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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马甲怎么可以一下子掉两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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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之眠发烧得厉害,整个人沉沉陷在床铺里,一动不动,仿佛要被高烧融化进了酒店的白床单。空调冷气呼呼地吹,整个房间却像个微缩版的战场。
桓未央一手拎着一条湿漉漉的冷毛巾,从浴室里踢踏着拖鞋走出来,一副热血医学生上身的架势:“我来!冷敷降温,虽然我不是Alpha医学方向的,但生病总归有物理降温那一套吧?”
他晃着毛巾靠近床边,刚准备伸手,突然被人拦住了。
沐晏辞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旁边,一只手精准地卡住桓未央的手腕,动作说不上重,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力道:“我来。”
桓未央一愣:“……?你干嘛,我也不是要给他灌水。”
“你别碰他。”沐晏辞接过毛巾,转手拧干,低头动作利落地帮盛之眠敷额头,神情专注,完全没搭理桓未央不服气的表情。
桓未央撇嘴,小声嘟囔:“你是他助理还是他亲哥啊?”
沐晏辞头也不抬:“他对体温刺激敏感,没处理好容易加重病情。”
“不是吧……”桓未央嘀咕,“发烧不都一个处理流程吗?A也烧,O也烧,难道还有种族烧法之分?”
沐晏辞闻言抬起头,目光看着他,眼里有点若有所思:“你是Alpha?”
“废话。”桓未央理直气壮地点头,“正儿八经Alpha,匹配表上那种高级的!怎么了?”
“那你不知道Omega对体温变化特别敏感?”
桓未央一脸迷惑:“这个……这不是那种‘ABO入门须知’里很后面才写的吗?我开学后几天才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部分我错过了。”
沐晏辞不说话了,只轻轻“嗯”了一声,低头继续帮盛之眠换毛巾。
桓未央在旁边摸着下巴,开始自言自语:“不过说起来盛之眠是不是用了太多抑制剂才烧的?抑制剂不能乱打,A也不是铁人……对吧?”
“你怎么知道是抑制剂用多了?”沐晏辞忽然问道,语气里不经意地掺了点锐利的意味。
“啊?”桓未央一时语塞,“我、我猜的啊……你之前不是还买了什么疏通剂回来?”
沐晏辞轻笑了一声,意味不明。
“我回头还特意查了,居然真是专供Alpha用的。”桓未央讪讪地挠了挠头,“不过……我又不常用……我妈一直说我发育太慢,我估计Alpha那块可能不太典型。”
沐晏辞盯着他,若有所思。
盛之眠在床上轻轻哼了一声,把两人注意力又拉回去。
桓未央赶紧走过去,犹豫地伸手碰了碰盛之眠的被角:“他是不是要醒了?”
沐晏辞按住他手:“别动。”
桓未央:“……”
沐晏辞:“你还是坐那边吧,别让你身上的‘高危信息素’吓着他。”
桓未央:“???”
他气鼓鼓地坐回自己床上,咬着吸管猛吸一口可乐,半天憋出一句:“你这人真的太有偏见了。”
沐晏辞轻轻一笑,没说话。
但他心里某个早已埋下的怀疑,悄然长出了一点点藤蔓。
Alpha不可能连这些都不知道,除非,他从来就不是。
屋子里热得像蒸桑拿,盛之眠身上贴着两块湿毛巾,却还是止不住地出汗。他整个人陷在白色床单里,呼吸浅而急,脸颊泛红,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像极了随时要烧出火星的锅盖。
沐晏辞看了眼数值——体温又升高了半度,已经快逼近信息素紊乱的警戒线。
“得带他出去透气了。”他低声道,手指不轻不重地按了下盛之眠的脉搏,“不能再拖。”
“出去?他这样能走路吗?”桓未央震惊地站起来。
“你背他。我得跟学校上报,你个蠢货又不会。”
“哈???”
五分钟后,桓未央一脸“我到底造了什么孽”的表情,背着盛之眠下了酒店楼梯。
“你别动啊,我又不是A+选手,体力很有限。”他咕哝着,扶稳盛之眠在背上。
“……不动。”盛之眠嗓子哑到不像人,说话都靠气音,“我只是……太难受了。”
“我知道。”桓未央嘀咕着,把他往上托了托,又忍不住问,“你是Omega为什么要用疏通剂啊……”
盛之眠没有回答。他呼吸混乱,眼尾泛着潮红,连睫毛都湿润卷曲,像是刚哭过一样。
他真的不是想装。他的确快撑不住了。
体内抑制剂副作用正在疯狂反噬,全身像被泡在滚开的水里,又冷又热,一阵阵的眩晕打在神经上,他甚至不敢睁眼——一睁开,就晕。
于是桓未央干脆拿自己的帽衫兜帽盖住了他眼睛:“别睁了,你闭着眼让我带你走就行。”
“……你要带我去哪?”盛之眠声音低到几不可闻。
“外面有风,换个场所你状态会好点。我知道有个地方人少,不会有别人打扰你。”
盛之眠没再反抗。他现在什么都看不见,耳边只有桓未央的脚步声,心跳在一下一下撞着耳膜。
忽然,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钻进鼻腔。
那是从桓未央身上传来的。
不像那些Alpha的信息素那么冲,也不是他以为的那种“清冷沉稳系”。反而……说不上来,有种说不出口的诱惑。
像刚开瓶的冰镇柚子汽水,微凉的汽泡一瞬间炸开,第一口是柚子皮的酸爽,紧接着是扑鼻而来的果甜,又隐隐带着一点辣味,像是辣椒水点到嘴唇边,却不刺喉,只让人意外地心跳漏一拍。
“……你身上什么味?”盛之眠皱了皱眉,低低地开口。
桓未央脚步顿了一下:“啊?我喷了点香水。夏季限定,‘气泡柚子’,怎么样,很贵的,校内限量抽签我抽到的。”
“不是香水……”盛之眠语气虚弱,但有点恍惚,“是你……信息素的味道,人调不出来这个味道。”
桓未央:“……”
他整个人顿了一秒,甚至停下了脚步,差点当场暴露马甲:“你、你是不是烧糊涂了?我是Alpha!我能是柚子味儿的?”
“……就是你身上。”盛之眠声音越来越轻,却断断续续地说,“好闻……好像能缓解……”
桓未央脸色一变,低头看着趴在自己背上的盛之眠。
盛之眠没了意识,呼吸却平缓了一点。好像真的被这股味道安抚了。
“靠。”桓未央咬牙,“我完了。”
他扛着盛之眠,像扛着一颗随时会引爆的Omega炸弹,内心疯狂拉响警报。
他知道自己的伪装药快到期了,而盛之眠的信息素感知本就异常敏锐。
不能再耽误了。
得赶紧把人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再想办法继续——
继续骗人。
或者……开始准备暴露的后果。
十二月的街头带着一种克制的斑斓。
黄橙红的枫叶铺了一地,行道树被风一吹就哗啦啦掉落叶子,像是专为这部电影级别的秋天加的背景音。远处红砖矮楼屋顶上蹲着一只灰鸽子,偶尔低头理毛,又警觉地望着街边行人。
午后的阳光透过云层打下来,被淡金色的雾气一滤,落在街角的长椅上,也落在盛之眠微微苍白的脸上。
他靠着椅背,闭着眼,唇角发干,整个人都带着一股病中虚弱的清冷。他没说话,只抬手轻轻挡了挡阳光,手指骨节分明,泛着不正常的红。
“你先坐这,我去附近便利店看看能不能买到低剂量的调节贴。”桓未央嘱咐完,就哒哒哒踩着拖鞋跑远了。
街上没什么人,只有几辆开过去的旧车,轧起落叶沙沙响。
盛之眠睁开眼,在椅子上缓了一会儿,等到心跳没那么疯狂地砸耳膜了,才慢吞吞地伸手去摸口袋。
他记得自己随身带着抑制剂。即便平时用得不多,也总是放在贴身口袋里,像是一种习惯性戒备。
可他摸了个遍——上衣内侧口袋,外套夹层,裤袋、包,
没有。
他动作慢下来,又翻了一次,甚至倾身从长椅上撑起来,翻遍了随身背的小包,却还是——
空的。
盛之眠的脸色变了。
他不大可能弄丢药。他一直有种强迫症式的谨慎——尤其是对这类“暴露身份就会引爆”的秘密。
但现在,药不见了。他连最后一点能压制体内紊乱的手段都没有了。
一阵风吹过,凉意透着衣领灌进来,吹得他后颈一凉。
他重新靠回长椅,闭上眼,一只手紧紧攥着衣角,牙关咬得死紧。
这不是普通的发烧,也不是普通的信息素失控。
他感觉到了,那股不断攀升的热意已经钻入了骨头。
可最糟的不是身体,是那个逐渐清晰起来的事实。
他现在,身上任何一件能证明自己是omega的东西,都在慢慢失效。
一股旧凉凉的旧蜡香从脖子后面溢出。
而对面那家便利店门口,桓未央正踩着落叶,晃晃悠悠地走回来,嘴里咬着吸管,手里晃着一瓶汽水。
盛之眠垂下眼,指尖无声地颤了一下。
他现在,必须尽快离开桓未央身边。再不走,就会露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