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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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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会在这里?”贺厌炽已经换下衣服,他穿着黑色的冲锋衣外套,没来得摘掉的半指手套衬得他手指修长,食指和中指见还夹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
他们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昏暗恍惚的场地带着微凉的晚风,栗倦还捧着一瓶冰凉凉的雪碧,他一口都没喝,是不知道身旁那个人打开后随手塞给他的。
“我和朋友一起来的。”栗倦乖乖地回答他的问题,眼神却在偷偷撇贺厌炽,他还没有见过这样的贺厌炽。
贺厌炽剪了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高挺鼻梁下是一张微微紧抿的薄唇,侧脸在光影下忽明忽暗。栗倦缩了缩脖子,又偷偷抬眼顺着他的下巴往下看。他没拉拉链,里面穿了一件无袖的黑色背心,脖子上带了一条黑色编织绳的项链,下面缀着一个小小的菱形装饰,映着灯光闪到了栗倦的眼睛。
“看够了吗?”贺厌炽终于玩够了手上的那根烟,他现在给人的感觉和栗倦遇到的贺厌炽截然不同,不温柔,整个人冷硬硬的。
“我送你回去吧,很晚了。”贺厌炽看他。
栗倦沉默地点点头,舒展眉头,果然还是那个贺厌炽。
“贺先生留步。”贺厌炽在前面走,栗倦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出来了,“你要走了?”
他越过贺厌炽目光看向栗倦,“不再待一会儿吗?”栗倦有些听不懂他的话,只是下意识地上前两步侧挡在贺厌炽面前,“刘先生,谢谢你带我来这里,有些太晚了,我们就不打扰了。”
贺厌炽看着快他两步甚至没看清身影就窜到自己面前的栗倦有些咂舌,他也感觉到两人间异样的氛围,只是没在意男人的话想要带着栗倦离开。
男人又快步挡住贺厌炽,“我想和贺先生说两句话。”
栗倦还想说什么,一张脸上都是纠结。贺厌炽长得很高,他自上而下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利落地答应了,“好,五分钟。”
“可以。”男人点头,栗倦还握着那瓶雪碧站在原地,他知道男人要和贺厌炽说什么。
“对了。”男人回头,好像是在和贺厌炽说话,却又像是在和现场的两人说。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傅澄。”
华灯初上,晚上十点多高架桥上一条条红色的尾灯如人流,鱼群般流转。
贺厌炽已经轻车熟路地开往栗倦住的小区,他坐在副驾驶上,手里还捧着那瓶雪碧,晃晃荡荡地,栗倦没敢扔掉,他总觉得浪费。可是太凉了他又喝不了只能捧着,希望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心安理得地撒掉。
下了高架桥,路上已经没什么人和车了,车里静悄悄的,只有车表盘在响。
前方红灯亮了,夜风呼呼地吹过,昏黄的路灯给世界罩上了橙色。
他手里的那瓶雪碧被贺厌炽随手拿走了,铝制外壁已经被他的体温彻底暖热了,气泡也跑的差不多了,喝起来酸酸甜甜的,贺厌炽仰着头喝完捏扁瓶子扔在一旁。
“他真是你朋友?”栗倦知道他在问什么,回答道,“严格来说不算是,毕竟我们只吃过一次饭,见过五次面。”
栗倦还在低头扒拉着手指致力于把他们之间的所有行程全部和贺厌炽报备完毕,贺厌炽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挺好的。”
他半开玩笑地说,“我还以为你会致力于做一个山顶洞人呢。”
“我当然不会啊。”栗倦也被他都逗笑了,他们默契地没去讲那天的事情。
到了小区门口,贺厌炽也跟着下了车,栗倦朝他摆摆手,“我已经到了,不用再送我了。”
贺厌炽刚想说好,却觉得某个方向有道视线紧紧地盯着他,他猛地回头,路上偶尔走过的行人和压过减速带的车子驶过,没有任何异常。
“你怎么了?”栗倦看到了贺厌炽的异常举动,瞬间摸不着头脑,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黑洞洞的角落跳下来一只黑色的猫咪,“是猫咪。”
贺厌炽点点头又往四周望了望,他回应着栗倦的话,“嗯,你走吧,我看着你进去。”
栗倦走了,他和门口的保卫大爷打了招呼,身影彻底消失在贺厌炽眼前。
接下来的几天,贺厌炽便来得勤了一些,他没进去过小区,只是偶然在门口徘徊。找着借口接栗倦上下班,偶尔会给门卫大爷捎上几包烟。
早上他来得早些,栗倦还没出门,他半倚着保安室和大爷有一搭没一搭地大话。
他问大爷最近有没有见过陌生的,脸面生的人从小区里走出来,又问以前有没有什么偷盗事件发生,基本上把小区的情况摸了个遍,心里越发觉得这个小区不怎么安全。
十几分钟后,栗倦从拐角处走了出来,他住的偏,在东南角,平时开车上下班,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贺厌炽提了一嘴说最近休年假,闲着也是闲着,自告奋勇要送栗倦上下班。
栗倦当时第一反应是拒绝,他还没等说出口就见男人垂着眸子看他,“我要钱的,不是免费司机。”
“啊?”这下轮到栗倦尴尬了,“这几天休假没工资拿,成哥抠门得很。”贺厌炽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明明就是这么拙劣的谎言,可能三岁小孩都要问一句,栗倦却信了。
见人来了,贺厌炽也不跟大爷聊了,只是手一伸指了指栗倦,“叔,这我小兄弟,在那个东南角住。他前两天脾气暴跟人起了点矛盾,麻烦你晚上多看着点,看看有没有人跟着他进门。”
贺厌炽掐掉了烟,掏出来一张名片,“这我联系方式,他年纪小我怕有人来报复,麻烦大叔您多留意点。”
大爷笑呵呵地收了贺厌炽递过来的两包烟,连答应了几个好。
上了车,贺厌炽身上的烟味也消地差不多了,栗倦问他,“你吃饭了吗?”
“没。”栗倦拍拍他的胳膊,从包里掏出来刚做好的三明治递给他,“我来开车吧。”两人换了位置,路上,贺厌炽假装不经意地问他最近有没有和同事发生矛盾或者口角,栗倦仔细回忆了几分钟摇摇头说没有。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栗倦问他,总觉得贺厌炽说的每一句话都有深意,他不怎么说废话,所以这么突兀的关心显得的外奇怪。
贺厌炽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闷声摇头,“明天我要回去上班了,你晚上在路上注意点。”
过了几天后,栗倦负责的项目过了大半进度,组里去聚了个餐,栗倦不好推脱也跟着去了,他的胃病这几天又复发了,推脱开车也没沾酒,只是多吃了几口水果。
结束之后已经晚上十二点了,他再载上几个顺路的同事把人一一送到地方才开车回去,刚到小区门口过门禁的时候他和大爷打了招呼,从停车场出来也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他拢紧了身上的外套快走了几步,路上静悄悄的,沙沙响的绿植引起了他的注意,栗倦又加快了脚步,路灯下他猛地回头,身后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他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准备回头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一个高大的黑影猛地把他抱住了,栗倦想要张嘴呼叫,却被紧紧捂着嘴巴,他也看清了眼前人。
“呜呜……”栗倦奋力挣扎,他睁大眼睛努力呼吸空气,男人的力气很大,几乎是把他死死抱住,手掌不停地在他腰间游走,栗倦死命摇头,“宋……宋顷,放开,放开我。”
“卷卷,那天的男人是谁啊?”宋顷身上带着浓重的酒味和烟味,他带着帽子,栗倦看不清他的脸,却还是认出了他的声音,“朋友,是我朋友。”
“我说过很多遍了,原谅我吧,我还是爱你的,我们好好的。”他的声音越来越沉,甚至要拽着栗倦往黑暗处走。
栗倦的双手紧紧攀附着男人的臂膀,他觉得自己的牙齿在打颤,双腿软弱无骨,如果不是腰间的那只手,他可能已经无法站立。
“宋顷,……宋顷”栗倦颤抖着声音,几乎是泯灭成气声,只进不出,他的嗓子低哑无力,“阿顷,我怕黑的。我怕黑,我们回家好不好?”
他的脑子已经转成一团浆糊,周围静悄悄的,眼前的黑暗朦胧着一层轻薄却挣脱不用开的纱缠绕在栗倦的颈间,他脑子里只是重复着几个字,不能进去,绝对不能进去,他会死的。
男人站在原地没动,他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栗倦在哭,但是声音很小,他怕惹恼了宋顷,毕竟这人的脑子已经不算很清醒了。只是他的眼睛被泪水淹没了,既没胆量抬头也没心思对视。
宋顷很少见到栗倦哭泣的样子,他和栗倦的第一次交谈源自于那颗操场上飞偏的篮球,不偏不倚砸在栗倦的左肩上,他陪了人住了大半个月医院。
毕业后分别的八年,他再次和栗倦见面是在一个破旧脏污的小巷口,酒吧后门三三两两站着的人,栗倦蜷缩在地上,宋顷左手还搂着女伴,他伸脚踢了人两下。那人没动,脸倒是暴露在宋顷眼底,他拿下叼着的烟头推开了女伴把人抗在肩头背回家了。
再后来他们交往,宋顷先告的白,那时的他还是满腔的爱意,看着低头不语的栗倦只是轻轻环住他去吻他的嘴角,一下两下,像蜻蜓点水。
那时候栗倦出门上班,他没工作就在家把他们的小房子打理的井井有条,他并不知道栗倦的胃病。只是有天夜里醒来伸手可及的是满手的冰凉,他只得迷迷糊糊起床去找人,却见已经捂着肚子疼昏在浴室的人。
那晚他第一次见到哭泣的栗倦,疼痛引起的生理性盐水是止不住的。
他疼的满床打滚,咬着嘴巴却不肯发出一点声音,他当时手足无措地要去打电话,栗倦伸手按住手机。冰凉的手指在他的掌面滑开又落到掌心里,宋顷只好紧紧握着他的双手把人抱在怀里,栗倦轻声跟他说药在哪里,他只能手脚并用地跑到另一间侧卧角落打开抽屉拿出来他从没见过的药。再后来他就没再见过栗倦哭泣,不知道什么时候栗倦就开始不再看他。
也许是他为了引起栗倦的注意装作不经意地和酒吧的同事亲昵,也许是他在聚餐的时候双手紧紧搂着怀里满脸通红的男孩,更可能是他被栗倦撞见和新女友接吻,他想上前狡辩解释却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他想说话,却看见眼睛通红的栗倦,他不禁想到真无聊,原来栗倦也是喜欢他的。
怀里的人已经哭得有些痉挛,他浑身颤抖,宋顷真心悔过,他并不想和栗倦闹得这么僵,他只是想让栗倦再看看他,哪怕是对他笑笑,什么都不做,却能填满他漏风的心脏。
“卷卷,不哭了。”心脏又开始痛,他想去弥补栗倦些什么,可是却忽略了栗倦是否想要亦或者他们还能不能回到过去,“我们回家,以后你只要不躲着我了,我们还好好的。”
他揽着栗倦的腰,手上没有松劲儿,甚至重了几分力气,他知道栗倦住在几号楼,甚至偷偷在他家门口踩过点。
栗倦不说话只是跟着他往前走,停车厂出口不远处就是保安室,他只得乖乖地跟着走。前方岔路小道有个很小很小的池塘,那是当时为了种树造一片观赏林留下来的空坑,有时候小孩子们喜欢在里面玩。
栗倦只走过一次,他记得那个坑很深,这几天下雨是有积水的,足够困住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几分钟。
凌晨快两点,门卫大爷打开前两天刚得的轻烟吸了两口,隔着玻璃和云雾间,有人朝他跑了过来,他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才看清是谁。
再一定睛身后一个穿着一身黑的男人把他猛地扑倒在地,大爷立刻掏出手机急忙打报警电话又手忙脚乱地拨出去一个电话,随即拿着东西就跑了出去,他边跑便大声呵斥,那人却跟没听到一样。
凌晨两点三十六分,小区遍布警笛声,红蓝交错的光线几乎燃亮了整个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