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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美梦向来易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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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黎世依旧三天两头地下雨,早晨还是晴空万里,转眼已是阴云密布。
那天晚上楚风没有回答卫洲的问题,他把一切想得太美好,他所期待的破冰也没有出现。
卫洲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一道身影闯入他的视线,打破了诗意,直到人走到身旁,卫洲也保持着原来的动作。
“小风不在。”
“我知道,”李理坐到他旁边,“我是来找你的。”
“你和我可不是能闲聊的关系。”
“当然。”李理完全同意。
见卫洲不再主动接茬,李理也不恼,自顾自说:“我知道你为什么会不远万里找过来,你就是不甘心失去楚风,你惦记他的钱,他的名,他的势,也是,像你这种人,离开了楚风哪还有机会接触到这个阶级的人。”
卫洲漠然不动,静静欣赏外面的雨景,雨越下越大,啪嗒啪嗒掉在地上溅起一朵白色的小水花,转瞬凋谢。
“我劝你捞到好处了见好就收,你不过是刚好长了张楚风喜欢的脸,他就是暂时图你个新鲜,你不会真以为他有多喜欢你吧?”李理突然狂妄地笑起来,拿出手机点开相册举到卫洲面前,一页一页划过去,“看到了吗?他要是真喜欢你,还会跟别人接吻?少自作多情了,”李理把手机放回口袋,“这个人的背景你就算重新投胎一次也比不过。”
又是那个男人,比眼前这个还让人倒胃口。
卫洲终于忍受不了他的聒噪,冷冷看着他:“既然如此,你不找他,来找我干嘛?”
卫洲不笑的时候眼神里有一种厌世的冷感,李理不觉瑟缩了下。
“你!我!”他被怼的咋舌,“我是好心提醒你。”
卫洲冷哼一声:“你可不是这种好人,说这么多也不怕舌头打结。”
“你!”李理恼羞成怒,“你别不识抬举。”
“行了,”卫洲站起来,“说完了就走吧,免得一会该跳墙了。”
李理回家时一路都在想卫洲为什么会说他要跳墙,百思不得其解。
深夜万籁寂静,卫洲绕过茏葱的花园走向秋千,他已经习惯了在这里等楚风回来。
突然他又想起白天李理给他看的照片,今天楚风出门时他刚好在楼下,也刚好问了他要去哪儿,当时楚风只告诉他有急事便匆匆出门。
去见那个人就是他的急事吗?那天晚上他表现得无动于衷是故意演给自己看还是在利用自己让那个人吃醋生气?
卫洲想装不在意,可陷在爱里的人哪有不妒忌的,他做不到在清醒中装聋作哑。
夜风飒然吹起,将几片来不及抓牢的树叶吹落,卫洲木然地看着掉在地上的落叶,脑中一片空白。
美梦向来易醒。
楚风到家时卫洲坐在秋千上,眼神紧随着他,看着他打开车门,下车,关车门,最后向他走来。
他从哪里回来?是在像那天晚上一样有一群放荡形骸的男人的派对,还是和那个男人刚结束浪漫的烛光晚餐?
他们也曾有过那样甜蜜幸福的夜晚。
“晚饭没吃饱喝西北风加餐啊?”楚风靠着树调侃他。
卫洲像个假人沉默不语地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不认识的人。
楚风顿时觉得没意思,失了逗他的兴致,“我想吃面。”
卫洲身上的开关终于被按下,他牵动嘴角对楚风笑了笑说:“好,给你做,加两个蛋。”
也就半个小时的功夫,卫洲就将冒着热气的鸡汤面端到楚风面前,楚风习惯吃面之前先喝一口汤,平时卫洲都会提醒他小心烫,有时候还会帮他吹吹,但今天他没有提醒他,楚风也忘了这事,鸡汤一送进嘴里,舌头和上腔同时被烫到,接着是喉咙,最后是胸腔,那种火烧的热辣让楚风整张脸顿时皱在一起。
卫洲原本一直盯着洗手池发呆,听到楚风小声啊了一句才发现他被烫到,连忙走过去拉着他到水龙头,拿了个碗接水让他漱口。
“怎么这么不小心。”
嘴里的温度已经下去,但火气却蹿了上来,“你要是不想煮就别煮,我没求着你做,摆个脸色给谁看。”
“那你呢?”卫洲的反应很平淡,楚风一下子被他问懵了,半天没反应过来,两人态度的反差让楚风觉得自己是在无理取闹。
卫洲感到挫败,他根本就没有资格来问楚风这个问题。
楚风是自由的,他现在并不属于他。
楚风艴然不悦,往操作台狠踢了一脚,他穿着室内鞋,这一下可委屈死脚趾头了,钻心的疼从脚底迅速蔓延开来,虽然很痛,但是他忍住了抬起脚安抚落泪的脚趾的冲动,咬着牙尽可能自然地往门外走,
见他又要出门,卫洲紧张的拉住他,“你要去哪儿?”
“你管不着。”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
楚风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卫洲低头将脑袋抵在他的肩膀,换了个问题:“你不是想吃面吗,先把面吃了,好吗?”
恋爱中爱得更深的人会更卑微,而追求爱的人,只会卑微到尘埃里。
本以为楚风不会回应他,但楚风却说话了,“太烫。”
“我帮你吹,不会再让你烫到。”卫洲拉着他重新坐回餐桌前。
卫洲一手拿着汤勺一手拿着筷子,夹起一筷子面条放到勺子里吹了吹气,然后递到楚风嘴前,像照顾小孩一样照顾他。
卫洲想起来小时候他也这么喂过楚风吃面条,不知楚风还记不记得。
他们已经相认了,没有抱头痛哭,没有追忆往昔,楚风的反应很平淡,像是不曾期待过一样。
听说有的摄影师会留下自己觉得好的照片,楚风留下那张照片也只是因为拍摄技术吗?卫洲内心存疑。
这一切可能都是他一厢情愿的自以为,兴许楚风曾经是找过什么人,但那个人或许不是他,李理曾经说过他是替身,也许并不是骗他的。
卫洲盯着楚风两片嫣红的薄唇,看着他细细咀嚼。
面吃完了,楚风坐在餐桌前没有动,看着卫洲收拾厨房的背影。
这样的场景两年前他看过无数遍,每天都看,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卫洲面对他开始低眉折腰。
他喜欢他捧着他呵护他,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出于爱,可是现在,卫洲总是降低姿态,委曲求全地讨好他,还整天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却什么也不跟他说。
卫洲擦干净手上的水渍,“水应该已经凉了,我重新去换。”
“你什么时候要回去?”楚风突然问。
卫洲整个人像石化般僵住,他甚至还没找到机会向楚风兴师问罪,责问他今天到底去哪儿了,楚风就已经迫不及待想赶他走。
终于觉得他多余,不想再看到他了吗?
脑袋轰地一声,空空如也,卫洲罔知所措,失去了一切反应的能力。
“我会让安东尼帮你买明天的机票。”楚风站起身,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他从他身边走过,往二楼去。
“不是说想一辈子跟我在一起吗?”
“不是说只要我在你身边你就不会感到孤独吗?”
“已经没有挽留的机会了吗?”
“真的不要我了吗?”
卫洲想这么问,但喉咙像被灌了水泥一样堵得他心慌,他一句话也问不出口,瞬刻间脸上失去所有血色。
不论他怎么做,楚风还是不愿意原谅他。
“楚风,你可真行啊,我是不是让你收敛些了,你倒好,变本加厉地喝酒惹是生非,你真是越长大越不像话,你还要我给你擦屁股到什么时候,我今天非……”
一个鲜眉亮眼的女人破门而入,一时间在场的三个人同时愣在原地。
邹侨穿着长可曳地的绿色绸缎礼服,合体的剪裁完美衬托出她傲人的身材,她的脖子上戴着一条璀璨耀目的钻石项链,浑身散发着优雅、华贵的气息,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这种不可一世的疏离气质和楚风几乎分毫不差,卫洲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人是楚风的妈妈——邹侨,她还跟小时候看到过的一样光彩照人,充满干劲。
冷不丁在自己独行侠一样的儿子的家里看到张陌生男人的面孔,邹侨一下子就懂了,她盯着卫洲的脸仔细看了好一会,却越看越熟悉。
这张脸,似曾相似。
邹侨梦游一样飘到卫洲面前,伸手摸他的脸。
卫洲完全不敢动弹。
楚风无语地啧了一声叫她:“妈。”
“啊?”邹侨机械地转过去看他,手却没有从卫洲脸上拿开。
楚风看看她,又看看她摸着卫洲脸的手,她却选择当睁眼瞎。
突然,泪水盈满她的眼眶,邹侨不确信地问道:“是小洲吧?”
卫洲点点头,“侨姨,是我。”
“哎,”邹侨的眼泪唰一下往下掉,拉着卫洲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够,“跟你妈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模一样。”她哭着哭着就笑了,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这一刻楚风的自尊心受到了重挫,怏怏不平地看着不亚于认子现场的两人,对于老妈一眼就认出卫洲,而他却得通过他小时候的照片才能认得这事,楚风觉得是莫大的耻辱。
邹侨蓦地哇一声嚎啕大哭,眼泪跟发大洪一样倾泻而下,卫洲手足无措地干瞪眼,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看向楚风向他求助。
“哎。”楚风无奈叹息,看他也没用啊,他也招架不住老妈哭,虽然已经见识过好几次老妈这个样子,但不管经历过多少次,他也还是束手无策。
只能寻求外场支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