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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圣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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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僧
她坐在他的身上,凝望他冷淡的面容,据生药铺的伙计说增了效力的药给他喂下后,居然也只有淡淡的潮红。
还不是基于他发自本能的渴望,看上去像是仅仅因为那些药让他的血流得快了些。
“圣僧长了颗好佛心,到了这般田地,还稳固如初。”她两指拂过他的面颊,在挺直的鼻梁停下,微微抬起食指,在他鼻梁刮过。
真如秦汉工匠刻过的印一样,骨骼坚硬,甚至觉得无形间还有些硌手。
她低下头,咬了口他的鼻尖,微微恼怒,“你瞧,你硌红我的指头了。”
她顺势躺在他肩上,两手攀着,垂着,听着他有力的心跳,顺着他的脸,摸到他的眼睛,摩挲了下。
“为什么总闭着眼?我真的喜欢你。”
她喟叹了声,叹惋的气息飘出喉间,触及他的喉处。
“施主……”
“谁准你讲话!”她打断他的话,昂起头立眉怒喝,充满了难以名状的不耐。
但又马上意识到了自己情绪太过外露,虽然他是得道圣僧,久了也不免厌恶,于是逼着自己慢慢将眉眼放松了,一派温柔的模样。
她重新依偎上他的肩头,像躺在柔软的蒲草织成的席子上,快活道:“圣僧,你的左眼底下要是有个小洼就好了,不过现在也不差,小时候调皮,被石头磕破了,留个口子,难道长大就不能寻了良医填补吗?虽然我是无所谓,但圣僧以身侍佛,定然要求个好品相献给佛祖。”
她乐呵呵道,“可惜佛祖也没想到,圣僧会被我抢走,他盘算到底,落了个一场空!”
双眼亮如星辰,她抬起头的那一霎,盈盈烛光下,仿佛眼里真有片星空。
她又坐了起来,反反复复地端详他那张脸,看久了觉得太瘦了些,住在庙里就吃些素菜,久了身子骨怎么撑得住?
她在那双粉薄的唇上亲了一口,微微的热气让她心头喜悦,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骨,“生得这么像,你就是他,对罢?我就知道你没有死。”
她像是对着失忆的人,再次讲起和那人的过去,不消片刻就讲得差不多,刻骨铭心从来不是靠说。
“圣僧,那天在坛上你说有佛祖,我本来不信,但看见你就信了。”
她将与他的相遇也视为过去的一部分,初见被她描绘得如同重逢,转头看见他的那个瞬间更是被她铭记于心。
“在看到圣僧的第一眼,我……”她像是怀着心事的少女,犹犹豫豫,眼里蒙了层灰色的雾气,湿润润的,“我竟有些害怕呢!太像场梦了!那么多的人,偏偏圣僧是坛上讲经之人,一身锦衣袈裟,春日底下,金线如羽,真怕圣僧就要振羽而去了!”
说到动情处,她两眼含泪,捧着他的脸反复来回地看,并不在意他闭着眼,自顾自地激动。
“你不知道,你不会知道的!”她指甲陷在那个原本该有个小洼的左眼底下,用力地滑了滑,目不转睛看着,想看见小洼处重新出现。
可是没有出现。
就像她等待了三年的人都没有出现。
她有些绝望,两只手共同放在他的脖子上,慢慢收紧,“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他!你只是有那么一点像他!你哪里配像他!”
她的手越收越紧,男人没有睁眼,却不知她说的哪句话,忽然触动了男人,让他猛然睁开了眼,平静看她。
他还是没说话。
她惊喜地捧住他的脸,“不对,你就是他!只有他的眼睛才会这样,龙眼的核儿一样黑,围棋的子儿一样白。”
男人又将眼睛闭上了。
她还没说完的话卡在半道,好像天地立马就暗淡了,也没了说话的兴致,“圣僧,你总是不听话。”
她很萎靡地躺在他的胸膛上,像朵凋零的苦花,可是指甲还在他手臂上划呀划,似在等待着什么。
她在等什么呢?
皱眉想了想,没想到,不准备继续想,对着他那张冷脸,也没力气再和他多说话。
真不乖,哪里是圣僧,其实是恶僧。她愤愤想着,气得咬了口嘴边的肉,弹紧微微发韧。
“连你的肉也欺负我!”她小声嘀咕,鼻尖抵在他胸前,泄愤般戳了戳。
忽然,男人传来一声闷哼,他骤然握紧了双拳,传来铁链晃动的声音。
听在她耳中,无异于仙乐。
她想到了!
她在等他!
等药流入他的经脉血液,张着血盆大口,獠牙一掀,把他的冷静和克制一口一口吃干净。
他相信有佛祖,相信佛祖会看见他的不幸,可他是个男人,才等不来佛祖救他!
她很得意地坐了起来,看着他脸色发红发烫,似乎能感受到实质的疼痛从他身上透出来,他还攥住了拳,整个人呈现出忍耐时的紧绷。
可他还是没睁眼。
她抽下发髻上的簪子,一头乌丝泻下,拿簪尾敲了一下他的鼻梁,“圣僧,你快破戒了。”
愉快地像是冲出牢笼的小鸟儿,向过路人展示着自己灵活的羽翅,急不可耐地展开,又合起来,展开,又合起来。
他还是没睁眼。
不过无妨,她已经看见他的呼吸变急促,胸膛微微起伏,铁链的晃动声也更加频繁。
不过——
她分神,想要是他太用力会不会把手上的铁链弄断,按理说玄铁打造的不那么轻易坏。
但她还是不太放心,两膝分开在他身上,扭过了半个身子,去看。
无意间,有一缕发梢从她身后溜到了身前,轻轻扫过坚硬的胸膛,男人一下子睁开了眼,双目如炬。
她还在观察铁链是否完好好,一声崩裂响声后,男人的大掌攀上她的肩头,拽下她的衣领。
——春光乍泄。
无情之人,却有……
圣僧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