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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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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深夜,祁望接到了一通越洋电话,来自他在美国伯克利音乐学院进修时的导师,如今也是活跃在国际音乐界的知名制作人,马丁。
“祁,我看到了你们在金曲奖上的表现,还有那个拥抱,哇哦!”马丁的声音热情洋溢,“《星穹之下》的编曲思路非常精彩!我正筹备一张以‘东西方音乐对话’为主题的合作专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们。有兴趣吗?”
这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邀请。与马丁合作,意味着真正敲开国际主流音乐市场的大门。
然而,马丁接下来的话却让祁望眼神微凝:“合作形式可以是多样的。我听了你们所有的作品,柯的嗓音非常独特,充满叙事感。或许,这次可以尝试让他单独演绎一首抒情曲,展现更个人化的一面?当然,你的创作和制作是核心保障。”
单独演绎。
这个词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了看似平静的湖面。
祁望没有立刻拒绝,只是沉稳地回应会认真考虑,并与团队商议。
挂断电话,他看向正在沙发上翻阅巡演舞台设计图的柯瑾。暖黄的落地灯光勾勒着柯瑾专注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安静美好。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祁望心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柯瑾的才华值得被全世界看到,单独合作的机会无疑是块金字招牌。但内心深处,某种隐秘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占有欲和不安感,却悄然探出头——“星穹”是他们共同的名字,是密不可分的整体。将柯瑾推向更广阔的、可能脱离他掌控范围的舞台,会带来什么?
他走过去,在柯瑾身边坐下,将马丁的邀请简单转述,语气尽可能平淡。
柯瑾抬起头,眼中先是闪过惊喜,随即敏锐地捕捉到了祁望眉宇间那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犹豫。他放下图纸,认真地看着祁望:“你怎么想?”
“机会很好。”祁望避开他的目光,伸手拿起一张舞台效果图,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张边缘,“对你的个人发展很有帮助。”
他回答得官方而克制。柯瑾的心微微沉了一下。他没有听到预想中的、哪怕带有一丝酸意的反对,或者是热烈的支持。这种过于理性的分析,反而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失落。
“所以,你希望我接受?”柯瑾追问,声音轻了些。
祁望沉默了片刻,终于抬眼看他,深邃的眸子里情绪难辨:“我希望你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这句话像一块冰,滑入柯瑾的衣领,激起一阵细密的寒意。对他最有利的选择?而不是对“我们”最有利的选择?在经历了这么多风雨,刚刚在金曲奖台上紧紧相拥之后?
“我明白了。”柯瑾垂下眼睫,掩去眼底的波澜,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温和,“我会认真考虑的。”
对话就此结束,没有争吵,甚至没有明显的分歧。但一种微妙而冰冷的隔阂,却悄然横亘在了两人之间。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依旧同进同出,讨论工作,准备巡演,甚至在外人看来依旧默契十足。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祁望的话变得更少,常常一个人待在视听室,对着复杂的编曲软件一坐就是半天。柯瑾则变得更加安静,偶尔看向祁望背影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与受伤。
他们依旧睡在同一张床上,但背对而眠时,中间那不到一掌宽的距离,却仿佛隔着一片沉默的海。
这天排练结束,柯瑾因为一个高音反复达不到理想状态,显得有些烦躁。祁望走过来,习惯性地想指导他调整发声位置,手刚抬起,柯瑾却下意识地微微侧身避开了。
“我自己再找找感觉。”柯瑾轻声说,语气疏离。
祁望的手僵在半空,眸色沉了沉,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到窗边,点燃了一支烟——他极少在柯瑾面前抽烟。
灰白色的烟雾模糊了他冷硬的侧脸轮廓。柯瑾看着他的背影,心脏一阵细密的抽痛。他知道自己在赌气,可祁望那种将他推开、让他“独立”的姿态,真的刺痛了他。
当晚,柯瑾在祁望的电脑上查找一份巡演曲目清单时,无意中点开了一个隐藏文件夹。里面只有一个音频文件,名字是《影》。
鬼使神差地,他戴上了耳机,点击播放。
没有歌词,只有钢琴与合成器交织出的、压抑而汹涌的旋律。那音乐里充满了挣扎、不安、一种近乎痛苦的守护欲,以及……深埋其下的、几乎要破茧而出的爱。尤其是中后段,一段反复出现的、执拗而悲怆的动机,像是在拼命挽留什么,又像是在绝望地告别。
柯瑾愣住了。这旋律他从未听过,但这其中饱含的情感,他却如此熟悉——那是祁望从未宣之于口的,最深沉的内心。
他猛地抬头,看向浴室的方向,里面传来淅沥的水声。原来,这些天的沉默与疏离,不是因为不在乎,而是因为太在乎,在乎到生出了恐惧,恐惧到试图用推开的方式来保护。
柯瑾关掉音频,删除浏览记录,心却砰砰直跳。
当祁望带着一身水汽从浴室出来时,看到柯瑾正坐在床边,眼神清亮地看着他。
“祁望,”柯瑾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马丁的合作,我拒绝了。”
祁望擦头发的动作一顿,看向他。
柯瑾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仰头直视着他带着讶异的眼睛:“我不需要什么单独发展的机会。‘星穹’是我们两个人的名字,要飞,就一起飞。”
他伸出手,轻轻抚平祁望微蹙的眉心,语气软了下来,带着一丝委屈和决绝:“所以,别再把我往外推了,好吗?我不喜欢。”
祁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看着柯瑾眼中清晰的倒影,那里面有自己的惊愕,以及对方毫无保留的信任与依赖。这些天筑起的所有冷静自持的堤坝,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他猛地伸手,将柯瑾紧紧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人揉碎。他把脸埋进柯瑾带着清新洗发水香气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对不起……我只是怕……”
怕你飞得太高,看到更广阔的天地,就不再需要我这片固执的土壤。
柯瑾听懂了他未尽的言语。他回抱住祁望,用力地摇头,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地说:“笨蛋。没有你的根,我飞不远的。”
隔阂在紧密的拥抱和直白的心意中冰雪消融。那一晚,他们相拥而眠,中间不再有任何距离。
几天后,祁望以“星穹”的名义,正式回复了马丁的邀请,婉拒了单人合作提议,但表达了希望未来能以完整组合形式进行合作的强烈意愿。同时,他将那份名为《影》的旋律,重新编曲填词,变成了一首名为《共生》的新歌,列入巡演歌单。
而关于Eclipse的那笔账,祁望在晨光中看着怀中人安睡的侧脸,眼神重新变得冷静而锐利。
报复的方式有很多种。最狠的,不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是站到他们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让那些阴暗的伎俩,在绝对的实力与光芒下,显得无比可笑。
他们的全球巡演,即将启航。而那,将是最好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