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医者之魂，帝王之疑 ...
-
值房内，烛火不安地跳跃着，将苏小晚无声滑落的泪珠映照得晶莹剔透，如同她此刻脆弱不堪的灵魂。她疲惫地闭着眼，感受着胤祥手掌传来的温热，那温度是她在这冰冷深渊中唯一的慰藉，却也让她内心的恐惧更加清晰--这温暖，是否也会被那阴寒的毒物吞噬，最终消散在那些“幻觉”里？
“是假的...都是假的...”她喃喃重复着胤祥的话，声音轻得如同叹息，更像是在说服自己。肩头的伤口在老太医重新包扎下传来阵阵钝痛，提醒着她现实的残酷。
老太医施完最后一针，额角布满细汗，看着苏小晚的眼神充满忧虑：“姑娘心神耗损过剧，寒毒虽暂压，却如影随形。须得静养，切忌再受惊扰，更...切忌再思虑过重，引动心魔。”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窗棂方向，那里，无形的压力似乎仍未散去。
胤祥用力点头，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有我在，不会再有任何人惊扰她！”他将苏小晚轻轻放平，为她掖好被角，动作轻柔。“小晚，睡一会儿，什么都别想。我守着你。”
苏小晚顺从地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身体的极度疲惫和药物的作用终于占了上风，她沉入了不安的浅眠。然而，即使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依旧紧锁，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仿佛仍在与无形的敌人搏斗。
胤祥坐在塌边，紧握着她的手，目光片刻不离。值房内只剩下药炉微弱的咕嘟声和他沉重的心跳。窗外，夜色浓稠如墨。
（梦境与现实交织的混沌）
冰冷的白光再次充斥视野，无影灯刺得眼睛生疼。浓烈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铁锈般的血腥味，直冲鼻腔。心电监护仪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如同催命符。
“苏医生，患者血压测不到了！血氧掉到60%！快啊！”
“大动脉破了！根本止不住！快！吸血器！纱布！快压住！”
“肾上腺素！再推一支！加压输血！快！”
耳边是同事声嘶力竭的呼喊，眼前是奔涌而出的、温热的鲜血。手术台上，年轻的生命正在飞速流逝。苏琳的手稳如磐石，但内心却充满了冰冷的绝望。止血钳夹住的血管再次崩裂，鲜血溅满了她的护目镜。她能感觉到生命在指尖流逝，那种无能为力的窒息感，比任何人刀剑加身都更痛楚。
“不--！坚持住！给我止住！”她在内心嘶吼，用尽全力按压着出血点，冰冷的器械硌得手指生疼。
太医院值房内，沉睡的苏琳身体猛地一颤！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无声地翕动，发出破碎的呓语：“...压住...纱布...输血...快...”她的手指在胤祥的掌中无意识地收紧，力道之大，竟让胤祥都感到一阵疼痛。
“小晚？小晚！”胤祥的心瞬间揪紧，连忙低声呼唤。老太医也立刻上前查看脉象。
“脉象急乱，寒毒躁动，是心魔未褪！”老太医面色凝重，迅速取出银针。
就在这时，值房的门被无声地推开。胤禛玄色的身影再次出现，如同融入夜色的帝王。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苏琳痛苦挣扎的面容和那无意识却充满力量感的手指上。他抬手，制止了老太医的施针动作，示意噤声。自己则缓步走到塌边，目光幽深地注视着。
苏琳的呓语越来越清晰，充满了现代手术室特有的术语和一种胤禛完全陌生的、属于医者的决绝和焦虑：
“吸引器跟上！视野不清了！...不行...静脉塌陷...建立中心静脉通路！快！锁骨下穿刺包！...准备除颤！200焦耳！充电！所有人离床！Clear！”
她的声音虽然虚弱，但那命令式的口吻，精准地指令、以及字里行间流露出的对生命流逝的焦灼和试图力挽狂澜的气势，绝非一个普通宫女所能拥有!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职业本能，一种掌控生死却又与死神赛跑的权威感！
胤禛的瞳孔微微收缩。他静静地听着，如同在解读一部来自异域的、充满杀伐之气的天书。那些陌生的词汇--“吸引器、“中心静脉通路”、“锁骨下穿刺、“除颤”、“焦耳”--每一个都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和对生命精确到冷酷的掌控意味。
老太医听得目瞪口呆，完全无法理解，只觉得这胡话中蕴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在阎王殿前抢人的恐怖意志。
胤祥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看着苏小晚在梦魇中痛苦挣扎，听着她吐出那些匪夷所思却又充满力量的话语，心如刀绞，却又无能为力。四哥就在旁边，如同一个冰冷的审判者，记录着她发疯的每一个细节！
终于，梦境中的抢救似乎失败了。心电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拉成了一条绝望的直线。
“嘀--------”
苏小晚（梦境）颓然松开手，沾满鲜血的止血钳“当啷”一声掉落在手术盘里。她看着被盖上白布的手术台，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无法言说的疲惫和悲伤。那种亲手送走生命却无能为力的沉重感，几乎将她压垮。
现实中，沉睡的苏小晚猛地到抽一口冷气。她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寝衣，眼神涣散，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巨大茫然和深沉的哀伤。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 ，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病人...没了...”她失神的喃喃，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胤禛从未在任何宫女、甚至任何后妃身上见过的、属于医者的、面对死亡的无力感和悲悯。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更深沉、更纯粹的对生命逝去的哀悼。
值房内一片寂静。只有苏小晚压抑的抽泣声和粗重的喘息。
胤禛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牢牢锁在苏小晚脸上，将她此刻的神情--那不属于宫闱、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纯粹属于医者的悲伤和疲惫--尽收眼底。他心中的疑云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浓重。这绝不是“中毒发疯”能解释的！这更像...另一个灵魂在挣扎呐喊。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打破了死寂：
“苏小晚。”
“你刚才说的‘病人’...是谁？
“那些‘吸引器’、‘穿刺’、‘除颤’...又是什么？”
“你...究竟是谁？”
每一个问题都如同冰冷的锥子，狠狠扎向苏小晚混乱不堪的意识深处，她猛地抬起头，涣散的目光撞进胤禛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秘密的寒眸之中！恐惧瞬间来袭。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压力下，体内的阴寒邪毒仿佛受到刺激，一股冰冷的麻痹感瞬间从伤口蔓延开来，直冲脑门！眼前胤禛威严的脸庞开始模糊、旋转~~
“呃...”她痛苦地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脸色瞬间由苍白转为一种不详的青灰，呼吸也变得急促而困难。
“小晚！”胤祥扑上去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太医！快！”
老太医脸色巨变：“不好！寒毒反噬！快！护心丹！施针！”
值房内再次陷入混乱。胤禛看在胤祥怀中痛苦抽搐、气息奄奄的苏小晚，眉头紧锁。他刚才的逼问，似乎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沉默地看着老太医和胤祥手忙脚乱地施救，看着苏小晚在剧毒折磨下痛苦挣扎的模样。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允详。”
“看好她。朕要她活着”
“无论用什么方法。”
“待她情况稍稳...朕要知道答案。”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去。玄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留下的是更深的寒意和无形的压力。
胤祥紧紧抱着苏小晚冰凉的身体，感受着她微弱的生命之火在寒毒侵蚀下摇曳不定，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愤怒。他抬起头，对着胤禛消失的方向，眼中第一次燃起了强烈的、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火焰。
“四哥...”他的心中无声地呐喊，“她只是一个被卷入漩涡的无辜女子，你还要将她逼到何种地步?!”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值房外无边无际的、沉重的夜色。苏小晚在他怀中痛苦地呻吟着，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割。她体内的毒，胤禛心中的疑，如同两条致命的枷锁，将她牢牢锁在这深宫之中。
医者的灵魂在异世的躯壳里痛苦挣扎，帝王的疑云在权利的顶峰冰冷盘旋。前路，是更深的黑暗，还是...一线生机？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医者之魂，帝王之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