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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才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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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练完琴才知道那几个宫装丽人乃是宫中前预备离宫的掌乐女官,这是惯例,新入宫的和要离宫的打个照面。
作为晚生后辈,我们都去请了回安说了几句话,大家都笑得很是开心。
不开心才怪,她们一走,我们之中就有人会补上,我自知前途堪忧,但别人不一样啊。
走出门来,不知说了什么话,芸梦和清月争执起来,最后竟然恶语相向。真是人生难得几回看。
之前她们说了什么我压根没听到,不是我耳朵不好,是她们说话的声音原本就很小。
只听到最后几句。
芸梦气得脸都涨红了:“你这个丑女人。”
清月微微扬起下巴,看她的表情好像是在看白痴:“我不是。”
“你,你这个笨女人!”
“你才是。”
这回撩得芸梦指着她鼻子骂:“你这个又丑又笨的女人!”
清月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然后用十分平静又冷淡的语调回道:“你个疯子。”
最后还是那面无表情的样子,目光在我和滟语身上打了几回转,没说话,径直让小婢领路,往自己的住处走。
芸梦看着她的背影,脸色很是难看:“攀了高枝就是那么一副轻狂样,恶心!”然后让人领着路气冲冲地走人。
滟语和我互相看了眼,她淡淡一笑,没说话,也走了。
她那个笑只叫我发毛。
后来和若水他们一说,若水轻描淡写:“练琴去。”
“哎?”
“哎什么哎?!”若水拧我脸:“别人的事是别人的事,你想了就能解决吗?还不如好好练琴,持之以恒才值得嘉奖。”
“皇帝是音痴,我再练有什么用?”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还是乖乖往琴面前坐下;还嘉奖呢,就没从你那得到一句好话。
若水微笑:“你还没找应太迟给你作弊?”我不说话了——她笑得我毛骨悚然,这时候说一句错一句,不如闭嘴。
下午的时候真的接到了应小王爷送的衣服,若水横眉冷眼地挑了半天,最后道:“一个字,俗,你要真穿上这衣服,我不会让你出门丢这个人的。”
我干笑。其实人家应太迟送的衣服,都是江南新造的款式,配饰等等一应俱全,金贵得很,她单纯就是鸡蛋里挑骨头。
“若水啊,你对应太迟好像有点……”
“有点什么?”
你别用那么吓人的眼神看我,我只是单纯好奇而已:“你好像不太喜欢他。”
“男人最讨厌。”她磨牙道:“尤其是那种油腔滑调的。”
“你对思月轩就挺好的。”
“他是弟弟,又不一样。”她端了茶慢慢地喝了一口,表情很坦然。
“怎么就不一样了?”难不成思月轩还是太监?不过说真的,像他那么好看的男人——
若水突然笑出声来,打断我的胡思乱想:“除了你,没人会喜欢那种小白脸。”
我翻了个白眼:“我喜欢他吗?我薄情寡性。”
若水又喝了一口茶,悠然地看着我:“世人都觉得,泪留满面才叫伤心,但是有些时候,哭不出来才最心疼。”
“说得跟真的一样,你试过?”我打趣道。她静静看着手上的茶盅,眸子微微眯起,唇边有浅浅的笑意,沉吟半天才道:“是啊,想哭却哭不出来,这种时候多了。”
笑的时候比不笑的时候少,笑得开心的时候比笑的时候还少。
若水总是这样。
皇帝的接风宴设在酉时三刻,香缎园。
果然是宴无好宴,看着大家觥筹交错,喧闹开心的样子,我提不起兴趣来。
喝得酣畅淋漓丑态百出的皇帝,说着应景话的男人女人,真是毫无乐趣。
清月借口身体抱恙没来,滟语和宫里来的几个女人攀谈,而芸梦喝得稍微多了些,被人送下去休息了。我看这人根本没人理会我,借机偷跑。
刚出了香缎园,就被人拉住,吓得我差点要叫出声来,没想到来人一把捂了我的嘴,凑在我耳边道:“是我。”然后把我放开。
“应太迟!”我懒得计较尊卑礼数,看清楚来人就一脚踹过去。
被他避开。
他身上有淡淡的檀木香和酒味混杂,笑得很开心:“小舟,别跟那帮疯子一起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说完就拉着我大步流星地朝其他地方走。我挣了两下,没挣脱。
走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到了个偏僻的小凉亭,把我扯着往那凉亭里的石桌边一坐,自己挨着我坐下。
“喝酒。”他道。
我才发现他右手还提着一个酒罐,上面扣着两只青花小瓷碗。
“你……”发什么疯?
“别跟我说你不会喝酒。”
“我会是会,但是……”我不想陪你发疯。
“放心,我酒量好得很。”他已经斟好了两碗酒,“你什么时候变那么罗嗦了?”
“……”算了,要喝就喝,你喝一斤我喝一两,先把你灌醉我再走人:“干吗今天要喝酒?”
“心情不好。”
“为什么?”
“你今天怎么都没穿我送的衣服?”
“若水不让我穿。”
“所以我心情不好了,喝酒。”
我无语,这是什么破道理?
什么叫不会喝的偏要喝,今个算是见识了。
应太迟还好胆说自己能喝,那我面前这个喋喋不休废话连篇的人又是谁?
“我跟你说,我真喜欢你。”应太迟两眼发直地歪在石桌边。
“为什么?”
“你有意思呗。”
“多谢你谬赞。”白眼看他抓着我的手,醉得连我名字都叫不出来的人还真敢说,我见过多少青楼里的姐妹被喝醉的男人纠缠,他们都是这语气。
“但是,最喜欢的不是你。”
“哦。”稍微有点兴趣,“再继续啊。”
他眼里流露出很疑惑的神色:“什么继续?”
我继续翻白眼。
“哎,我这辈子最喜欢两个女人,可是她们居然都不要我。”他换上了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看着我。
我鄙夷:“哦,她们真没眼光。”
“对啊,她们真没眼光。”他奋力一拍石桌,那声音响得——我听了真想问他手疼不疼。
“他们喜欢谁不好,非喜欢我身边的人,我哪里比他们差了?”
“王爷你这话说得,哪还能有比你更好的人。”我讽刺他。
他醉眼蒙胧:“我表哥真是混蛋。”
对,你那音痴的皇帝表哥的确是混蛋。
他继续说:“我哥也是混蛋。”
哦?这我倒不知道。
“女人——”他霍然站了起来,表情很是激动。
他就这么惆怅了好半天,突然又坐下去,“我跟你说,你要小心一点。”
“啊?”
他身子一歪,倒在我肩膀上,真沉:“……水……水……”
就这时候我哪能给你找水喝?等了好半天他都没说其他的话,我把他的头从我肩膀上移开:“哎,你倒是说话啊。”
再一看,人都醉倒下去了。
我连掐带拧折腾半天,他把我当蚊子,挥手一拍,再没动弹,除了还有呼吸,整个人都跟死了没啥两样。我绝望地让他趴在桌上,想抬脚走人,赫然发现我不认得路。
气得我又往他身上踹了两脚,死应太迟,活该没人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