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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过往（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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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煦鸟鸣，枝芽新抽，杨柳荡荡依依，一阵清澈空灵之音从层层拂柳之中穿越而来，太液池边游湖饮酒说笑的众人听闻笛音，皆惊疑询问是何人所奏。
玉阙自湖中游船之中站起，寻音看去，太液池边柳树掩映之下有一归川亭，悦耳笛声便是由此处泄出。
“将船划去归川亭。”玉阙吩咐着。
玉阙临船而立，她一向好丝竹管弦之乐，如今闻得这清越笛声，不免沉醉趋前。
笛声越来越近，船也渐渐要靠近岸边，却不想柳枝掩映处的淡蓝色身影，在她的目光中越离越远，笛声戛然而止。
“公主，吹笛的那位公子走远了。”侍婢琪儿搀着玉阙上岸。
“真是可惜，怎么就走了呢！”玉阙望着渐渐消失的身影，心里莫名有点失落，她吩咐身旁的琪儿：“让人快跟上去，查查方才亭中吹笛的是何人。”
她转头看着亭旁风吹柳丝飘荡，神思似乎也跟着方才亭中人的笛音而去。
琪儿轻声提醒：“公主，天色渐晚，春宴也快要开始了，陛下第一次在宫中办此盛宴，莫要去晚了才是，想必在宴会上也能瞧见那位公子也未可知。”
宫中万景园揽四时美景，历时三载，终于新修而成。
恰逢暮春，天气晴好，花团锦簇，皇帝邀各王公贵族子弟游园附庸风雅，以增进君臣情谊。
白日游园，晚上春宴便办在万景园的凌霄台上。
玉阙将要落座之时，不想前方被一白衣男子挡住，玉阙只能停步。
“前面那位公子还请麻烦让一下，您挡住了公主的座位。”
前面的白衣公子背对玉阙，似乎没有听到，不知道是在喊自己，依然不为所动，负手站在那里与前面的人交谈。
琪儿正急着准备上前，去找前面的那位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前面的人注意到了玉阙，经他提醒，那位公子方才转过身来，看向玉阙所在的方向，竟直直愣住。
琪儿见是敬王世子，忙上前躬身道：“竟是敬王世子，还请世子移步一下，我们公主的座位在您身旁被挡住了。”
敬王世子看着玉阙有一瞬间的晃神，只是很快他便反应过来，往座位旁边站开了许多。
玉阙走上前去，准备落座之时向敬王世子微微点头道：“多谢世子。”
与敬王世子交谈的男子是陈王世子，玉阙倒是认得，他跟玉阙打个招呼后，便也拉着敬王世子前去落座。
看见那两人落座后，琪儿附在玉阙耳边小声笑道：“敬王世子可真好玩儿，见到公主竟看呆了。”
“看来平日里是太纵容你了，竟然也学着皇嫂来取笑本宫。”玉阙边说边看向敬王世子那边，只见敬王世子碰上玉阙的目光，神情微滞，面色不自然地微微低下了头。
玉阙环顾四周，并未寻到符合今日归川亭中偶见的那位穿着淡蓝色衣衫的吹笛人。
此时皇上皇后也被簇拥着入座，一阵行礼之后，玉阙捻了一块桃花酥小口抿着。
宫娥献舞，琴师献乐，亦有王公世子吟诗作对，舞文弄墨，玉阙看着好不无聊。
“陛下可知，今日臣在太液池附近听见一段仙音呐！也不知道是何人所吹，这笛子只吹一半就停了，勾得叫臣真是心痒痒！陛下未闻一耳当真遗憾呐！”
说话的人是定远大将军，他手握虎符，骁勇善战，长得高大魁梧，可私底下却是一个乐痴，也只有他敢和皇帝像唠家常一样。
定远大将军的话，简直是说到了玉阙的心坎上，她也一样，被这段仙乐残音勾得乱了心。
“谁人不知将军是个乐痴，将军既如此替朕可惜，想必此乐比之宫中乐师所奏，有过之而无不及。”皇帝眼神扫过众人，笑问道，“是在座哪位卿家吹的仙音？”
皇帝一问，座下皆窃窃私语起来。当时在太液池边的人大多都听见了那曲笛音，却全都未见其人。
玉阙再次仔细一一看向每一张席位上的面容，定远将军身后的两张案席边，站起了一道修长的淡蓝色身影，只见他一步步向前走来。
莫非是他？难怪她一直没找到，原来是因为定远将军身形魁梧，将那人挡在了身后。
所有目光皆落在了那个蓝衣公子身上，玉阙也不例外。他从容地走至宴台中央，独自站在那里长身玉立，清润眉眼中带着几分疏离，清淡温文的气质，让玉阙不由想到空谷幽兰。
那人俯身行礼，不急不缓地开口：“回陛下，那曲笛音是臣所吹。”
“陛下，此乃犬子莫然。”丞相莫斯见莫然站出来，忙站起解释。
众人回过神来，看着莫然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惊叹。
皇帝瞧着莫然，笑道：“原来如此，定远将军称赞你的笛声为仙音，朕却不曾耳闻，可否在此再奏残音？”
“臣遵旨。”莫然拱手行礼。
玉阙单手撑着下巴，眼神激动地看着莫然，有皇兄发话，能一饱耳福了。
一根墨色玉笛别在莫然的腰间，他抽出玉笛，置于唇边。
凌霄台上静悄悄地，莫然吐息间指尖轻按，清澈之音缓缓流出，仿若山间泉水静流，水落雀鸣。
玉阙觉得这笛音在夜间听来，只觉得清冷幽雅，并无白日里的寂静空灵。
笛音吹到了后半段，飘渺出尘的声音，竟让人有想摒弃俗世繁华，隐居山林之感。
一曲毕，莫然收笛，众人一时无言，尚在回味细品。
皇帝赞赏地点点头：“的确担得起“仙音”之称，此曲叫什么名字？”
玉阙亦好奇地看着莫然，皇兄所问也是她心中所想。
莫然拱手，垂眸道：“回陛下，这首曲子虽由臣所吹，但曲谱却是由臣义妹所作，曲名为义妹之名，乐凝。”
皇帝笑道：“莫丞相真是有福气啊，一儿一女都有如此才气！”
莫斯笑眼咪咪地说着不敢当，他向来低调，今日因莫然出了点风头，心下不甚惶恐。
“丞相大人，你家公子可曾婚配，本将军有一女尚待字……”
“定远将军怎的这么喜欢做这红娘之事，今日乃我皇家春宴，将军莫要失了礼数才是。”
玉阙陡然打断定远将军的话，眼神中透露着警告，莫然已经被她看上了，休想有人打他的主意。
定远将军心里一下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噤声转头看了眼皇帝的脸色。
众所周知，皇帝一向特别宠爱自己这个亲妹妹，如今皇帝自顾与皇后饮酒聊天，对此事不发一言，想来也是默许了玉阙对他的回怼，看来他此刻看上的女婿要飞入皇家喽！
定远将军撇撇嘴：“刚才多饮了几杯酒，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公主与丞相莫怪，莫怪！”
“怎么会呢，将军有乐痴之名，现在又见到莫公子自然喜不自胜，玉阙十分理解。”
玉阙站起身，缓步从莫然身前走过，来至定远将军案席前，接过身旁琪儿手中的酒壶，亲自给定远将军斟满了酒。
玉阙再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举杯对着定远将军，柔声道：“将军为我朝劳苦功高，玉阙敬您一杯，恕玉阙方才无礼了。”
“多谢公主，保家卫国理所应当，若无皇恩何来定远之名！”
定远将军神情激昂，站起与玉阙举杯，一饮而尽，煞是豪爽。
微微转身，踱步至莫然身前，玉阙浅浅一笑，纤手递给他一杯酒：“莫公子一手玉笛吹的出尘脱俗，本宫甚是喜欢，敬公子一杯。”笛音与人，都是这样的不同凡响。
“谢公主。”莫然低眸，略有犹豫地接过，酒杯太小，莫然指尖虽刻意避开，却仍然触到玉阙手指。
玉阙收回手，觉得指尖有些发烫。与他对饮后，看见莫然沉默不语的模样，玉阙对他更加好奇。她想问，他平时也是一直这样寡言少语吗？
只是现在玉阙不便再说什么，不过来日方长，至少她已经知道了他是谁。
宴散后，玉阙将莫然堵在出宫的必经之路上。
夜色昏昏，长长的甬道只有两位女子和一马车停留。
是玉阙公主和她的侍婢琪儿。
莫然下了马车，看着眼前目光灼热的女子，想起方才宴上玉阙刻意寻机找他说话，心下对玉阙的心思有了几分了然，面对玉阙时更加分寸有礼，只为避开那道灼热的视线。
“莫公子离得那么远，不敢看本宫，是把本宫当成豺狼虎豹不成？”玉阙幽幽开口，莫然对她如此恭敬疏离，叫她心里不是滋味。
看了眼玉阙身后宫门的方向，莫然凝眉道：“宫门将落，不知公主在此处为何？臣还得赶紧回府里去。”
玉阙无奈，既然他在原地不肯上前，那么，她上前去便是。
将手中握着的白玉笛送到莫然眼前，玉阙含笑细语：“这是本宫近来新得的玉笛，名唤月霜。觉得与莫公子的笛音很是相配，俗话说，宝剑赠英雄，玉阙亦想，以玉笛赠知音。”
闻言，莫然一怔，看向玉阙手中的白玉笛，只稍一眼，便看出来笛子是顶级的羊脂白玉所制，笛身刻有祥云纹，夜色中显得如冷月清霜，甚是精美华贵。
莫然眉头紧锁，后退一步，很是困扰：“如此贵重之物，臣万不敢收，又怎敢夺公主所爱。”
听到这样的回应，玉阙抿着唇，明显很不满意。
又见莫然与她拉开距离，她便跟着再上前一步，离莫然更近了些。
玉阙仔细地看着他的面容，挑着眉扬唇一笑：“本宫既愿意给你，你岂敢不要。何况，此笛在本宫手中不过是个玩器俗物，但是在莫公子手中，却可化天音。”
如此暧昧的距离，二人之间的氛围变得有点不同寻常。
眼看宫门即将关闭，莫然不想再耗时间纠缠下去，伸手接过玉阙手中的玉笛。
“多谢公主相赠，臣必当物尽其用。宫门将闭，臣先告辞了。”莫然不冷不淡地回应，眉宇间隐着一丝烦乱。
因为天色昏暗，玉阙倒是没怎么发觉他的不耐。
听见物尽其用这四个字，眸中一亮，忽然想逗逗他：“莫公子果然明白本宫的‘心意’，如此，才不算暴殄天物。”
莫然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神情语气里都带着几分焦急：“公主，臣得赶紧出宫了。”
玉阙点点头，看见莫然佯装淡定离去的背影，突然忍俊不禁地低笑，她不过想逗逗他，他竟急成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