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御前质证，头痛惊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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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御药房正堂的路，从未如此漫长。苏琳端着那沉甸甸的托盘，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清晨微凉的空气吸进肺里，带着露水的湿气，却丝毫无法冷却她内心的灼热和紧绷。宫道两旁朱红色的高墙无声地耸立着，投下巨大的阴影，仿佛随时会倾倒下来，将她和她怀中那微弱的希望彻底吞噬。
托盘的重量不仅仅是那几样物件，更是悬在她头顶的命运。她甚至能感觉到袖袋里那半块玉佩冰冷的棱角隔着布料硌着她的手臂，那未刻完的蛇纹，如同一个无声的诅咒。
御药房正堂的门敞开着，里面光线比上次来时更显阴沉。胤禛依旧端坐在主位，面容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神情，只有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锐利如刀，在她踏入门槛的瞬间便牢牢锁定了她。
苏培盛侍立在胤禛身侧稍后的位置，微垂着头，姿态恭敬，但那双细长的眼睛却如同毒蛇般，精准地落在了苏琳手中的托盘上，尤其在那三个用布包好的小瓷碟上停留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和...失望？
胤祥也在！他坐在胤禛下首的侧位，脸色略显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显然昨夜也未曾安眠。看到苏琳进来，他立刻投来关切而紧张地目光，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在胤禛强大的气场下，终究只是紧抿着唇，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攥紧。
空气静滞得如同凝固的油脂。
苏琳屏住呼吸，强迫自己忽略那几乎要将她压垮的恐惧。她走到堂中，将托盘高举过顶，双膝跪地，额头触在冰冷光滑的金砖上，声音带着竭力控制的平稳，却仍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奴婢苏琳，叩见四爷。奉四爷谕令，《金麟纪要》誊写完毕，及...井台死者血清试录结果，呈请四爷御览。”
她的姿态低到尘埃里，怀中的托盘却承载着她所有的挣扎和证明。
胤禛没有立刻开口。死寂在堂中蔓延，每一秒都像在苏琳的心弦上用力拨动。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和苏培盛那轻的几乎听不见、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吸声。
终于，胤禛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听不出喜怒：
“呈上来。”
“嗻。”侍立一旁的小太监立刻上前，恭敬地接过苏琳高举的托盘，小心翼翼地呈送到胤禛面前的红木大案上。
托盘被轻轻放下。胤禛的目光首先落在那份叠放整齐的《金鳞纪要》上。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翻开册页。修长的手指在墨迹未干的桑皮纸上划过，一行行扫过那些充满了“避秽”、“凶险”、“戾气”、“阴阳五行”、“九九八十一圈”“稀释至色淡如水”等字眼的描述。他的眉头几不可察的微微蹙起，眼神深邃难辨，似乎在评估这些刻意模糊、充满玄学色彩的文字背后，究竟隐藏着多少真实，多少伪装。
苏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部。这份册子是她精心编织的保命符，也是她给自己留的后路。胤禛能看出多少破绽？他会满意这种“清晰”吗
胤禛翻页的速度很慢，仿佛每一个字都要嚼。时间在苏琳的煎熬中流逝。终于，他合上了《纪要》，并未置评，目光转向了旁边那份字迹略显潦草的《井台死者血清试录》
他拿起那份简短的记录，目光锐利地扫过上面的描述：“秽浊滋生受阻”、“清朗之界（约发丝之距）”、“秽浊遍布”、“微虫趋附”、“其效虽微，然其性可证！”每一个词都像投入他深潭眼眸的石子，激起难以窥测的波澜。
看好《血清试录》，胤禛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那个用布包好的小包裹上。他示意了一下。小太监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解开布包，露出了里面的三个小白瓷碟。
胤禛站起身，走到案前，俯身仔细审视。
第一个碟子（甲碟）：血清涂片边缘，靠近“霉净液”液滴处，那道极其细微的“清朗之界”在明亮的光线下隐约可见，虽然范围极小，但确实存在。旁边滋生蔓延的灰白色菌膜如同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第二个碟子（乙碟）：整片血清已被灰白色的腐败菌膜覆盖，散发着难闻的气息，几只微小的飞虫在碟子边缘试探，却并未真正靠近那片腐败之地。
第三个碟子（丙碟）：只有一点干涸的“霉净液”痕迹，周围干干净净。
事实胜于雄辩。这简陋却直观的证据，无声地诉说着“霉净液”抑制腐败、对抗“死秽戾气”的能力。
胤禛的目光在那道“发丝之距”的抑菌圈上停留了许久。他的侧脸线条在光线下显得异常冷硬，但苏琳似乎捕捉到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极其复杂地微光--是惊讶？是审视？还是...一丝极其微弱的、被证实了某种猜想后的了然？
堂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胤禛的裁决。苏培盛的头垂得更低了，但苏琳眼角的余光瞥见他袖袍下的手指，似乎不甘地微微蜷缩了一下。
就在这时！
胤禛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他猛地抬手，用力按住了自己的右侧太阳穴，动作之突然，甚至带倒了案上一个空置的笔架！
“唔！”一声压抑的、极其痛苦的闷哼从他紧抿的唇间逸出。
他脸上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青筋暴起，豆大的冷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顺着鬓角滑落。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因剧痛而骤然收缩，锐利的光芒被剧烈的痛楚所取代，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佝偻，仿佛正承受着某种无形的重击！
“四哥”胤祥猛地站起，失声惊呼，脸上血色尽褪！
“主子爷！”苏培盛也变了脸色，声音带着惊惶，连忙上前欲扶。
“别碰我！”胤禛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带着一种濒临失控的暴戾和痛苦。他猛地挥开苏培盛伸过来的手，力道之大，让苏培盛一个趔趄后退了好几步。
剧烈的头痛，毫无预兆地、如同海啸般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胤禛只觉得头颅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紧紧攥住，用力挤压、撕扯！眼前阵阵发黑，耳边是尖锐的嗡鸣。
堂内瞬间乱成一团，苏培盛惊慌失措地喊着“传太医，快传太医！”，小太监吓得连滚带爬爬往外冲。胤祥焦急万分地围着胤禛，却不敢再触碰他，只能徒劳地喊着“四哥！坚持住！”
就在这片慌乱和惊慌之中，跪在地上的苏琳，心脏却猛地一跳。
机会？一个千载难逢、稍纵即逝的机会！
她顾不上礼数，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激动和急切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压过了堂内的嘈杂：
“四爷，奴婢斗胆！此症发作急骤，痛如斧劈！可是在右侧太阳穴，牵连至眼目？畏光畏声？伴有恶心欲呕？!”
她的语速极快，字字清晰，如同连珠炮般砸在混乱的空气里！
正被剧痛折磨得几乎无法思考的胤禛，身体猛地一僵。那双因痛苦而布满血丝、视线都有些模糊的眼睛，骤然转向声音的来源--那个跪在地上、脸上苍白却眼神灼亮如星的小宫女！
她说的...一字不差！甚至连“牵连至眼目”、“畏光畏声”、“恶心欲呕”这些细微的伴随症状都精准无比！这绝非巧合。她怎么知道？！
胤祥也震惊地看向苏琳，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苏培盛更是像见了鬼一样，张大了嘴巴，忘记了呼喊太医。
苏琳迎着胤禛那痛苦而震惊地目光，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清晰地吐出那个在现代医学中赫赫有名的名词：
“此乃--偏头风！发作时痛如刀劈斧凿，势若惊雷”
“奴婢有法可暂缓此痛！请四爷恩准一试”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御前质证，头痛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