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别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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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京城返乡的时候人都憔悴了，孟母只以为他是舟车劳顿，加之考试辛苦，才面色苍白，脚步虚浮。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仅肉身受了摧残，连心灵也遭受了考验。却不是应试之压力，而是情感之折磨。
他那时候还不能坦然接受自己喜欢上好兄弟这件事实。
陶花来看他的时候，他的心一抖，脸色不自然起来。不过陶花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只是向他要回那支送出的桃花。
孟京城打起精神，想起那支奇异的、没有凋零的桃花，他对陶花说：“你的花真了不得，我都要枯萎了，它还好好的。你说，它这么神，能不能保佑我中举呢？”
陶花蓦地一笑，说：“确有保佑作用。”
孟京城的神魂在那早该熟悉的美丽笑容中迷失了片刻。
那一刹那他想，梦中的陶花似乎也是这样对着自己笑的。
孟京城当然没有中举。
他沉闷地在秋实春华喝了三天三夜的酒，期间陶花一直坐在他身边陪着他。那时候的陶花明明不喜欢秋实春华，也不喜欢喝酒，但他还是陪在了孟京城身边。
孟京城一度以为，陶花对自己也有着同样的心情。
直到第三夜，孟京城借着酒意，靠在陶花身上，试图亲吻他。
陶花却错开了脸，眼中闪过一抹厌烦。
那一刻孟京城知道了陶花对自己的态度，只是对待一个熟悉的醉鬼的态度。
自己这样失态，这样自暴自弃，这样没完没了，终于让陶花厌烦了吧？
说来也是，不就是没中吗？天下学子没中的多了，难道每个都要死要活吗？
沉溺在挫败里于事无补，不如收拾心情，下次再战。
孟京城终于决定回家睡觉了，看得出来娘和陶花都松了一口气。
之后的一年，孟京城不仅振作了起来，也在有意无意地去试探陶花对自己的态度。
他有心多和陶花亲近，可惜事与愿违，他越想靠近，陶花反而越是远离自己，到后来直接演变成了讨厌自己的触碰。
一年时间，让孟京城的心微死。
十六岁，孟京城决定带着陶花去喝花酒。
要么，自己找一个姑娘。
要么，看着陶花找一个姑娘。
好让自己微死的心，彻底死去。
早死早托生。
可惜，事情真正临到头来，他又要感到酸涩。
自己既不想找姑娘，也不想陶花找。
就这样拖延着，拖延着，拖延到十八岁，孟京城又要参加乡试去了。
陶花再次送了他一枝桃花，孟京城轻车熟路地带着上路。
跟陶花告别的那一刻，他忽然想，如果自己这次中了，那么他也许就有机会做官了。做官就不会回到桃源县，会被派遣到其他地方。那么自己就会跟不愿离开桃源县的陶花分开。
虽然不舍，可是如果真的分开，那他对陶花奇异的感情，能否因为时间距离的拉开而渐渐消散呢？
这个念头让他既觉得酸涩，又觉得爽快，好像只要远走高飞，就可以切断一切苦痛。
路上他拿出陶花送得桃花查看，桃花还是那样明艳美丽，散发着淡淡沁香。
孟京城盯着桃花看了一会儿，忽然将之从瓶中取出，丢出马车之外。
这只是一枝桃花，他不要再用情意绵绵的神情欣赏它了，就好像它是定情信物一样。
它根本不是，它只是一枝花而已。
而且等他回去，陶花还要要回去的。
他不打算还了。
——对不起，我把它弄丢了。
——你以后也不要再送我花了。
孟京城来到住处，住得还是三年前的那个地方，只不过换了一个房间。
当天夜里，他突然惊醒了。
他感到心慌，浑身难受，好像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爬起来，坐在桌边，看着桌子上正摆放着一个空荡荡的瓷瓶。
这个瓷瓶就像是专门用来提醒孟京城的，提醒他丢失的是什么。
孟京城猛地站起身，连夜往回赶。
他马车都没叫，就用双腿拼命狂奔。他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的路，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他就像被什么催着，被什么指引着一样，一路前行，不能停。
他果真找到了被他丢弃的桃花。
桃枝插在路边的泥土里，一副打算就此生根的架势。
孟京城将桃花拔出来，他捏着桃花站起身，冰冷的植物让躁动的心平静下来。
他的身体也从紧张状态转为放松，然后他身形一晃，晕倒了。
意识模糊之际，似乎听见一句问话：“你为什么丢下我？”
孟京城第二天醒来才知道，他是被早晨路过的人捡回来的，那人把他安放在医馆就离开了。
孟京城交了银钱，回到所住客栈，疲惫地合衣补眠。
他的晕倒只是脱力了，没什么大事，好好休养一下便好。
他刚醒来时以为那支桃花又被自己遗失了，问起医馆的人，都说没看见。
孟京城急着起身时，衣襟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他感觉痒，伸手一掏，就掏出一支桃花来。
孟京城一下子安心了。
这次的考试依然落地，对此，孟京城竟然有点习惯了。
他如常地吃喝玩乐，如常地与陶花称兄道弟。
一眨眼间，孟京城就二十岁了，明年即将第四次去桃源城赴考。
酒就着往事，一杯杯下肚。
孟京城头脑有些不清醒了，他没头没脑地对陶花说：“明年……别再送我桃花了。”
“为什么？”
孟京城被问住了，他顿在那里片刻，也不知是不是回答问题，他说：“我想中举……”
陶花却一口否定了：“不行。”
“什么不行？”
陶花看了看孟京城的眼睛，发现孟京城目光散乱，一片混沌，他知道孟京城喝醉了。
陶花说：“不能不带桃花。”
孟京城没吭声。
陶花忽然笑了笑，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说：“就算你不肯带，我也会跟过去的。就像你第一次去乡试时一样。”
孟京城趴在桌子上，无意义地“嗯”了一声，眼皮就阖上了。
这次，孟京城没能背陶花回家，反而是陶花送他回家。
夜深人静，陶花抱着醉如烂泥的孟京城，往孟京城家的方向走去。
每走几步，陶花就要低头看看孟京城，仿佛在确认手里抱得人到底是谁似的。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