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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藤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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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湾的风总带着咸腥味,把办公室百叶窗吹得哗啦啦响。
方文来公司第三周,已经熟门熟路地把薄荷糖换成了陈皮糖,铝罐摆在我工位角落。
"宋白,中午吃哪家?"
他探过隔断,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袖口沾着新蹭的铅笔灰,他总在午休时画设计稿。
张姐在隔壁桌笑出声:"小方又要当跟屁虫啦?"
我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海报初稿,指尖在键盘上悬成僵硬的弧。
自从方文以"新人水土不服"为由赖上我,午餐时间就成了固定的双人局。
他会精准地避开我不爱吃的香菜,把柠檬茶的吸管替我插好。
"都可以。"
我滑动鼠标,试图忽略他眼底的光。
方文却把菜单推过来,指尖点在"糖醋排骨"上:"你大三庆功宴吃了三块。"
这句话让我想起知夏夹给我的那块排骨,喉间突然泛起酸涩,他竟然还会记着这些。
午休时在食堂,方文把炖蛋推到我面前。
"张姐说你总吃沙拉。"
瓷勺撞在碗沿的声响,周围同事的目光像潮水般涌来,我低头扒饭,听见邻桌窃窃私语。
"新来的同事好像在追宋白?"
"郎才女貌,还挺般配的。"
方文却像没察觉我的僵硬,絮絮叨叨说着新项目:"客户端要灯塔元素,我记得你画过……"
"方文,"
我打断他,"我们还是保持点距离吧。"
他舀汤的动作顿了顿,汤勺在碗里划出圈涟漪。
"我只是觉得," 他声音轻得像海风,
"两个人吃饭会更香一点。"
下午方文抱来束洋桔梗,淡紫色的花束插在可乐瓶里,摆在我工位上。
"楼下花店老板说,这种花耐放。"
他替我整理被风吹乱的图纸,袖口扫过我手背,温度和当年给我递柠檬糖时一样凉。
张姐凑过来挤眼:"小方这是明恋啊!"
我攥紧铅笔,铅芯突然断裂,像我此刻混乱的心跳。
全公司都知道方文喜欢我。
他会在早高峰给我带现磨咖啡,在我加班时送来温热的三明治,甚至每天都等我一起下班。
"宋白,"
他把早餐袋放在我桌上,手指在袋口捏出褶皱。
"这家店的豆浆和你以前在A大后街喝的那家味道一模一样。"
我盯着袋上熟悉的蓝白条纹,突然觉得这温柔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方文,你不用这样,"
我推开豆浆杯:“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他突然打断我,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别有压力,就当是……老朋友互相照顾。"
他挠了挠头,耳尖有点红。
我很喜欢我租的这间阁楼,尤其是午后阳光斜照在绿萝上的时刻,叶片上的水珠会映出浅湾的波光。
但房东的电话打破了这份平静:"小姑娘,有人出高价租你那间,你得尽快搬走。"
找房的周末,我拖着行李箱站在旧阁楼楼下。
中介电话里的"海景房"实际是暗无天日的地下室,而预算内的房源都在郊区。
我把行李箱寄存在门卫室,沿着浅湾堤坝走了很久,海浪声越来越响,像要把我吞没。
"宋白?"
方文提着袋橙子,看见我空着的双手时,眉头皱了起来。
"你的行李呢?"
我踢着脚下的碎石,喉咙发紧。
"没找到合适的,先寄存在门卫室了。"
海风突然变大,吹得我后退半步。
方文没再追问,只是把橙子塞给我,橙色的塑料袋在他手里晃出轻响。
"先去我那儿吧,我家顶楼有露台,还空着一间房。"
我猛地抬头:"你家不是在市区吗?"
"上个月刚搬到浅湾,开车到公司半小时,跟你以前通勤时间差不多。"
原来他连这个都算好了。
"我不能……"
"没有什么不能,"
方文打断我,掰着手指算。
"第一,房租按你原来的付,半年结一次,第二,你住客卧,互不打扰,第三,"
他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你得教我养绿萝,算抵物业费。"
我看着他较真的样子,于是点了点头接受了他的好意。
海鸥落在不远处的礁石上,夕阳把浅湾染成蜜糖色。
方文的公寓露台正好能看见我以前住的阁楼,栏杆上已经摆好了他新买的绿萝盆。
"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我终于说出这句话,海风把声音吹得七零八落。
方文却蹲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我手背,像在琴房调整我的指法。
"因为想对你好啊。"
他说得太坦然,让我想起他在电话里说"我喜欢你"时的认真。
夕阳彻底沉入海面时,我跟着方文走向他的公寓。
行李箱滚轮碾过碎石的声响,和当年陆景南追知夏时的脚步声不同,这次身后跟着的,是方文均匀的呼吸声。
他指着露台角落:"你看,我把你的绿萝放在朝东的位置,早上能晒到第一缕阳光。"
夜里我躺在客房,听见方文在露台弹吉他。
走音的民谣混着海浪声,意外地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