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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暗匣惊魂与庇护之珠 ...

  •   霉坊的黑暗浓稠如墨,小顺子带来的血书噩耗如同冰冷的毒液,彻底冻结了苏琳的血液。她背靠着粗糙冰冷的土墙,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牙齿格格作响。绝望的寒意从骨髓深处渗出,比饥饿和寒冷更甚。

      ‘晚知秘灭口’那个未写完的口字,像一张狞笑的鬼脸,死死咬住了她的喉咙。对方的手段一次比一次毒,一次比一次直指核心!这血书一出,胤禛那本就岌岌可危的“姑且信任”,还能剩几分?

      门外守卫刻意放重的踱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敲打着她紧绷的神经。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是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胤禛会信吗?胤祥能再次力挽狂澜吗?还是...苏培盛此刻正得意地拿着血书,在胤禛面前添油加醋,等待这一道将他打入深渊的谕旨?

      时间在极度的恐惧中仿佛凝固了。苏琳蜷缩在角落里,双手死死抱住膝盖,指甲深深掐入皮肉,试图用这点微不足道的疼痛来对抗那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恐慌。她甚至不敢去想胤禛的反应,那冰冷的眼神和“立毙”的威胁,足以让她魂飞魄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半柱香,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门外守卫的脚步声突然变得急促,紧接着是低低的交谈和行礼的声音。

      “四爷!”
      “苏总管”

      苏琳的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胤禛...亲自来了?还是苏培盛带着谕旨来了?!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身体僵硬得如同金刚石。

      门锁发出哗啦的声响,木门被推开。昏暗的光线下,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当先踏入霉坊,带来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强压--正是胤禛。

      他身后跟着苏培盛,那张老脸上此刻堆满了恭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再后面,是胤祥!他紧随着胤禛,目光第一时间就焦急地锁定了角落里的苏琳,看到她完好无损(至少表面如此),紧绷的小颌线条才稍稍松弛了一丝。

      霉坊内腐败的气息似乎都因胤禛的到来而凝固了。苏琳挣扎着想行礼,身体却因为恐惧和长时间的蜷缩而麻木僵硬,动作笨拙而狼狈。

      胤禛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她苍白如纸、布满惊惧的脸上扫过,没有停留,径直落在了霉坊中央的空地上。他负手而立,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高大而压迫。

      “东西呢”胤禛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敲打在每个人的耳膜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苏培盛立刻上前一步,躬身从怀里取出一个用油布仔细包裹的小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正是那块染血的布片!暗褐色的血渍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刺目,上面歪歪扭扭的血字:“晚知秘灭口”,以及那个未完成的“口”字,如同狰狞的伤口,暴露在众人眼前!

      苏培盛双手捧着血布,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沉痛和惊疑:“主子爷,您看!这...这从井里捞出来的血书!字字泣血,直指...直指...”他阴冷的目光扫向苏琳,未尽之意昭然若揭。

      胤禛的目光落在血书上,眼神深邃难辨,正常人看不出喜怒。整个霉坊的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沉重得让人踹不过气。苏琳的心沉到了谷底,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然而,胤禛的目光并未在血书上停留太久。他缓缓抬起手,指向苏琳,声音依旧冰冷,却出乎意料地没有立刻质问她:“你,过来,看看此物。”

      苏琳愣住了。让她看?胤禛这是什么意思?试探?还是...给她一个辩解的机会?

      她不敢犹豫,强撑着麻木的双腿,踉跄着走上前。沉重的血腥味混杂井水的土腥气扑面而来,让她胃里一阵翻腾。她强迫自己定睛看向那块血布。

      触目惊心的血字,扭曲的笔画透着一股疯狂和绝望...不,等等!

      苏琳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被忽略的异常!

      那血字...尤其是那个“秘”字和未写完的“口”字的起笔处...墨迹(血迹)的边缘似乎过于“干净”了?不像是用手指蘸着血、在粗糙布面上艰难书写应有的那种泅染和毛刺感,倒像是...用某种比较硬挺的、类似削尖的木棍或竹签之类的工具,刻意“描画”上去的?!而且,血渍的颜色...似乎也有些过于均匀了?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她猛地抬头,看向胤禛,脱口而出:“四爷!这血字...不像是仓促濒死之人所写,倒像是...有人事后刻意模仿、再投入井中伪造的!”

      此言一出,苏培盛脸上骤变,尖声道:“大胆贱婢!死到临头还敢狡辩!主子爷名鉴,这分明就是那死鬼...
      ”
      “闭嘴!”胤禛厉声喝止,目光如电般射向苏培盛,那眼神中的冰冷和警告,让苏培盛瞬间噤若寒蝉,冷汗涔涔而下。

      胤禛没有再看苏培盛,他的目光重新落在苏琳脸上,带着一种审视和...一丝极难察觉的、被证实了某种猜想的锐利。他没有对血书的真伪发表意见,却突然话锋一转,问了一个让所有人(包括苏琳)都意想不到的问题:

      “德妃宫中,那个描金嵌绿松石的小药匣子,在何处?”

      “德妃?药匣子?!苏琳懵了。这跟血书、跟蛇纹案有什么关系?她下意识地摇头:“奴婢...奴婢不知...”

      “苏培盛!”胤禛的声音陡然转厉,“昨日德妃暴毙,其宫中一应器物封存清点,可有此物?!”

      苏培盛浑身一颤,连忙躬身:“回...回主子爷,奴才...奴才昨日亲自督办的清点,德妃娘娘宫中之物...并无...并无此等描金嵌绿松石的药匣子记录在册啊!想是...想是娘娘生前赏人了或遗失了?”他回答得飞快,眼神却有一瞬间得闪烁。

      “遗失了?”胤禛冷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霉坊里格外渗人。他没有再追问苏培盛,目光再次锁定了苏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苏小晚,抬起头来!”

      苏琳不明所以,依言抬头。

      胤禛伸出手,却不是指向她,而是指向...她身后墙角堆放杂物的破筐!

      “去,把最底下那个,带着灰布的旧木匣子,给朕拿过来。”胤禛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如同惊雷在苏琳耳边炸响!

      灰布,旧木匣子?!

      苏琳猛地回头,看向墙角!她记得那里,之前清理时,确实在破筐最底下发现过一个不起眼的、蒙着厚厚灰尘的旧木匣子,当时她以为是谁丢弃的杂物,随手又塞了回去,根本没在意。

      胤禛...胤禛怎么会知道?!他甚至知道上面盖着灰布?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粘杆处,一定是粘杆处!胤禛的耳目早已将这霉坊里里外外,甚至每一个角落都探查得一清二楚!她在这里的一举一动,恐怕都...无所遁形。

      在胤禛冰冷目光的注视下,苏琳手脚冰凉地走到墙角,费力地搬开沉重的破筐,手指颤抖着拔开厚厚的灰尘,果然摸到了那个冰冷的旧木匣子,她将它捧了出来,拂去表面的积尘。匣子很普通,木质粗糙,没有任何纹饰,边缘已经有些磨损。

      “打开它”胤禛命令道。

      苏琳依言,小心翼翼地掀开有些卡涩的盒盖。

      一股混合着陈旧木料和淡淡药味的奇异气息飘散出来。匣子里面空空如也,只在底部铺着一层褪色的、看不出原色的绒布。看起来...平平无奇?

      胤禛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苏培盛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不易察觉的放松?

      胤禛走上前,亲自伸出手指,在匣子内壁仔细地摸索着。他的动作精准而耐心,指尖划过每一寸木料。突然,他的手指在匣子底部靠近边缘的一个极其细微的凸起处停顿了一下!

      只见胤禛指尖用力一按!

      “咔哒!”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声响!

      在苏琳、胤祥、苏培盛震惊的目光中,那看似平平无奇的匣子底部,竟然摊开了一层薄薄的夹板!露出了下面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

      夹层不大,里面静静地躺在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小巧玲珑、不过巴掌大的匣子!通体以金丝楠木为胎,表面用极细的金丝勾勒出繁复的缠枝莲,中间巧妙地镶嵌着一块色泽浓郁、如同凝固森林的绿松石!在霉坊昏暗的光线下,那抹金色与绿松石深邃的蓝绿色泽交相辉映,透着一股低调而奢华的诡异美感。

      正是老太监临死前提到的、德妃宫里的那个--描金嵌绿松石的小匣子!

      它竟然一直就藏在霉坊!藏在苏琳的眼皮子底下!藏在那个她从未在意的破旧木匣的夹层里。

      苏琳倒吸一口冷气,哇塞...这栽赃嫁祸的手段,简直环环相扣,阴毒到了极致啊。玉佩、血书,再加上这个关键的“赃物”...她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胤禛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出鞘的寒刃!他拿起那个描金嵌绿松石的小药匣子,冰冷的目光如同冰刃般刺向脸色瞬间煞白如纸的苏培盛。

      “苏培盛!”胤禛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带着雷霆震怒,“你昨日亲自督办的清点!此物遗失了?那它为何会出现在这霉坊的暗匣之中?你给朕一个解释!”

      苏培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主...主子爷!奴才...奴才冤枉啊!奴才昨日清点,确...确实未曾发现此物!定是...定是有人趁乱藏匿于此,意图...意图栽赃陷害奴才,构陷苏姑娘啊,主子爷明鉴!”他语无伦次,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构陷?”胤禛怒极反笑,他猛地将那个描金小药匣子拍在苏琳面前的石墩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吓得苏琳和跪在地上的苏培盛都是一哆嗦。

      “苏小晚!”胤禛的目光如同冰锥,狠狠钉在她脸上,“你告诉朕!”此物,为何会在此处?!”

      巨大的恐惧和冤屈如同海啸般冲击着苏琳,她知道,这是生死关头,胤禛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上,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求生欲而尖锐起来:
      “四爷,奴婢冤枉!奴婢对此物毫不知情,奴婢从未见过此匣!更不知它何时、被何人藏于此处,奴婢愿以性命起誓!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她抬起头,眼中充满了绝望的泪水,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直直地迎向胤禛那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目光,“四爷,这是连环毒计!是有人处心积虑要置奴婢于死地!玉佩、血书、此匣...桩桩件件都是冲着奴婢来的!奴婢人微命贱,死不足惜,可...可奴婢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背负污名,让那真正的幕后黑手逍遥法外,求四爷...明察!”最后两个字,她几乎是嘶喊出来的,带着破斧沉舟的决绝。

      胤祥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急声道:“四哥,小晚所言极是!这接连出现的证据,时间、地点都太过巧合,分明是有人精心布局!若小晚真是玄蛇卫,岂会如此轻易留下这诸多指向自己的破绽?这不合常理,求四爷彻查!”(知道为什么当皇上的是四爷了吗)

      胤禛的目光在跪着的三人身上来回扫视--惶恐绝望的苏琳,惊惶辩解却眼神闪烁的苏培盛,以及一脸急切恳求的胤祥。他脸上的怒容如同海啸,眼神深不见底,似乎在权衡着巨大的风暴。

      时间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凝滞。霉坊内只剩下几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

      良久,胤禛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强压着滔天的怒火和头痛的余波。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眸中的风暴似乎平息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决断。

      他不再看苏培盛,目光落在苏琳身上,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

      “苏小晚”

      “奴婢...在。”

      “本王,再信你一次。”
      这短短几个字,如同天籁之音,让苏琳紧绷欲断的心弦猛地一松!巨大的劫后余生感让她几乎虚脱!

      但胤禛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再次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然,此地已非你容身之所。蛇纹案一日不破,你一日便是众矢之的。”

      胤禛的目光转向胤祥:“胤祥”
      “臣弟在”
      “将苏小晚,连同此匣,”胤禛指了指那个描金嵌绿松石的小药匣,“即刻秘密送往圆明园水木明瑟轩。命粘杆处最精锐的甲三小队十二个时辰轮值看守,非朕亲笔手谕,任何人不得靠近,亦不得与她交谈片语,违者,格杀勿论!”

      “水木明瑟轩?圆明园?苏琳愣住了。那是胤禛在圆明园的书房重地之一,极其幽静隐秘。她穿越前医院有组织去过一次北京,当时看到的是圆明园的荒凉,今天...她可以瞧见圆明园在英法联军毁坏之前的壮观之景?想到这里她好像觉得被冤枉也不是什么大事了,好多了,但刚那一下子双腿发软了.

      胤祥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凝重,立刻躬身:“臣弟遵旨!”

      胤禛最后冰冷的目光扫过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苏培盛,声音如同来自九幽:
      “苏培盛。”
      “奴...奴才在...”
      “德妃宫中器物清点有失,御下不严,致此关键证物流失,杖责三十,罚俸半年,闭门思过三日,滚!”
      “谢...谢主子爷恩典!奴才...奴才领罚,奴才告退!”苏培盛如蒙大赦,连滚爬地退了出去,背影狼狈不堪。

      胤禛不再停留,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霉坊。那沉重的威压感也随之散去,只留下浓重的血腥味、药味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胤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连忙上前扶起几乎瘫软的苏琳“小晚,没事了,快起来!”

      苏琳双腿发软,全靠胤祥搀扶着才勉强站稳。她看着胤祥关切的脸,又看看石墩上那个描金嵌绿松石、如同毒药般的小匣,心中五味杂陈。

      胤禛最后的处置,看似雷霆手段,实则...是另一种形式的保护?将她从这危机四伏的霉坊,转移到了他绝对掌控的圆明园核心?隔绝了外界的所有窥探和可能的暗杀?用最精锐的粘杆处看守,既是监视,也是护卫?甚至...还顺手敲打了明显有问题的苏培盛?

      “圆明园...水木明瑟...”苏琳喃喃道,眼神复杂地看着那个小药匣。这看似庇护的转移,何尝不是将她置于胤禛更直接、更严密的控制之下?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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