然再一次来南京找我了。
      他告诉我,他同意了。
      那是我第一次对他哭,和得知我真正确诊哭得一样,这次是因为我等到了满意的结果。
      原来人真的会喜极而泣。
      但我现在有必要跟他明确说明,我是个有精神障碍的人。
      我承认我有私心,在表白那天不够坦诚,那是我真的渴望若我是个正常人的话,廖国歆会如何看待我们这段感情。现在我得到的结果是美好的,美好之后必有残酷,如果他再拒绝我,我想就跟我无关了,那全都是我的病引起的。
      我理解,没人喜欢有病的人。
      果然,他思忖一会儿,面色稍加缓和,这才拧着眉头问我:“很严重吗?”
      我无所谓地笑笑:“严重到想死啊。”
      他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我以为他会对我们刚开始的关系提出终止的决定,但我还是失策了——真正喜欢你的人是不会看着你一步步深陷泥潭的,他会尽可能地拉你一把。
      在之后廖国歆轻轻松松地对我说:“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如果和我在一起你会快乐一些,那我很愿意和你在一起。我希望你能活得好好的。”
      他说,我希望你能活得好好的。
      他是继我姐姐之后,第二个对我说这类温暖的话的人。
      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爱对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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