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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红河为誓，心鼓同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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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底比斯的空气似乎都为之一紧。
丁薇的声音并不高，却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所有贵族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她提议，举行一场名为“红河渡誓”的盛大仪式。
所有宣誓效忠双王共治的贵族，必须亲自驾着自己的太阳船，从尼罗河东岸出发，航行至河心。
在那片至今仍泛着诡异赤色的水域上，焚烧圣书草纸，向神明、向法老、向埃及的万千子民立下血誓。
这个提议如同一道惊雷，炸得伊西斯心神不宁。
夜深人静之时，她急切地找到了丁薇，美丽的脸上满是忧虑：“王妃，这太冒险了！尼罗河的赤色每日都在消退，万一仪式当天，河水恢复了常态，那我们所谓的‘神迹’便成了笑话。届时，非但不能巩固王权，反而会让我们彻底失去神明的庇佑和民众的信任！”
丁薇却只是平静地看着窗外月光下的尼罗河，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
“大祭司，你相信神迹吗？”她轻声问。
不等伊西斯回答，她便转过身，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自信光芒：“民众相信，就足够了。神迹，有时候并非来自神明，而是来自人心所向。你放心，到了那天，尼罗河会给予我们最热烈的回应。”
在伊西斯困惑的目光中，丁薇早已悄然下达了一系列密令。
数支最精锐的王室卫队，在夜色的掩护下，潜入尼罗河心。
他们并非祈祷，而是在浑浊的赤水之下，搭建起一座巨大的、仅比水面低一指的隐形浮台。
浮台之上，铺满了浸透了油脂的赤色绸缎，绸缎之间，则均匀地洒下了一层雪白的粉末——那是从遥远异邦传来的，遇火即燃，甚至能在水面燃烧的“白磷”。
这是一个骗局，一个足以欺骗整个埃及的惊天之局。
丁薇要的不是神明的恩赐，而是亲手创造一个无可辩驳的神话。
仪式之日，天光大亮。
底比斯万人空巷，所有的民众都聚集在尼罗河两岸，他们神情激动，满怀敬畏，等待着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
王室的号角吹响，上百艘装饰华丽的太阳船从东岸依次出发，船上站立着埃及最位高权重的贵族们。
他们表情各异，有的狂热，有的凝重，有的则眼神闪烁，显然心怀鬼胎。
拉美西斯与丁薇并肩立于宏伟的王家驳船之上，接受着万民的朝拜。
仪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艘又一艘船抵达河心，贵族们在祭司的指引下焚香立誓，声音通过特殊设计的传声铜管，清晰地回荡在河岸上空。
然而，当轮到大将军塞提·卡蒙时，他的那艘雄鹰战船却迟迟没有启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位手握重兵的将军身上。
他站在船头，身姿如山岳般沉稳，眼神却锐利如鹰，不断地扫视着王船上的拉美西斯、看似柔弱的丁薇，以及那片正在逐渐褪色的赤红河水。
他在等，在观望，在判断这场政治豪赌的最终风向。
空气仿佛凝固了。这无声的对峙，比任何激烈的言辞都更具压迫感。
就在这时，丁薇忽然动了。
她提起裙摆，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竟独自登上一艘轻便的莎草筏，由两名卫兵划动，径直朝着塞提的战船而去。
轻筏靠上战船，丁薇仰头，迎上塞提探究的目光，脸上绽开一个灿烂而又充满挑衅的笑容：“大将军，尼罗河的景色如此壮丽，可愿与我同渡这神圣的一程？”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这不再是邀请，而是挑战。
在万民面前，当着法老的面，王妃亲自来请，塞提·卡蒙，再无退路。
塞提的瞳孔猛地一缩，他死死地盯着丁薇，仿佛要从她那双清澈的眼眸中看出什么破绽。
然而，他只看到了深不见底的自信。
他缓缓点头，低沉地应道：“遵从王妃的旨意。”
丁薇登上战船，毫不畏惧地立于塞提身侧。
战船终于启动，缓缓向河心驶去。
两岸的民众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在他们眼中，这是王权与军权的和谐共舞，是埃及团结的象征。
只有塞提知道，这艘船上，正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较量。
当战船抵达预定水域，就在塞提准备开口，进行那场言不由衷的宣誓时——异变陡生！
只听“嗤啦”一声巨响，仿佛滚油泼入烈火，他们脚下的河水，毫无征兆地猛然燃起！
赤色的火焰冲天而起，瞬间将方圆百米的河面变成一片火海！
那并非普通的火焰，而是一种诡异的、带着磷光的赤红色烈焰，将河水映照得如同沸腾的岩浆。
滚滚热浪扑面而来，甚至能闻到空气中硫磺般的灼热气息。
“神迹！是神迹！”
“河神显灵了！拉神庇佑！”
两岸的民众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狂呼。
他们跪倒在地，疯狂地叩拜，泪流满面。
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这是真真正正的神明之怒，神明之悦！
塞提浑身剧震，惊骇地望着脚下自燃的河水，他戎马一生，见过的奇景无数，却从未见过如此违背常理的画面。
难道……真的是神力？
就在他心神失守的刹那，丁薇的声音响彻云霄。
她立于船头，任由烈焰的光芒将她的身影勾勒得如同神祇。
她高声道：“听！这是尼罗河的回应！看！这是太阳神的辉光！今日之誓，不为一人，不为一姓，而是为了上下埃及的统一，为了我埃及千千万万的子民！”
她转向塞提，目光灼灼：“将军，神明在注视着你。”
在那熊熊燃烧的“神迹”面前，在万民狂热的呼喊声中，塞提的一切算计、一切迟疑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他缓缓拿起圣书草纸，在火焰的映照下，他脸上的神情无比复杂。
最终，他点燃草纸，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地响彻河面：
“我，大将军塞提·卡蒙，向尼罗河之神，向太阳神拉，向伟大的双王起誓，此生誓死追随，护卫埃及，生死无悔！”
誓言落下，河心的火焰仿佛得到了满足，竟渐渐平息，只留下一片翻腾不休的赤色浪涛。
仪式结束后，整个底比斯都沉浸在神迹带来的狂热之中。
伊西斯大祭司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主动求见拉美西斯。
她没有说任何恭维的话，而是呈上了一卷来自卡纳克神庙最深处的古老莎草纸卷。
“陛下！”她神情肃穆地展开古卷，指向其中一段几乎无人知晓的记载。
“请看神庙典籍《双神同临》篇，其中有载：‘当红河映照双月，双王之心合二为一，法老的王权将归于永恒，尼罗河的恩赐将永不枯竭。’”
这是数个王朝以来，阿蒙神庙首次，也是唯一一次，从核心教义的典籍中，为“双王共治”找到了神学上的依据！
拉美西斯龙颜大悦。
他一把扶起伊西斯，当着所有殿前大臣的面，高声宣布：“伊西斯大祭司沟通神明，功在千秋！朕今日敕封其为‘双王圣使’，总领王室一切祭祀与文书，其地位，等同于宰相！”
殿门之外，正准备求见的王后奈菲尔听到了这声敕封，她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她手中那根象征着王后威仪的莲花权杖，发出了极其轻微的、几乎不可闻的颤抖。
当夜，喧嚣散尽，月华如水。
丁薇与拉美西斯并肩站在王宫的露台上，俯瞰着静静流淌的尼罗河。
“你今日所为，足以载入史册。”拉美西斯的声音带着一丝感慨，也带着一丝探究。
“告诉我，那火焰……究竟是怎么回事？”
丁薇没有回答，只是浅浅一笑。
拉美西斯凝视着她的侧脸，月光下，她的轮廓柔和而又坚定。
他忽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丁薇，若有朝一日，我也成了阻碍你守护这个国家的人，你会如何？”
这个问题，沉重得如同金字塔的基石。
丁薇转过身，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毫无闪避地直视着他的双眼，那双象征着至高王权的金色眼眸。
“我不会推倒你。”她的声音清冷而坚定。
“但我也绝不会停下脚步。我会……牵着你的手，拉着你，一起走向我们该去的地方。”
拉美西斯先是一怔，随即，低沉的笑声从他胸膛里滚出，越笑越大，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畅快。
他猛地伸出双臂，将她紧紧拥入怀中，那力道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那便好。”他在她耳边低语，灼热的气息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
“因为我的王座，从来就不该只属于我一个人。”
黎明破晓之前，底比斯城最黑暗的角落里。
大将军塞提独坐在密不透风的书房中，将一封来自赫梯王国的密信撕成碎片，扔进了燃烧的炭盆。
信中，赫梯人许诺，只要他能拖延埃及出征的时间，便会全力支持他夺取唯一的王位。
火光映着他阴晴不定的脸。
他望着窗外天边那一抹初升的鱼肚白，喃喃自语：“丁薇……你赢了这一局。但战争一旦开启，整个棋盘，终将重洗。”
而在同一时刻，卡纳克神庙，那片连法老都不得擅入的禁地深处。
与外界庆祝神迹的喧嚣截然相反，这里死寂得如同陵墓。
大祭司阿蒙霍特普，那个仿佛被世人遗忘的老人，正缓缓走下通往地底的最后一级台阶。
这里没有火把，没有油灯，只有一片纯粹的、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
他伸出干枯的手，点燃了一盏造型古朴的黑陶灯。
然而，灯芯中窜出的，却并非寻常的橘色火焰，而是一团幽幽的、散发着寒气的黑色火光。
黑色的火焰摇曳着，将他的影子投射在身后一整面巨大的石壁上。
在常人无法看见的黑暗中，一个比所有政治阴谋、所有战场杀伐都更为古老和恐怖的秘密，正在缓缓苏醒。
那幽暗的火光，似乎不仅仅是为了照明，更像是在召唤或者窥探着什么。
一个隐藏在历史尘埃之下的真相，正等待着被这非同寻常的火焰所揭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