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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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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11月份的時候,礫城的天已經冷的伸不出手了,25號那天夜裏下了一場罕見的大雪,早上起來後我照例去喊楊七爺吃早飯,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今日竟是楊七爺八十九歲大壽。於是我連忙找人寫好請柬打算派發,楊七爺看到後擺了擺手,要我作罷。用他自己的話說,一條腿已經埋進棺材裏了,不必浪費這些,有那麼許多時間,你不如陪我這個老頭子多說說話。我知楊七爺不喜熱鬧,遂借坡下驢,也就真的作罷了。
那天下午,楊七爺喊他孫子搬了張籐椅,坐在自家門前的夕陽裏說:“人是可以進棺材的,早些時候或是晚些時候,都不打緊。但是有些事要是連帶著進了棺材,我這雙老眼,怕是要閉不嚴實了。”
夕陽的餘暉直直的照進楊七爺臉上的溝壑裏,我總覺得裏面刻滿了故事,關於風霜雨露,關於,他兩年前死去的愛人。
楊七爺的愛人名叫鐘梁,我只知道他是臺灣人,多的,楊七爺不肯說。他說,人嘛,出生在哪兒不重要,他最後落在哪兒,就是哪里人了。我看過他們兩人的合照,用相框框著,放在客廳裏。兩寸的黑白合照,兩個人笑的眉不見眼的,頗有些少年的意氣風發。楊七爺總遺憾,不能將它重新洗成大一些的,他說,要是能掛起來,那才好看呢。
有一次我看見楊七爺從臥室床頭櫥的抽屜裏拿出一張泛黃的紙,不知道上面寫了什麼,欲待走近一探究竟的時候,楊七爺一臉嚴肅的將我打了出來,好像我破壞了他一場計畫已久的朝拜。後來我知道了,那張紙條是鐘梁先生寫給楊七爺的,沒有那張紙條,這世上,就沒有鐘先生和楊七爺兩個人了。
楊七爺去世的時候已經是轉年開春的三月份了。壽終就寢,沒病沒災的,沒受多少罪,算喜事了。因著屍體不能久放,楊七爺生前亦囑咐過不許大辦,於是只請了幾個與七爺相熟的老人送了一程便葬在了鐘先生的旁邊。
楊七爺臨終前一個多月的時候,把壓在床頭櫥抽屜裏的那張紙條交給了我,上面字跡清秀的寫著:你好,我叫鐘梁,你叫什麼,我們交個朋友吧。語氣溫和,淡然,與溫潤如玉的鐘先生極相稱。果然字如其人是做不得假的。我有心打趣楊七爺,卻被他打斷。然後他把那個我期待已久的驚心動魄的故事,講給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