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没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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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我作者后台，帮我发一章文。”白棋轻咳一声。
“好的，白老师。”
温岩坐回座位，点开收藏夹中的风岛文学。
清新的界面颇有北欧风，低饱和度的灰蓝色仿佛自然的风从海面吹拂，吹过礁石与草地，还带着些咸咸的气息。版面疏密排列，错落有致，首页封面也都是性冷淡的文艺画风——的确不同于晖阅首页满屏幕花花绿绿的“废柴穿越修仙录”“霸总爱上小白兔”。
虽然白老师的文章也并不是纯粹的文艺作品，更不是寻常的网文，与很多网站的主流风格都合不来……像这种复杂的文章，的确很难归类，但它们拥有很多优秀文章的共性，以及强烈的感染力，总会有伯乐来赏识这匹千里马的。
温岩在风岛作为读者阅读得多，还真是第一次进到作者后台。
森林绿的界面让人心神安谧，右上角忽而闪烁着一条消息。
“白老师……”温岩微微睁大双眼。
白棋“嗯”了一声，听温岩继续说下去。
“有一条……《暗门》的签约站短。
白棋浑不在意似的，“龟速更新，随时请假，不改情节，他同意的话就签，不同意就放着吧。”
“白老师要是还算龟速，众多作者可不仅仅该汗颜。”温岩选中编辑的联系方式，在搜索界面操作着，“我希望……白老师又能有钱，又能放轻松去写作。”
“想让我轻省下来，不如你来为我捉刀？”白棋的语调中总怀着几分冷漠的嘲弄。
他试想过温岩会愤怒，会斥责他，会丢下他——但他又觉得不会，自己这个恶劣的玩笑，或许对温岩来说只是轻飘飘的羽毛扫了下鼻尖。
即使“枪手”是如此不公正与不尊重的存在，对于温岩来说或许是种该死的侮辱——明明他这么温和，这么聪慧。
温岩的确没有生气，而是瞪大眼睛，“这怎么敢！白老师写得太好了，我学不来。”
白棋喃喃自语，“也是，你不该写这种文章……太黑暗了。”
“不，白老师，我能从中看见黑与白。”
“哦？”这个形容着实引起了白棋的兴趣。虽然平时的温岩就会敏锐地捕捉到他文章中或明或暗的主旨，但这种貌似对立的说法，是种笼统的概念，是简化的标签，最能体现一个人的认识。
觉察到白棋的好奇，温岩续道：“那是一点点裂隙中的光亮……让我，还有我的朋友为之感动。”
朋友？
白棋没有问这件事，低低笑道：“你高看我了。我不是什么好人。”
“白老师，您这么说，让我也想和白老师看齐，哪怕是个坏人。”
有意思。
白棋眯起眼睛，刀锋似的目光轻轻抚过温岩的面颊，却迟迟未落，仿佛是面对着毫无反抗之力的猎物，突然生起些许怜悯。
“我是白老师的朋友，宁可被算作所谓的一丘之貉，也要追着白老师的光，追寻着，保护着，哪怕只是一厢情愿……至少动机上，我希望白老师能相信我。”
“毕竟人有很多面，哪怕是声名赫赫的企业家也会有混乱的私生活，哪怕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也会有温情的瞬间，哪怕是白棋，也有着璀璨的光芒，是么？”白棋打个哈哈，捻起一支牙签叼在口中，含混不清地说着，“承蒙款待，承蒙抬举。”
“白老师，签吧。风岛文学的合同是有全勤保底的，除了整体流量不及头部网站，但整体作品质量很高。”
“我以为你会提议我签到晖阅。”
温岩摇摇头，叹口气，“晖阅什么样子，我自己还不知道么？当企业一家独大，便会显露其傲慢的本性。冗余的队伍中，总会有些苍蝇在飞。而劣币驱逐良币……也是理所当然了。”
自从知道白老师在风岛创作，自己也关注了风岛的作者福利体系，多少了解一些。
温岩内心打起小算盘：白老师签了约，每月全勤不会少，自己也可以打赏，暗中帮帮他，至少……多吃点肉吧？
“你帮我代理签约的事情吧，你去签着，我只管写。”白棋揉揉眉心，一副丝毫不想搭理编辑的模样。
温岩忽然严肃起来，皱着眉头，像个看到儿子干坏事儿的老父亲，按捺住抓狂的冲动，认真讲起道理。
“白老师，这不是什么代理与委托的事。您有权利知道签约的所有内容，有权利协商提要求，而我，只能帮忙为您看看条款合不合适，绝对不能替代您做决定。您需要根据自己的情况，如实告知编辑……”
耳朵开始生茧的白棋面无表情地看着温岩。
只差一句“我这都是为你好”就该被拉黑了。
“我无权干涉您的选择，我只有尽我所能，做好一片绿叶。”
这么说，我倒是那红花了？白棋忍俊不禁，方才的焦躁消散些许。
“那好啊，弄个群，你来监督着。”
说不清是随和还是摆烂，白棋的情绪中总是夹杂了一种自暴自弃式的冷漠。
温岩温温和和地应下，“那我先来联系编辑，说明情况，建个讨论组。白老师，您有扣扣吗？”
“这个年代出生的孩子，总要有这种新潮的玩意儿。虽然……基本上不会去登。”
白棋把账号念给温岩。
他的昵称和账号一样，是串几乎随机的数字，信息基本是空，头像是经典的企鹅，等级有三个太阳。
“白老师方便经常登陆吗？”
“不方便。”
也许是因为手机太老旧，也许是因为网费太贵，也许是白老师不想暴露身份。温岩沉吟片刻。
“不然我们和编辑约个时间，如果没办法当面聊，您用我的设备和编辑沟通。”
白老师的脾气不会平白无故受人馈赠，送手机就算了，这个方案也能多和白老师见见面。
“挑个你有空的时间。”白棋难得地为温岩考虑。
“我联系好了，会告诉白老师的……白老师准备回去了？”
白棋站起来，看温岩也急匆匆地起来，像迎接领导一样，便有意无意地走到他边上，碰了下温岩的手背，压低声音，“别让我等太久。”
像是一道电流迅速从手背穿过身体，温岩下意识地缩回手。
白棋的手微微有些凉，如同他常年挂在脸上的表情。但那种切实存在的触觉让温岩一阵惶恐——今天的白老师似乎比平时多了几分迷茫与悸动，竟然主动去碰他。
温岩匆匆收了电脑，“白老师，我送您回去。”
“现在可不是白天，正是吸血鬼肆虐的时候。”
白棋稍稍停停脚步，注视着温岩收了电脑，扭过头，不再看他。
温岩总觉得……似乎看到了一种近似于寂寞的神情。像是海洋深处的蓝鲸陨落，化为高大的骸骨，却不像寻常的充满生机的鲸落。它缺少了浮游生物的跃动荧光，自内向外延展的姿态。
他难以形容这样的感受，只觉得心口微微抽痛。可能是自己太在乎白老师，抑制不住地想要感同身受他的痛苦，他的寂寞，以及他承受的一切。
“白老师……真的没关系吗？”他跟着白棋的脚步向外走着，周围的喧哗变成了深海之中的水流、地动，与极其遥远的呼声，与他毫无干系，他的眼前只有那只孤独地坠落的巨鲸，以及那若有若无的鸣泣，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没事。这话你听不懂？”
白棋的反问仍旧带种锋利的语气。
“真要有事，我知道你的号码。”
温岩沉默一忽儿，随他走出养生阁的门口。
“白老师……”“你不用送我。”
异口同声，只是白棋依旧是那个直来直去的白棋。
“我自己回去。我还不想让你知道我的住处。”
温岩张张嘴，哪怕心里藏了再多不甘，也不会说出更加激进的话，“那……好。白老师，我会再联系您。我先回去了。”
他的确很会做人。
白棋轻哼一声，注视着始终没有回头的温岩，等他消失在街角那个橙色的灯箱之后，这才沿着路，慢吞吞拐进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区侧门。
月光如薄霜。
他感受到了比往常更持续的痛楚，钝痛的折磨突如其来，迟迟不退。他丝毫不觉得被编辑看上值得喜悦，毕竟也过了最开始冲动自大的时候。
唯一能算作慰藉的，大概是温岩顺着他的意，顺着他的话，让他尝到了某种独特的滋味。
是操控，是野心，是欲望？白棋的掌心对着胸口，砰砰跳动的节拍震得他苍白且薄透的皮肤震颤不已。
也许自己也沾染上了属于键盘侠之流的坏习气。
通过贬低、嘲讽、践踏的方式，获得强烈的成就感，收获卑微的自尊。
但白棋十分清楚，温岩并不应该被践踏。
他有着亲人，有着正式的工作，有着体面的生活，健全的身体，怎么着也比瞎了眼的白棋好。
他理应有幸福的生活，跟自己哪里是同路人？
看得清别人，倒是自己还要承受这么多信息量，白棋……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温岩，你既然闯进来，就无法全身而退。
执着……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光怪陆离的幻象是镜子粉碎前的绚烂，每一块都是喜、怒、哀、乐、爱、恶、欲，每一块都是春、夏、秋、冬，每一块都是风、雷、雨、雪，每一块都是错综复杂的引线。”
“数以亿计的能量投射在上面，粉饰黑洞的镜子也要被吞噬，无论虚实。”
“最终，一片沉寂。”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没事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