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三章 月下饮酒 ...
-
各自回到家里已经是傍晚，沫儿悄悄换掉了带着土的衣裳，一边喂鱼一边无聊。想来今天哥哥去等先生了，不知现在回没回来。
“马管家，我哥哥回来了没？”
经过小池塘的马管家被叫住，赶忙回复。
“小姐，少爷还没回呢。此刻应该还在许先生那。”
听了马管家的话，沫儿只觉得失落又无趣，本想把今天的事说与哥哥听的，哥哥竟然不在，嗯了一声又转过头去喂鱼。
徐礼呆坐了快两个时辰，百无聊赖的开始翻阅曾经自己都快会倒着背的书籍，时不时回头望一眼门口，不见先生，又继续翻书。
先生归来时，已是黄昏，拎着两个小坛子，见徐礼坐在桌旁，并不觉得惊讶，只是笑笑。
“礼儿，等多久了？”
许先生就站在院子里，依旧握着扇子，右手拎着东西，脸上是一如既往的笑容，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徐礼回头赶紧行礼，低下头去。
“没多久没多久。本来今日无事，与沫儿一同前来看望先生的，只不过沫儿见先生不在，就去寻朋友玩儿去了。”
没有抬头，徐礼不太敢直面先生。这么多年来，先生容貌上似乎没有过变化，儿时可以眼巴巴看着先生，如今却不敢，也不知是为何，直面先生，徐礼总是容易脸红，许是因着自己个子高了，觉着直视先生不大好。
许先生心下觉得有趣，却又让徐礼赶紧收了礼数，让徐礼随他去课堂后面的书房。
“礼儿，最近可还好？见你好像又高了些，十九岁了？”
先生收拾着桌子上的字画，也不看徐礼，一卷一卷的收好，漫不经心的跟徐礼聊着天。
“是，今年十九了。”
站在一旁看着的徐礼规矩的回答。
“哦？接下来可有什么安排？征战沙场还是回家接手生意？怎么还没娶亲？”
听闻许先生这样问，徐礼不知怎样回答。
“这…学生本意是想去征战沙场为朝廷效力，可近日家父常在耳边念叨着自己年龄大了，顾着一大摊的生意开始力不从心。所以还在犹豫，不知怎样抉择。而婚姻大事，家母曾经问过，我只说想娶一个自己觉得称心的，所以纵使最近上门说媒的多了些，也从未有家人勉强过。”
“哦？”
先生收拾好，站在桌子内侧抬起头，颇为好奇的问徐礼。
“礼儿称心的，该是什么样的家世和容貌呢？须知门当户对易求，称心者难觅啊。”
这话题聊得徐礼脸颊绯红，不知如何聊下去，毕竟与自己最为亲近的只有娘亲和妹妹，除此之外遇见过的女人少之又少，还从未遇到过自己觉得称心的。而先生所谓的家世和容貌，似乎自己也不是很在乎。他只求一见能觉得心动的，也带着对男女之情的美好向往，而那些门当户对的小姐，也不是没遇见过，娇娇气气，大小姐脾气甚是让他反感。
“且慢慢寻觅，眼下暂时还是不着急的。”
徐礼不太想提，自己也不曾特意想过此事。先生见他毫无想法，只默默地笑，当他的脸红看不见。
“礼儿，留下来吃个晚饭吧，陪我喝点酒可好？这偌大的宁城，我也没有亲人，朋友三两个，寂寞的很呐……”
收拾完东西，先生负手而立，脸上略带着疲惫，看着低着头的徐礼，等着他回答。
“好的先生…”
徐礼只觉得心被什么刺痛了一下。先生门下学生不少，大多数都是非富即贵，连一方官员都愿意与他结交，时常差人送东西来，邀请先生去府上做客吃饭，先生却总是推脱掉，不愿多与那些人亲近。纵是这么多年，先生依旧两袖清风，不沾权利，交友颇少。原来先生，也会觉得一个人孤独清冷。
“礼儿你想吃什么？我吩咐人做。”
“先生不必麻烦，学生什么都可以，不劳人特意费心去做。”
徐礼有些受宠若惊，摆着手表示自己吃什么都可以。
“那就简单些吧。”
一轮明月已经升上来，清朗无云的夜晚，略带凉爽的清风撩动着月色，不大的院子，在月光的照拂下一览无余。学堂门口的石阶上，放了一块大席子，木头托盘上是四个小菜和两坛白天拿回来的酒，许先生与徐礼就分别坐在两侧，沉默着赏月饮酒，静得只剩微微的虫鸣与风刮过树叶子的声音。
“礼儿…”
“嗯？”
“…………”
许先生叹了口气，咽下了杯里最后一点酒，又倒了一些。
“礼儿…”
“先生我在。”
仍旧是好一会的沉默，徐礼摸不着头脑，也不知先生想问什么，更不知该答些什么，只是偏着头，看着先生的侧颜。
原以为先生不会老，每一次见到都觉得跟他十岁时初次见先生是没区别的，可是如今细细看着，竟觉得先生眼角竟然隐隐开始泛起了浅浅沟壑。终究是人，不是神仙，不会有不老的容颜，不能躲过岁月的剥夺。
“礼儿…可记得你刚来时，入学考验是什么？”
突然想起这件事，先生问徐礼，脸上是深深笑意。
“记得，先生当时说，若我能坚持十日比别的学生早到一个时辰，就算通过。”
徐礼回忆了一下，好像那些记忆还很清晰，闭着眼就能回到那些清晨，自己等着先生开门，站在门外，唯有家丁和对过的成荫柳树默默凝望不语。每天先生也都会差不多在徐礼站满了一个时辰之后开门。
“嗯……可知沫儿是什么考验？”
微微向后靠，双手撑着竹席，像是在特意晒着月光，慵懒的轻声与徐礼聊天。
“听说是抄书…”
“对…沫儿是个倔强的孩子，比你多了一股子劲儿…我让她抄了好几天的书，一是想磨炼她的性子，二来抄书更容易记住书中内容，也算不得什么考验…”
想了想，许先生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她可曾回家抱怨过抄书辛苦又累？我以为，这孩子虽小，但是却又很要强呐…”
“是。沫儿刚入学时，每天吃过晚饭就钻回房间练字，性格都换了似的，却是从未跟我这个做大哥的或者是爹爹抱怨过一句，连一个累字都不曾说过。”
许先生心里暗自感叹，这沫儿若是个男儿，将来不成大器都很难。想来想去，心下疲惫，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将左手垫于脑后，仰躺着休息。另一边，徐礼就端坐在位置上，看着空掉的坛子，胡思乱想。
本如水银泻地的月光，映在徐礼的脸上，莫名变得柔软，一动不动，像一幅画卷，安安静静的展示在许先生微醺的眼里。
莫名的，许先生伸出右手，轻轻张开臂膀，将食指伸到徐礼的袖口边，小心钩起一点，就搭在指头上轻轻的捻动，不再有别的动作。此时徐礼浑然不知，许先生像是在欣赏袖口，可衣料光洁，却连花纹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三章 月下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