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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你们小白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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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招娣，你傻笑什么呢？”王老师敲敲我的桌子，我赶紧把注意力放在英语书上。
李常丰嗤笑，得瑟的冲我挑挑眉，好像在说你不也被点名了吗。
下课时，同学们开始吃午饭，王老师给我喊到门外，翻看一沓成绩表，说：“徐招娣，按目前来看你考上县里的高中应该是没问题的，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们班总共十七个人，李常丰万年第一，我万年老二。李常丰肯定有家里安排，我的未来却迷茫的很，我可能初中毕业得嫁人换钱，即使王婶真不反悔的给我掏钱，奶奶不同意也白搭。
我憧憬高中，憧憬外头。我没法告诉王老师，只能哀怨的回答他：“我想念高中。”
“徐招娣。”王老师的话被堵在喉口，只反复念叨我的名字，这时候，我觉得我的名字是丢人的。他眼神惋惜，实在不忍戳破我的念想，“这样吧，今天放学我去你家家访，成不？”
我心头一喜，如果王老师能来家访，奶奶同意的几率会变大。我直点头，王老师拍拍我的肩膀：“快进去吃饭吧。”
李常丰的饭快吃完了，通过残渣的骨头架子得出，他今天中午吃了鸡翅和排骨。我打开自己的铁皮饭盒，惊喜发现今天的米饭被昨天剩的肉汤包裹，旁边还有两个鸡蛋和萝卜干。
即使这份饭不带一点温度，我还是双眼放光大快朵颐。我一口吃下一个鸡蛋，弹牙的蛋白和细腻的蛋黄带给我的惊喜言语无法形容。
李常丰惊叹道：“徐招娣，你咋吃饭虎了吧唧的。”
李常丰从上个星期做同桌开始天天给我带吃的，我总要报答他，不忍心的用勺子把另一个鸡蛋挖到他碗里。他立马炸了：“徐招娣，你打发要饭呢？谁稀罕你的鸡蛋，你自个吃。”
他又把鸡蛋倒进我的铁盒里，收拾好保温饭盒，放回书包，他怕伤到我的自尊心，解释说：“我今天中午吃了鸡翅和排骨，已经饱了，我不喜欢吃鸡蛋，一股鸡屎味。”
我看他已经收好饭盒，默默吃掉另一个鸡蛋。鸡蛋恐怕是妈妈偷偷塞给我的，换做往常，我一年吃到鸡蛋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心里明白，妈妈刚生下弟弟这段日子好过，要喂奶，成天有红糖鸡汤喝有鸡蛋吃，等弟弟再长大些，她又会像以前一样挨饿挨打。
李常丰问我：“王老师找你干啥？”
我吃完饭，胃里冰冷刺痛，想反胃的冲动活生生压下去，面上依然平静：“没干啥，王老师说放学上我家家访。”
他来了兴趣：“家访？咋不上我家家访？”
我说：“我俩不一样，你爸妈在县里教书，能给你安排，我家安排不了。”
李常丰若有所思：“你放心去中考，只要考上，家里肯定让你读书。”
我暗自苦笑，他想的倒是简单。
下午，王老师给我们上物理课，他拿着为数不多的粉笔在黑板上写写画画，讲的认真细致，我心不在焉。直到他开始发试卷，我才集中注意力。
我学理科吃力的要命，我知道我的分在县里只能考不好的高中，坚持念书的主要原因是我不想嫁人。
傍晚，王老师布置完周末作业在门口等我，我收拾好东西，门口的王婶不解的看着王老师。王老师慢条斯理的伸手：“您好，您是徐招娣妈妈？”
王婶连忙摆手：“不是的，我来接徐招娣，她妈搁家呢。”
王老师收回悬空的手，我们一同回家，走到半路，王婶开始找王老师搭话：“老师啊，招娣犯什么错了？还是怎么着？麻烦您跑一趟。”
王老师接话：“徐招娣表现很好，这回来，是找她家人问问上高中的事。”
“这样的。”王婶恍然大悟，目光往更远的地方延伸，“我讲实话，我小时候没咋念过书，就急着嫁人了，招娣这孩子好好念书也算圆了我的悔。”
她挠着头：“我丈夫有钱，不差这点，就想着招娣上高中的钱我能出，她家里点头啥都好说。”
到我家门口，王老师敲门问有人吗，我奶开了门。看清门口的三人，对王婶点了点头，自动忽视我和王老师。
王老师反而换上笑：“您好，我是徐招娣的老师，这回想跟您谈谈上学的事情。”
我奶大概碍于他是外人，把他请进屋，扯着嗓子大喊：“青梅，有人来了，烧壶茶。”
我妈应了一声，开始引炉子，浓浓白烟呛的我直咳嗽。我一家子坐在一起，王老师拿着我的成绩单给我爸看：“徐招娣的成绩比较稳定，到时候应该可以考个县里的高中，我想问问你们有啥打算？”
“我们有啥打算？”我爸不屑的嗤笑一声，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们能有啥打算？”
王老师耐心解释：“你们对徐招娣以后上学有啥打算？”
“她一个赔钱货，我们没打算。”我爸把我的成绩单撕碎，扔进炉子里，“女娃子，早晚要嫁人的，我们给她养的再好不也是帮别人养的？”
王老师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没想到我爸讲话如此直接，劝导说：“徐招娣爸，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现在时代不同了，女娃也是要读书的。”
我爸在地上吐了一口痰，开始嚎叫：“你他妈说的轻松，你拿钱我就叫她读，城里来的倒是清高，对别人家事指手画脚，给我趁早滚蛋。”
我爸骂完，开始把王老师往外推。我爸一个庄稼汉最看不起肚子里装满墨水的人，王老师招架不住，踉跄几步。
我奶奶拦住我爸，王老师以为我奶奶还有点人性，立马把目标改为我奶：“招娣奶奶，您听我说，招娣以后念了书会孝敬您的。”
我奶也不屑地冷声说：“倒是想给你留几分面子，你自个不要的。”她指了指我：“我告诉你，我们这的女娃最多念完初中，也有不少老早嫁人的，不像你们城里姑娘，又金贵又败钱，我们给她供到现在，她早该磕头跪谢了。”
王老师还想说什么，被我奶厉声打断：“你个小白脸，要力气没力气，就知道空口说白话，我们家接待不起，你走吧。”
王老师的眼镜推搡中滑到鼻尖，他用指尖扶正，默不作声的离开我家。
王婶从头沉默到尾，她叹了口气：“孩她奶她爸，再咋也不能这么跟教书的说话。”
我奶先一巴掌扇在我脸上，我的脸颊高高肿起，嘴里泛起淡淡的血腥味。她觉得不解气，又扯住我的头发重重扇我。
她扇够了又拿着擀面杖抽我：“死赔钱货，我他妈叫你给野男人带回家，我叫你想念书，我叫你白眼狼。”
我爸被小白脸说教，越想越不解气，一脚蹬在我的肚子上，给我踢出半米远。我的胃终于受不住，吐出酸水，我颤颤巍巍的抽搐。
“好了好了，打坏了怎么办？”王婶拦他们，“打坏就换不到彩礼了。”
我爸和我奶才收手。
我爸拎着我的小腿把我拽回柴房，他让我自己反思，转头锁上门。
我狼狈的躺在地上，头晕眼花，腹部传来酸痛和痉挛，脸上火辣辣的疼。
我的裤子又破了，这回烂的彻底，恐怕再也贴不好。我爬到稻草堆旁坐直身子掏药膏，小小的药罐见底，我从四壁刮下膏体抹在脸上，吃了两颗冰糖才压下嘴里的血腥味。
我大概又要饿上几天才能出去。胃里好像卡了一块块石子，又胀又痛。我整张脸高高肿起，散出惊人的热度，视线被遮挡，我眼前一黑。
再醒来是深更半夜，我冷得瑟瑟发抖，身上伤痕累累，我怕弄脏了被单，就缩在角落。
我哭出来了，两双肿成核桃的眼睛像没关阀的水龙头，我哭的一脸鼻涕眼泪，我的肚子又开始咕咕叫，又疼又饿。
胃里一阵翻涌，我吐出一地血水。我没在意，想着大概饿几天，出去认错，再被打一顿就有东西吃了。
柴房有个小窗户，外面深粉的天色，枯黑的枝丫，灌进一阵冷风，我两排牙关打颤。门响了，我吓得一激灵，夜里静得出奇，我以为家里上了小偷，小心翼翼爬到窗边。
我心里惊的说不出话，偷偷跑出去的人是我妈。她踏出一排整齐的脚印，回头看看，四下无人，她松了口气，匆匆关上大门。
我妈大半夜出去做什么？
我不解的坐在墙角，失去了意识。
白天，我爸给我放出来了，他没跟我讲话，坐在桌上吃面条。我不敢靠近他，收了一家子的脏衣服和弟弟的尿片蹲在井旁洗衣服。
冻疮流出血脓，我看着盆里的倒影，青紫色核桃眼，高高肿起的脸颊和被打歪的嘴。很丑，很恶心。
幸亏冬天换洗衣服少，今天出了太阳，我把衣服挂在院里的细绳上晾晒。估计他们知道我今天不用上学，给我放出来干活。
我麻利的洗碗扫地，给弟弟换尿片，弟弟张着粉嘟嘟的小嘴咯咯笑，他白胖的腿碰触我的胳膊，我忙将他塞进襁褓里。
我不敢跟弟弟相处太长时间，我奶说我是丧门星，会坏了弟弟的好运。
今天雪化了，我爸准备喊我去地里看看庄稼，我奶说：“她这副鬼样出去叫人看见不好，你去吧。”
我爸没反驳，只身去了地里。
我奶抱着我弟进屋，我迈着沉重的步子到厨房，坐我妈身边，她心疼的要命。
我说：“我爸去地里，奶奶和弟弟进屋了。”
我妈才敢跟我讲话：“招娣，你就好好的吧，老实点，你念高中的事妈来给你想法子。”
我不可思议的问她：“真的？”联想起她昨晚出门的画面，我没过问。
我相信我妈不会害我。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