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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决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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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
纪舒站在和平饭店门口,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脚边汇成小小的水洼。他低头看了看手表——晚上八点十五分。傅斯宴说今晚有重要应酬,不会太早回酒店。但纪舒等不及了。
行李箱的轮子在湿滑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纪舒深吸一口气,推门走进酒店大堂。明天是傅斯宴的生日,虽然傅斯宴似乎忘记了,但纪舒还是想给他一个惊喜。他特意请了假,买了傅斯宴一直想要的那款限量手表,坐了最早一班飞机来上海。
"您好,请问傅斯宴先生的房间号是多少?我是他的助理。"纪舒对前台露出职业性的微笑,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证。
前台小姐核对了一下信息:"傅先生住在2808套房。需要我通知他吗?"
"不用了,我想给他个惊喜。"纪舒晃了晃手中的礼物盒。
电梯上升的过程仿佛被无限拉长。纪舒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被雨水打湿的鬓角,心跳快得不像话。傅斯宴会是什么表情?惊讶?高兴?还是像往常一样,用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他,然后把他拉进怀里?
叮。电梯停在28楼。
走廊铺着厚实的地毯,脚步声被完全吸收。纪舒轻手轻脚地走到2808门前,正要敲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他皱了皱眉,轻轻推开门——
"斯宴,别这样..."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娇媚中带着欲拒还迎。纪舒的血液瞬间凝固。
"别哪样?"傅斯宴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纪舒熟悉的、调情时的沙哑,"你不是一直想要这个吗?"
纪舒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礼物盒从指间滑落,"砰"地一声掉在地上。客厅里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谁在那里?"傅斯宴的声音骤然变冷。
纪舒机械地向前走了两步,转过玄关的拐角。眼前的景象像一把刀,直直插进他的心脏——傅斯宴靠在沙发上,衬衫领口大开,王雅雯几乎半趴在他身上,红唇距离他的脖颈只有寸许。两人面前的茶几上摆着喝了一半的红酒和两个高脚杯。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傅斯宴看到纪舒,瞳孔猛地收缩,下意识推开了王雅雯。王雅雯踉跄了一下,转头看到纪舒,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高傲的神情。
"纪助理?"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这么晚了,有事吗?"
纪舒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傅斯宴,后者已经站起身,表情从最初的震惊迅速恢复成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
"你怎么来了?"傅斯宴问,语气平淡得像在询问一个不速之客。
纪舒弯腰捡起掉落的礼物盒,盒角已经摔裂了。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最终,他只是沉默地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傅斯宴送给他的袖扣——傅斯宴送他的第一份生日礼物,他一直随身携带——放在茶几上。
"我来还你这个。"纪舒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傅斯宴看着那枚袖扣,眉头紧锁:"别闹,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回去?"纪舒突然笑了,那笑声比哭还难听,"回哪里?那个你用来敷衍我的公寓?还是公司,继续做你的'特别助理'?"
王雅雯识趣地拿起手包:"我先走了,你们...谈清楚。"她经过纪舒身边时,投来一个怜悯的眼神,这个眼神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
门关上后,房间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傅斯宴松了松领带,走到迷你吧台前倒了杯威士忌。
"要喝一杯吗?"他问,仿佛这只是个普通的夜晚,仿佛纪舒只是偶然造访。
纪舒盯着傅斯宴的背影,胸口剧烈起伏:"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傅斯宴喝了一口酒,没有转身:"这不重要。"
"对我很重要!"纪舒的声音突然拔高,"是我太傻没看出来,还是你演技太好?香港那次?还是更早?"
傅斯宴终于转过身,眼神冰冷:"我说了,这不重要。我们之间的关系从来就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纪舒脸上。他踉跄后退一步,扶住墙壁才没有跌倒。
"不是我以为的那样?"纪舒重复道,声音开始发抖,"那是怎样?你告诉我,傅斯宴,我算什么?"
傅斯宴放下酒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算情人之一?情人都不算。"
每一个字都像刀子,凌迟着纪舒的心脏。他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
"所以这三个月,你那些温柔,那些'回家',那些'晚安'...全是假的?"纪舒的声音已经嘶哑,"你明明说过..."
"我说过什么?"傅斯宴突然提高音量,"我从来没说过爱你,不是吗?"
确实。纪舒突然意识到,傅斯宴确实从未说过那三个字。是他自己一厢情愿,把温柔当爱情,把占有欲当承诺。
"我就不该信你,傅斯宴。"纪舒摇头,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八年前那封情书被你拒绝时,我就该明白,你这种人根本没有心。"
傅斯宴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动摇,但很快又恢复冷漠:"现在明白也不晚。"
纪舒抓起茶几上的袖扣,狠狠摔在地上。金属撞击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蓝宝石从镶嵌处脱落,滚到傅斯宴脚边。
"纪舒我八年前不喜欢你,现在也不可能喜欢你,以后也不可能。"傅斯宴一字一顿地说,每个字都像锤子,将纪舒的心砸得粉碎,"你只是...一个有趣的消遣。"
空气仿佛被抽干。纪舒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墙壁才能站稳。八年的暗恋,三个月的甜蜜,原来在傅斯宴眼里,只是一场"消遣"。
"我明白了。"纪舒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辞职信明天会发到你邮箱。今晚我会搬出公寓。"
他转身走向门口,脚步异常坚定。身后传来玻璃杯重重放在桌上的声音,然后是傅斯宴急促的脚步声。
"等等。"傅斯宴抓住他的手腕,"别耍小孩子脾气。工作归工作,没必要辞职。"
纪舒甩开他的手,回头直视傅斯宴的眼睛。那双他曾经深爱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令他陌生的冷漠。
"你知道吗,傅斯宴?"纪舒轻声说,"你才是最可怜的人。你拥有那么多,却永远不懂什么是爱。"
傅斯宴的表情终于出现裂痕,眼中闪过一丝纪舒读不懂的情绪:"纪舒..."
"再见,傅总。"纪舒打断他,最后一次用这个称呼,"不,是再也不见。"
门关上的声音在安静的酒店走廊格外刺耳。纪舒站在门外,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他紧紧抱住那个摔坏的礼物盒,仿佛这是唯一能支撑他不崩溃的东西。
门内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砸碎了。纪舒没有回头,慢慢站起来,走向电梯。
雨还在下。纪舒站在酒店门口,任由雨水打湿衣服和头发。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傅斯宴的来电。他看了一眼,然后关掉了手机。
一辆出租车缓缓驶来,纪舒招手拦下。
"先生,去哪里?"司机问。
去哪里?纪舒突然发现,除了那个充满傅斯宴痕迹的公寓,他竟然无处可去。
"机场。"最终他说。
车窗外,上海的霓虹在雨水中模糊成一片斑斓的色彩。纪舒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混着雨水滑落。
今天,纪舒才知道,原来心碎是有声音的,就像蓝宝石掉落在大理石地面,清脆而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