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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请客 ...

  •   陆朝暮吃了口蘸酱汁的蟹,口中鲜美异常,心中大惊:“这东西竟然这么美味,等念恩出来,定要让他尝尝。”
      几人吃了蟹,又斟酒喝起来。这宴会虽然是私宴,只图一乐,毕竟都是重臣,话题再怎么避也会拐到朝中事。
      方一直搛了一筷子时新菜蔬,又喝了口酒,道:“等使团一走,我们户部又得开始算账。”他看向崔仪,“礼则,每次国宴,你们礼部报上来的账目总比预算多出几万两,每次对账都是一团乱麻。”
      崔仪一摊手,无奈地笑道:“这国宴讲排场,我们得把宴会往好看了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这国宴,不光我们花钱,光禄寺、鸿胪寺、会同馆,哪个都张着手要钱。”
      “说的是。”谢珙拍了拍身边的方一直,笑着道,“朝中谁不知道仁清的心算无人能出其右,那`活算盘`的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
      很少有人捧他,方一直听得受用,心情大好,暂时不计较那团乱账,对他们说:“我昨天下差,回家途中看见锦衣卫和东厂拿人,能让锦衣卫和东厂同时出动的可是稀奇事儿,各位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陆朝暮知道这事儿,不过个中情由他了解的不多,毕竟京官在京里混久了,眼睛耳朵比他灵敏。听方一直这么问,他也好奇。
      崔仪低声道:“听说跟前年猎场刺杀案有关。”
      陆朝暮随口道:“那场刺杀不是潞王策划的吗?”
      崔仪连忙伸手让他压低声音:“这只是传言,证据不足,侯爷莫要说出口,听说这次抓的是那刺客的同党。”

      先帝元徽帝晚年剩四子,这四子为争夺皇位丝毫不顾及手足情分。先帝驾崩当晚,汣王利用兵权逼宫,控制宫城守卫。先帝早有预料,秘诏离明京最近的同州军总兵官聂磊带兵进京。当时还是和王的永平帝在一旁侍疾,听说汣王逼宫,带着几百守卫奋力抵抗,扛到同州军到来。那一战聂磊战死,陆朝暮为保护和王身中一箭,当时命悬一线,差点没救回来。
      永平帝即位后,将身为副总兵的陆朝暮提为同州总兵官,加封侯爵,赐号武定,以示恩宠。

      三年前秋猎,层层把守的猎场进了两名刺客,一名易容成贴身伺候永平帝的内宦,在永平帝熟睡之时进入皇帐,抽刀刺向他,被守夜的许念恩发现,扑到永平帝身上,为他挡了一刀,却身中难以拔除余毒的噬华。
      刺客欲逃被锦衣卫和禁卫围捕,抓住后被躲在暗处的同党用暗器射杀。两年过去,一直没查到另一名刺客和刺杀的主使。
      潞王与汣王一母同胞,两人关系还很亲近,永平帝一直怀疑这场刺杀是他主使,但苦于没有证据。
      谢珙在桌子底下摸着沽酒娘的手,道:“说起来,潞王跟同州有点关系。他的母妃是当年同州巡抚许黎的三女儿。”
      “许黎?”陆朝暮问。
      许青女是许家的家生子,一生下来就是许家奴仆。十四年前许家一夜被锦衣卫屠杀殆尽。为了找许青女,他曾查过许黎,但朝廷大员的记档都在明京,他身为地方武将,心有余而力不足,查到的并不多。
      崔仪将筷子摆正,道:“那是十四年前的事儿了,据说许黎和茶马司官员勾结胡羯,将互市价格一压再压,让我大燕粮食低价流入胡羯,胡羯马匹的价格却高的离奇,从中抽取高额利润,最后落得个株连九族的下场。”他看向陆朝暮,“那时候侯爷还小,不知道也正常。”
      陆朝暮道:“略有耳闻。”他接着问道,“那许家当真没有一人存活?”
      “锦衣卫办这种事儿,宁可错杀,不能放过,别说人了,连苍蝇都能灭干净喽。”

      宴席散后,陆朝暮出了三春楼。莫离看他神色不悦,道:“主子,怎么了?”
      陆朝暮眉头微蹙,没理他。
      莫离讨了个无趣,跟在他身后左顾右盼。
      陆朝暮道:“莫离,督公搬去侯府那天抱了个木匣子,你有没有见过里面装的是什么?”
      “没有。”
      “木匣子。”陆朝暮喃喃低语,回忆半晌,“这木匣子是不是进了侯府就没出现过?”
      莫离为难道:“属下也不能天天翻督公东西啊。”他顿了顿,“主子,你想到了什么?”
      陆朝暮神色凝重:“十四年前,我去乱葬岗翻遍了尸体,没发现青女,所以我推测他还活着,这么多年一直在找他。直到督公来同州监军,我发现督公有和青女相同的小习惯,但这个证据不够充分,站不住脚,我需要一些更直接的证据来证实。那个木匣子里装的应该就是我想要的证据。”
      莫离疑惑道:“如果那个木匣子里装的只是督公收的珠宝呢?”
      陆朝暮摇摇头:“不会,他不爱珠宝,那个匣子上了锁,全程不让别人碰,应该很宝贵。十四年前,我们一起玩时有些东西在他那儿,骤逢变故、举目无亲,那点东西是他唯一的慰藉,必然会随身携带。”
      “可督公现在在宫里。”
      陆朝暮眉心舒展,看向他一笑:“他会跟我们回同州,这不就是机会?”
      想到这儿,陆朝暮自嘲道:“我真是舍近求远,明明证据就在眼前,还让阿二跑来明京查。”

      ——

      五六天过去,陆朝暮只有在上朝时能跟许念恩远远见一面,不能久久对视,怕被别人看出端倪。只这一眼,许念恩便心满意足。
      永平帝不打算让许念恩回同州,虽然只是提了一嘴,还没正式确定监军人选。
      陆朝暮要让许念恩跟他一起回去,不能靠皇上,他得想办法。
      监军是司礼监外差,这事儿得请司礼监的太监活动才能行。

      东厂刑狱大牢,张敏坐在太师椅上,看着被打的血肉模糊的男人,慢条斯理地撇着茶沫:“咱家劝你一句,快点交代猎场刺杀的主谋,否则东厂的刑具可是不认人的。”
      那男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垂着脑袋,一动不动,仿佛只是一具吊起来的尸体,但他胸口微弱的起伏显示他还活着。
      一个小太监拿着请柬急匆匆进来,弯腰呈给张敏:“厂公,这是武定侯派人送来的,请您明日戌时到画舫赴宴。”
      “武定侯?”张敏抬眼看向他,接过请柬看了一眼,“啪”地合上,“咱家定会去。”
      他要看看,这武定侯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把无欲无求的徒弟变成了为情所困的痴儿。
      在张敏心里,许念恩是污浊宫廷中唯一一朵洁白无瑕的茉莉花。从进宫到监军之前,许念恩像一个严守天规戒律的神仙,出去一趟,就动了凡心,满脑子都是思凡下界找情郎。

      ——

      明京城内有条河,河边停了几艘美轮美奂、富丽堂皇的画舫,来往的都是达官贵人,做的买卖不仅有宴宾请客,还有追欢取乐。
      陆朝暮包了一艘,他来得早,看了眼舫内布置,红绸纱幔、金雕玉砌,很是奢靡,心想能对张敏的喜好。
      张敏戌时过后到了画舫,仆从引着进了屋子。
      陆朝暮连忙起身,朝他拱手,笑着说:“厂公拨冗前来,是给小侯面子。”
      他这话把自己放低了,博张敏一个好印象。
      张敏笑着回礼:“侯爷言重,侯爷请咱家来,咱家岂能不来?”
      陆朝暮道:“你我同朝做事,这话生分了。厂公,快请入座。”
      张敏坐下,陆朝暮吩咐莫离:“上菜吧。”
      名菜美酒、佳人丝竹。张敏身边坐了个漂亮女人,给他斟酒。他捏着她的下巴,看了几眼,又松了手。
      陆朝暮道:“红袖炙瑶笙,夜醉平原馆。【注】美酒须得佳人衬,才是不负良辰。厂公请。”
      张敏执杯:“咱家只知侯爷仗剑定边陲,没想到还通文辞风月事。”
      “小侯闲来无事随便翻翻,消遣时光,怎能称通?”
      张敏不傻,他知道陆朝暮请他吃饭的目的,陆朝暮不说他就当不知道。

      酒喝热了才好谈事儿,一杯杯下肚,二人喝得尽兴。
      张敏将酒送入口中,冷眼瞧着陆朝暮,心想:“他为了念恩竟能放下身段来陪我喝酒,倒是不容易。”
      陆朝暮只在三年前救驾时进过京,那时为了筹备永平帝登基大典,二人没过多接触。同州军务繁忙,他连伤都没养好就急匆匆回了边疆。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正式接触。张敏以前只觉得陆朝暮是个武夫,并没在意他,如今再看,竟有了新的认识。不仅在行军打仗上一把好手,官场往来竟游刃有余,说的话也听得人心情愉悦。即使有求于人,也不会谄媚逢迎,由内而外透着一股不卑不亢、平和待人的君子之风。
      酒酣心热,陆朝暮试探着问:“九月初,小侯就要带兵离京,不知这监军可还是许公公?”
      张敏心想:“这才是你请客的目的。”他喝了酒,示意沽酒娘再满上,“许公公陪着皇上长大,说实话,皇上舍不得他出去吃苦。咱家看,这监军恐怕另有其人。”
      陆朝暮的手微微握拳,眉头都蹙了起来:“厂公看这监军谁最有可能?”
      “司礼监还没定下来,这几天正商量这事儿呢。”张敏探究地看向陆朝暮,“侯爷关心这个,意思是……”
      陆朝暮笑道:“小侯和许公公合作得不错,想着还能共同为皇上效力,安定边疆。”
      “侯爷忠君之心,咱家佩服,咱家定会和其他人商量。”
      “那就有劳厂公。”

      ——

      许念恩刚下差,田尔道:“爷爷,厂公让您去一趟东厂。”
      许念恩边走边问:“说了什么事儿?”
      “没有。”
      许念恩到了东安门,进了办差大院,被长随引着进了书房,张敏在处理公务。
      许念恩行了一礼:“师父。”
      张敏手一挥,示意其他人出去。
      等屋内只剩他们两人,张敏才道:“昨晚我赴了个宴。”
      许念恩一脸平静,不知他为何要跟自己说这个。
      张敏站起来,掀开书案上的一块红布,露出里面的金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跟你有关的宴。”
      许念恩像被人重重捶了一下,眼睛湿润、嘴唇颤抖地低声呢喃:“侯爷。”
      “你知道是为什么事儿。”
      许念恩点头,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张敏拍了拍他的肩,他伤心自己也难受,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我特意观察了侯爷,人品好、能托付,如今看你了,想跟他走吗?如果走,你得想好面临的一切。”
      许念恩摇头,缓慢地蹲了下去,抱着双腿,喉间传来压抑的哭泣。
      张敏摸了摸他的头,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他下个月月初离京,我会安排你出宫,跟他见一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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