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殊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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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正巧是周六，夏循赶到傅亭在电话里说的餐厅和他见面。
傅亭来回打量他，夏循无法面对他那张略微熟悉的脸，心虚地不敢对视，错开了他的视线。
“你……”傅亭皱眉，夏循身上沾染的鬼气甚至比在学校还要更为浓郁，“你是不是并不知道你身边的那个鬼对你意味着什么。”
昨夜他们对彼此的情况多少都些了解。
傅亭出生于驱鬼世家，看得见鬼，负责除妖卫道，转学来这里看见夏循身缠鬼气，自然不能不管。
夏循也告诉傅亭，他体质特殊，容易被不好的东西纠缠，身边确实有一只鬼，但那是好鬼，一只保护着他不让他受伤的鬼。
咬着可乐吸管的夏循：“意味着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那只鬼是把你看作他的新娘的。”
“噗咳咳咳咳——”夏循呛得说不出话来。
小徵？把他？看做是新娘？连起来的句子他怎么理解不了？
如果是这样，梦里面的那个男人难道就是……
“怎么可能？”夏循果断反驳。
不不不，不可能会是小徵。
“寻求鬼的庇佑总要付出些什么，不是么？让你跟这个鬼结成契约的外行根本不知道你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什么代价？”
“你的灵魂会永远属于他，生生世世纠缠在一起。就像现在，”傅亭指了指夏循颈侧——那一小块红痕还没有消去，“它现在就是在通过梦境缓慢地标记你，直到有一天你无法再从他构建的幻梦逃脱。”
“它似乎相当喜欢你，我那天附了点东西在你身上，它立刻就来找我算账了。”
夏循吃惊：“原来你那天的伤是——”
傅亭点头。“先不提那个，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样把你从他手里夺回来。”
“你不可能不睡觉、入梦，我也没有办法进到它为你构建的梦里，”傅亭沉吟，“照你的说法，最近你每次醒来它都会消失一段时间，我怀疑吞噬你的过程他也会耗费很大的心神。”
“你在梦里尽量不要被他迷惑，我在现实中找到他本体给他致命一击，到时候你就可以找到脱离梦境的机会。”
三言两语就制定好行动计划。
临别前夏循忍了忍，还是问：“你有看清过它的样貌吗？人形的那个。”
傅亭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没有看过，怎么了？”
……那个鬼长的和你很像，还总是顶着那张脸对我又亲又抱，会不会是你哪个死鬼亲戚。夏循把这些话咽回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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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梦境。
这一次不再是那种轻薄的长衫而是制服，身边的环境也由静谧的大宅变成了教学楼。
死色鬼居然还懂得换一个场景玩他。
夏循四处张望，想要把小徵找出来。想要问它，不对，应该是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一直以来都想把自己吃掉，是不是一直都没把他当成主人……好吧，让有本事编织出这种梦境的大鬼甘愿做他的宠物狗听起来真的挺不现实的。
周围不少学生在走动，但他们的脸部都是一团模糊，交谈的声音窸窸窣窣，却听不清他们在谈论的内容，场景压抑而森冷。
夏循转了一圈，没找到要找的鬼。搞什么啊，把他拽进来又假装不在不出来见人。
和前几次也不一样。
他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夏循懒得想这么多，他手一撑越上了阳台，傅亭说为了吞噬他，这个梦境里他的感知会接近于实体，不管是快感还是痛感。
跳下去一样会痛。
夏循垂眸，二楼说高不高，搁在现实里铁定会残废的高度。
他小声地说：“敢不来，你就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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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坠的过程很快，失重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毫无悬念地落在一个气息熟悉的怀抱里。夏循动作很迅速地伸手揽住对方的脖子，把人往下压。
小徵也穿着学生制服，脸也变稚嫩了，更像傅亭，但比傅亭要更加多一种感觉，知道对方是小徵，夏循直接上手，双手抚上他的脸，看来看去。
说不出来，但是就是比傅亭要帅。
难道这就是主人看狗越看越顺眼？
哪怕这只狗对他图谋不轨。
被他捏住脸，小徵也没有反应，再回过神，场景又变了。
他跌坐在地，脊背后靠着书架，逆着光，男生把他搂在怀里，面前图书散落了一地，有一本书正砸落在那男生背上。
夏循愣了一秒，才明白这个场景。
这时他刚开始回学校正常上课，没交上朋友反而被人欺负了，小徵就是这样保护他。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后来他有了很多朋友，小徵再也不用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地保护他，那些人也……
欺负自己的那些人怎么样了？夏循怎么也想不起来。
“那种大鬼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善良，你要小心。”傅亭的叮嘱如在耳畔。
夏循惊悚地意识到这种记忆缺一角的感觉他居然一点也不陌生。
他揪住小徵的衣领，问道：“你……”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些事情的。
他凑得很近，没等到回答，反而等来了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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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其他人如同游戏里的NPC，只剩下剪影，没有确切的模样，但他们的一举一动却和真人别无二致，哪怕是在图书馆，也还有其他细致的声响，因为过于清寂的环境被放大许多倍，例如书页被翻动时的沙沙声，例如有人起身走动踩踏地板的脚步声，再例如——
小徵现在和他接吻的声音。
知道一切是假的，但一想到书架背后还有其他人，仅仅隔着书架的距离，他被小徵压着亲吻，夏循还是觉得很紧张，整个人都在发抖，说不出来是兴奋还是害怕。
熟悉的眩晕感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
不对，不对，他怎么又沉迷其中了。
夏循记着傅亭的话，在梦里不要过多受小徵的影响，伸手猛地将他往后一推——也许是因为这次小徵变成了和他一样的少年形态，不比之前还是成年男人体型时的悍然不动，总之谢天谢地，夏循总算有一次将他从自己身上推开了。
顾不得身后怒声对他大喊请在图书馆保持安静的NPC们，夏循一路狂奔出了图书馆大门。
“夏循！”有人突然恶狠狠地扯住他的手腕。手很小，但莫名的，夏循挣脱不开。
他回头一看是几个小孩，脸也是模糊不清的，以十七岁少年的高度来看，他们跟萝卜丁没区别。
小徵既然再现了这一天的事情，这几个小孩应该就是当时借口约他出来玩结果只是整蛊他的那几个，夏循回忆，当时他们几个推翻书架，有小徵在他没被书砸到，但是别人看不见小徵，以为是他弄掉的书，管理员抓着他骂了好一通。
后来他打算回家这几人还不是很乐意，拉扯了好一通，夏循才成功跑回家。
无聊的小屁孩。夏循本来想甩开，想起刚才感受到的异样，后来他的记忆里再也没出现过这几个小孩，是不是后来这一天又发生了什么？
小徵做了什么？
想着，夏循按兵不动。
那一边，小孩作为敬业的NPC根本就不需要夏循给出反应，自己一个人把戏给对上了。
“都说了不是故意的，不就是被骂一下吗？有什么好在意的！你想回家？不行！说好的出来玩！你必须要跟我们一起去！”
说着几个小矮子走近团团围着他，企图震慑他。
夏循有点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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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徵到底是鬼，白天可以跟在他身边，但也会被削弱，印象里他就只被欺负过这么一次，后来他交上朋友了，身边也没什么危险，就没再让小徵总是跟着他，要他乖乖呆在家里。
附近有个水库，每年夏天都得发生些什么，是各个学校的宣讲重点，学校的领导老师三令五申不准学生靠近。
夏循站在边上，有些无奈，这几个熊孩子不会真的像他想的那样作死吧？
不然怪不得小徵要把他们……夏循摇头，不对，法治社会，他还是希望小徵没有做得太过火。
果然，NPC熊孩子在争执中失手把他推了下去，然后又在恐慌中逃离。
接下来的画面就有些不稳定了，像播放卡顿的视频一样，甚至出现了马赛克一样的斑斓的白点。
鉴于回忆中自己是刚被打捞上来的虚弱状态，夏循的活动范围很小，视角很狭窄，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瞥见了一截……蛇尾？
夏循：？
他养了这么久的狗居然是别的物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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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得比往常早，也不像之前那么沉重，夏循扭动手臂舒展筋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傅亭真的牵制住了小徵。
老实说他的心情也很复杂，小徵是有在认真保护他，虽然手段好像偏激了点。
“别太天真了，夏循。”
听了他的话，傅亭很不赞同，“他会保护你是因为你是他的东西，鬼不会像人类一样有感情，他们只有进食的欲望。”
“就像对那几个小孩，也有可能不是为了你，只是因为太饿了罢了。”
“这样。”夏循觉得也有点道理，踢起地上的足球，一下没一下地颠球。
他现在也不懂小徵到底可以为了他做到什么地步？喜欢又是什么样的喜欢，如果只是把他当成储备粮来喜欢，过去的一切也是可以说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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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循找到以前的同学问到那几个小孩的近况，最严重的那个还躺在医院，一直没醒过来。他后来人缘好，别人帮他问到了病房号。
探望的时候，傅亭在一边观察，“是它做的。”
夏循问：“能救回来吗？”
“你要救？你不觉得他活该吗？”
“算了吧，”夏循摇头，“跟熊孩子有什么好较劲的，况且他躺了这么多年也算受到教训了。”
从医院出来，夏循突然开口：“如果……我可以管好他，是不是还可以把他留在我身边？”
“你的这个假设没什么说服力。”
傅亭耸肩，“如果它会听你的话，就不会想吃了你。”
他从包里掏出好几个符递给夏循，“那种东西的保护不可能长久，你真心对它，它不一定能懂。”
“夏循，人鬼殊途。”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殊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