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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年代文里的斯文败类知青(四) ...

  •   夜色浓稠,月亮彻底被云层吞没,院门前只剩下一片模糊的轮廓。

      周晏取下腰间挂着的一串钥匙挑出一把插进锁孔,金属碰撞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摸黑拧了两下,锁芯卡住,转动时发出生涩的“咔嗒”声。

      “啧。”他烦躁地晃了晃脑袋。

      这门锁旧了,每次开门都需要些时间,从前他没想过要换掉,毕竟什么东西用时间久了,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小毛病。

      就像他身上穿着的那件洗的发白的工装,哪里破了就打个补丁,用不着换新的,凑合着也能用。

      突然一束亮光从身后亮起。

      秦臻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他身侧,手电筒的光稳稳地落在锁眼上,形成一个明亮的光圈。

      周晏没回头,但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借着那束光,钥匙顺利转动,门锁“啪”地弹开。

      “谢了,这锁是时候该换了。”周晏露出意外的神情,侧着身子伸长手臂将沉重的大门拉开。

      秦臻没应声,小手电的光随着周晏的脚步移动,照亮了他面前的一小段路。

      院门被彻底打开,一片狼藉映入眼帘。

      上午才收拾过的院子,此刻又恢复了原样。

      斧头斜靠在井台边,刃上还沾着新鲜的木屑;刨子扔在墙角,旁边散落着几根未完工的木条;地上满是刨花和碎木料,被风吹得到处都是。

      周晏意识到了什么,脚步顿了顿,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余光瞥向秦臻。

      秦臻没说话。

      目光落在屋角那堆半成品的木料上,几根刨光的杉木条斜靠在墙边,榫卯处还留着新鲜的凿痕,旁边散落着卷尺和木工铅笔。

      显然,这张床做到一半就被仓促搁置了。

      他想起昨天傍晚的争吵,“爱睡睡,不睡滚!”男人脖颈上暴起的青筋还在眼前晃动,“老子没闲工夫伺候大少爷!”

      可此刻,那些未完工的床腿被仔细包了布,防止夜间绊倒人的种种行为。

      “修猪圈的木料不够,放着也是浪费就做了张床。”周晏突然开口,声音比往常低哑。

      秦臻笑着点点头,床显然不是一天能做成的。

      于是静静地看着这片混乱,目光扫过每一处被翻动的痕迹,最后落在周晏沾满木屑的裤脚上。

      “明天再收拾吧。”他睫毛轻颤,嘴角无意识地弯了弯。

      夜深了,屋里的灯光在墙上投下两人交错的影子。

      周晏突然踹了一脚床腿,木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他出乎意外地开口道:“今晚你睡这。”

      秦臻抬头,看见周晏正粗暴地卷起铺盖,麦秸从破旧的褥子里扎出来,沾在他汗湿的后背上。

      “今天你割了半亩地的麦子。”周晏把铺盖卷摔在地上,喉结滚动,“免得要是半夜腰疼得哼唧,吵得我睡不着觉。”

      他故意踩着重步走向墙角,胶鞋底碾得木屑“咯吱”响,却在门口顿了顿,硬邦邦地补了句:“就这一次。”明天说不定床就做好了。

      秦臻的手指抚过床板上压着块陌生的软布,展开一看,是件洗得发白的旧背心,叠得方正正地,应该是枕头。

      窗外,蝉鸣突然停了。

      秦臻没动。

      他站在床前,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块垫在床板上的旧背心,布料已经被洗得发软,却还留着淡淡的皂角香。

      “你睡床。”他声音很轻,却不容拒绝,“我睡地上。”

      周晏猛地从墙角站起身,阴影里他的眼睛亮得吓人:“少废话。”

      秦臻打断他,目光落在他的手指节处还留着几道细小的伤口,心里也不是滋味,“你腰伤还没好全,也累了一天了,睡地上有湿气症状会加重。”

      屋内突然安静下来,周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拳头攥紧又松开。

      他大步走过来,一把扯起铺盖卷,粗暴地扔回床上:“随你。”

      秦臻盯着地上的稻草垫看了很久,突然开口:“为什么?” 对我这么好。

      月光从窗缝漏进来,描摹出他绷紧的肩线。

      “什么为什么?”他嗓音粗粝,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皮。

      “这个。”秦臻指了指稻草垫,他不懂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初见时像只暴躁的雄狮,捍卫着自己的领地,现在却……

      “你问题怎么这么多?”他转身时眼眶发红,像是被烟熏着了,“既然是室友,一时半会又赶不走。”

      “凑合过呗。”他顺脚踢翻脚边的工具箱,铁钉哗啦啦洒了一地,“不然还能怎样?”

      周晏突然一把攥住秦臻的手腕,力道大极了。

      “嘶……”秦臻发出一声短促的哼声。

      周晏俯身逼近,阴影完全笼罩住秦臻,喉间滚出低沉的嗓音“怎么了?”

      秦臻的手本就不是干粗活的料,可偏偏这人倔得很,水泡都磨破了也不吭声,只悄悄在裤子上蹭掉血丝,继续干活。

      白皙修长的指节握着个镰刀磨得泛红,虎口处起了两个透亮的水泡,在灯光下像两颗碍眼的珍珠。

      他下意识用指尖轻轻碰了碰,立刻疼得蹙眉,那模样,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明明疼得要命,却还要端着斯文架子。

      周晏冷眼瞧着,心里嗤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这么娇气。

      他弯腰从床底的工具箱底层摸出个铁皮盒,随手丢到秦臻怀里。

      “拿着。”他背过身去整理农具,声音闷闷的,“涂手上。”

      秦臻掀开盒盖,一股苦涩的药草味扑面而来。膏体已经有些干了,边缘结着褐色的痂,显然存放了很久。

      “不用了,小伤而已。”秦臻合上盖子,“过两天就好。”

      周晏猛地转身,一把抓过他的手腕。粗粝的拇指按在那片红肿的水泡上,力道不轻不重。

      “让你涂就涂,那么多废话。”他眉头拧得死紧,“感染了村里可没医生,别到时候来找我哭。”

      秦臻感觉药膏凉丝丝地渗进皮肤,混着周晏掌心的温度。那双手上有无数细小的伤痕,比他的严重得多。

      “你以前......”

      “闭嘴。”周晏松开他,把药盒重重合上,“再啰嗦就扔了。 ”

      秦臻的掌心朝上,水泡破了皮,泛着红肿。他试着拧开药膏,却因为伤口的牵扯而皱了皱眉。

      周晏瞥了他一眼,突然伸手把药膏夺了过去。

      “笨手笨脚。”他冷嗤一声,却在指尖蘸了药膏后,动作顿了一下,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秦臻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周晏的眉头拧得更紧,像是跟自己较劲似的,最终粗声粗气道:“手伸好,别乱动。”

      他的指尖落下来,力道却意外地轻。

      药膏被一点点揉开,周晏低着头,眉骨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神,只有指腹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缓慢、耐心,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意味,仿佛秦臻的手是什么易碎的瓷器。

      秦臻忽然笑了,开玩笑道:“这么熟练,以前经常给姑娘上药? ”

      周晏的动作猛地一顿。

      “放屁。”他声音发硬,耳根却可疑地红了,“我这辈子就给我……娘,这么涂过。”

      话一出口,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色更难看了。

      手指无意识地在秦臻掌心多揉了两下,才像是突然惊醒般收回。

      “爱涂不涂。”他别过脸,把药膏盖子拧得死紧,“我从前倒是想对一个人这样,可惜没机会。”

      这句话说得很轻,几乎像是自言自语。

      秦臻看着他的侧脸,感觉忽然明白了什么,于是不再言语。

      药盒被粗鲁地塞进他手里,周晏已经起身走开,背影僵硬得像块石头。

      “看什么看?我去洗澡。”周晏正背对着他脱工装,闻言动作一顿,布料卡在手肘处,露出后背几道显然是赶工时不慎被木刺刮到的新鲜划伤。

      “哦。”

      “躺下睡觉。”他回过头走向秦臻,“闭上嘴。”

      秦臻看见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里跳动着火光,下颚线绷得像是要裂开,可攥着自己手腕的掌心却滚烫到发抖。

      周晏把他往床上一推,动作看似粗暴,落势却缓得像片羽毛。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骤然而至。

      周晏转身走向地铺的背影被闪电照得煞白,后颈还沾着赶工做床时留下的没擦净的木屑。

      “等等,你身上有伤,我来帮你涂。”

      “用不着。”

      周晏一把夺过药膏,铝制盒子在掌心磕出清脆的响。

      他背过身去,手指胡乱往伤口处抹,药膏却大半蹭在了肩胛骨上,半点没碰到红肿的刮伤。

      秦臻看着他反手折腾的笨拙样子:肘别扭地拧着,脖颈因用力而绷出青筋,药膏在指尖化开,黏糊糊地沾了满手,偏偏就是够不着该涂的地方。

      “我帮你。”

      “少管闲事!”周晏猛地转身,药盒“咣当”砸在一边。

      他胸口剧烈起伏,锁骨上还挂着亮晶晶的药渍,“你手上那俩泡还没消,逞什么能?”

      秦臻忽然伸手,沾着药膏的指尖精准点在他后背的伤处。

      周晏浑身一僵,听见身后传来带笑的气音:“到底谁在逞能?”

      周晏的后背僵得像块铁板,秦臻的指尖却稳稳地停在他的伤处,药膏的凉意渗进皮肤,却压不住那股从脊椎窜上来的燥热。

      “……松手。”周晏嗓音沙哑,手已经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秦臻没动,指腹反而沿着伤口的边缘轻轻打转,力道不轻不重,刚好够让周晏浑身绷得更紧:“别乱动,药还没涂匀。”

      周晏猛地转身,一把扣住秦臻的手腕。

      两人距离骤然拉近,呼吸交错,秦臻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跳动的火光,愤怒的,慌乱的,还有别的什么。

      “你……”

      “周晏。”秦臻突然轻声叫他的名字,声音低得几乎融进夜色里,“你耳朵红了。”

      像是被戳破了什么秘密,周晏一把推开他,药盒被撞翻在地上,褐色的药膏糊了一地。

      他粗喘着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却在对上秦臻无辜的视线时,所有狠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秦臻就那样看着他,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掌心朝上,水泡的伤痕在灯光下格外刺眼。

      “睡觉!”周晏最终只憋出这两个字,摔门出了屋子。

      院外传来水桶被踹翻的巨响,秦臻低头看了看指尖残留的药膏,轻轻叹了口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年代文里的斯文败类知青(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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