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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雪夜入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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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晨起,小宥子伺候国君更衣时偶然发现他的脖颈间长满了细密的红疹,就连面上也有几颗。
他吓得六神无主,国君的饮食起居一向都是由他亲自照料,昨夜入寝时还好好的,怎么忽然起了疹子?
他慌忙跪下:“奴才该死,这就去召御医为君上诊治。”
卫珩见他这般惊慌失措,伸手看了看,腕间果然也有几处红点。
怎么会?他蹙起眉,此前薛照萤给他的药膏他剜了一些送去给了仲黎,命他将里头的用药查清,并以同等比例调出药膏,仲黎毕竟是医家圣手,很快便制出了一模一样的。
薛照萤给的那瓶已用光,近几日他用的都是仲黎新调配的,他以为这样便能摆脱她的威胁,可没想到这疹子还是一样的复发了。
他眸光沉了下去,“先不要声张,去宫外请仲黎来,今日孤染了风寒,不便上朝,吩咐下去由国相代理朝政。”
仲黎进了宫,见此情形也是毫无头绪,那药膏里的每一味药都不可能出错,难不成是剂量不对?
“国君可觉得疼痒?”
卫珩摇摇头,这倒是奇怪,上一次起这红疹时,他奇痒难耐,这一次却丝毫不觉得痒。
仲黎又替他把了脉,“国君脉象平稳,也并无中毒异象,可会是吃了什么过敏的食物?”
小宥子扑通一声跪下,“君上,太夫人说过君上不能吃花生,这宫里从未采买过花生,昨日吃的膳食也是平日里用过的,不可能是过敏啊。”
卫珩扬了扬手示意他起来回话,动不动就下跪,时常弄的一惊一乍。
“国君,要不还是召姜娘子来瞧一瞧吧,老朽无能,翻遍了医书也从未见过有红斑灵芝一物,恐怕是姜娘子自己炼制的毒,这毒还是得姜娘子自己来解啊。”
卫珩眼睫轻颤,随即道:“既然孤身体并无别的异常,先等等看吧!”
薛照萤那边沈无尘叫人日夜盯着,昨夜才来报过,她还未醒。
那日仲老分明说过她当晚便会醒来,如今已经第三日了,难道是卫雉对她用了什么别的他不知晓的手段?
他如今的这幅容貌自是见不了人,可军队粮草是当务之急,他命寺人在乾元殿布好屏风,让沈亦行和宰问筠以屏风相隔议事。
可他们吵得不可开交之时,卫珩忽觉一阵眩晕,意识到那红斑灵芝之毒可能没那么简单,他中途叫了小宥子来,命他速速去宣沈无尘来。
等沈无尘到时,他几乎已经快失去意识,强撑着最后一丝气力,他抬手挥了挥,这便是沈亦行和宰问筠在屏风上见到的景象。
待人一走,他便重重的倒了下去。
沈无尘和小宥子将他安置在乾元殿的暖阁中,小宥子又请了宿在宫中的仲黎前来。
外头风雪不止,仲老额上却满是汗珠,国君浑身发烫,红疹未褪高热不止,他却不知病因何在,实在是羞愧难当。
小宥子引沈无尘来的路上便已向他禀明了情况,沈无尘立马就着府中小厮去清风客栈请人。
原本他今日也是要进宫禀报关于西楚公主的最新动向的,只是没想到宫中先来了人寻他。
沈无尘是除仲黎以外唯一知晓他所中何毒的人,并且他也知晓能解毒之人是谁,卫珩叫他来便是以防万一自己若真有何事,沈无尘知晓该如何做。
“小宥子,此事不可声张,你去找几个信得过的宫人来伺候,就说国君染了风寒,谁来都不见。”
“司寇,当真不用叫御医来吗?”小宥子颤声道,若国君真有什么闪失,他如何向太夫人交待?
连仲老都束手无策,御医来了又有何用?况且御医来诊过,这事就瞒不住了,若叫昭平君知晓国君此时昏迷不醒,还不知要出何等大事。
“不必,我知晓何人能解毒,你守好宫中,若此事传扬出去,唯你是问。”
“是,奴才知道了。”
沈无尘安顿好一应事宜便急急出了宫,前往客栈前他先去了邢狱拨了一队人,今夜他就是绑也要将人绑来!
鹅毛般的大雪将他的乌发染得雪白,沈无尘叩响了客栈的门,他身后是森然有序的兵卒,个个披甲带剑。
“这些杂碎,打量我不敢将他们辞退,门响了这半日聋了是怎么的?待明日我定要好好治治你们。”
掌柜的随意撸了一件大氅裹在身上,一瘸一拐的出了房门,门外的敲击声一声比一声响。
约定了二更相见,照萤和问幽此时还未睡,听到响动两人目光相对,警惕起来。
掌柜的开了门,原本准备好的唾骂之词在见到沈无尘身后的兵士时瞬时咽了回去,腿肚子一软,倚在了门框上。
“公……公子……”
前些日子见着这公子都是温文尔雅的姿态,此时却是满身的杀意凛然。
这楼上住的究竟是什么人啊,白日里萧将军来找,夜里又如此大的阵仗,也不知他这客栈究竟是福是祸了。
沈无尘并未给掌柜一个多余的眼神,径直上了楼。
房门被敲响,问幽手握利刃开了门。
“烦请姜娘子与我走一趟!”
未等问幽问什么,沈无尘就率先开口,不知是不是这天太过寒冷,问幽头一次觉着这个白面书生的话也带着丝寒意,她不觉打了个寒颤。
“凭什么?”问幽驳道,“她大病未愈,你想带她去何处?”
“进宫,面见君上!”
照萤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看来她的筹码还在,幸而当初留了一手。
“有事明日再来,她病还未好,不宜受寒。”
“问幽姑娘,我今日是来带人,不是来征求你的意见。”沈无尘转头看着问幽,目光里满是森然。
“哦?是吗?”问幽眸光一凛,举起刀抵在他的脖颈间,“你要如何带走她?”
沈无尘笑笑,伸手指向楼下,“外面那些人已经受了令,即便我今日死在姑娘刀下,姜娘子也必须进宫!”
问幽顺着他手指往外瞧去,玄甲在火光和风雪的映衬下泛着寒光。
问幽皱起了眉头,“沈无尘,你逼人太甚!”
“深夜叨扰自是有要事与姜娘子相商,沈某发誓,姜娘子定能安然无虞!”
问幽还想再说什么,照萤却已起身走到了他们身旁。
她轻轻取过问幽的刀,“既是国君相邀,怎敢回绝?问幽,我同沈大人走一趟,不必担心,做你该做的。”
说到“做你该做的”几个字时,照萤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轻轻点了点头,问幽知晓,她这是在说,今夜就由她替她去见朱弦司的人。
可问幽还是不放心,先前在诏狱中卫珩身为一国之君竟然保不住一个女子,如今又要她进宫,与闯龙潭虎穴有何异?
“今夜这样晚,你的伤……”
“无碍,进了宫,国君自不会薄待我,放心,明日这个时辰前,我定能出宫。”
“可……”
“问幽,我何时骗过你?”
问幽只得不情不愿的撒开手,她恨恨的看着沈无尘,“姓沈的,她若有何闪失,我让你全家不得好死!”
沈无尘嘴角抽动了一下,看着面前气鼓鼓的女子,心想这可是元夏,而非你南泓,这话原本应该他说才对,若是君上有何闪失,她们谁也别想活着走出玉京城。
——
昭平王府正厅内,烛火晃动。
卫雉手中捧着一个暖炉,纤长的指节摩挲着那刻着瑞兽的纹路,宰问筠站在炭盆旁边,不时伸手揉搓着。
“你说你进宫并未见到国君?”
“是,国君在屏风后,初时还与我们说话,后来干脆一言不发,我与那沈亦行老儿激辩一番,国君也未予置评。”
卫雉皱起了眉,像是在思考什么难解的谜题,“你出宫时国君是如何说的?”
宰问筠再次搓了搓手,“国君没说话,只摆了摆手,那寺人便叫我和沈亦行退下了。”
“然后呢?”
“哦对了,国君让沈无尘那黄口小儿留下,只是我看那沈亦行虽是他祖父,也并不知晓其中缘由。”
卫雉嗤笑一声,“装神弄鬼,故作神秘!”
门外脚步声匆匆,甄玉小跑着进门,带进来一身的寒气,宰问筠皱了皱眉,喝道:“甄侍卫这是从何处来,寒意这样重还不离女君远些。”
“看来国尉是许久未在军营待过,连将士不畏寒的宝贵品格都没了,”卫雉淡淡道,她手下这些大员,除了萧庭,如今个个是养尊处优的货色,难堪大用!
宰问筠这才察觉自己失言,垂眸不再说话。
甄玉余光瞥了宰问筠一眼,向卫雉禀报:“女君,沈司寇领了一队人,去清风客栈带上姜娘子,往宫中去了。”
“什么?”卫雉皱起了眉。
“可知是何缘由?”
“不知,只是瞧着姜娘子似乎不大愿意,可沈司寇带的是一队精锐,仅凭那个女护卫根本无力反抗。”
“深更半夜,强带人进宫,这卫珩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卫雉喃喃自语,百思不得其解。
“女君,白日里萧将军也去寻了姜娘子,后还带着问幽姑娘在城中四处采买,一直到天黑尽了,问幽姑娘才回客栈。”
卫雉摇了摇头,“萧逐这个莽夫,半点没有他父亲的沉稳,早晚死在女人手中。”
“甄玉,沈无尘走了多久,可还有机会拦下他们?”
甄玉的头低了几分,“属下尝试拦过,没拦住,沈司寇手上有国君的令牌,见令如见君,属下不敢太过强硬。”
那沈无尘果然狡猾,他特意拨了一队精锐,不仅是为了将人从客栈带出来,更是为了将人成功带进宫中,卫雉摆摆手,“你做得很好,现下不能与国君起正面冲突,待明日本君亲自进宫瞧一瞧。”
“女君也不必太过忧心,说不准那国君也是晓得了萧将军去过客栈的消息,冲冠一怒为红颜罢了。”
宰问筠呵呵的笑着,丝毫未曾察觉卫雉的脸色越来越沉。
甄玉适时开口道:“国尉,时辰不早了,属下送您回去!”
宰问筠恨恨的瞥了他一眼,见卫雉并未说话,只得讪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