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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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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离火宗后山的旧屋内，原宗主的义子顾烟正胡乱地往嘴里塞着几颗青涩的野果。屋内半截残蜡摇曳着微弱的光芒，在烛光映照下，他脸上的疤痕显得愈发狰狞，深深凹陷的双颊，仿佛他是从地府里爬出来的饿鬼。他侧身靠在窗棂旁，警觉地环顾四周，那双布满血丝的眸子，眨都不敢多眨一下。
忽然，他朝窗外某个方向望去，目光一凝，迅速吹灭了身旁的烛火，随即一个矫健的翻身，悄无声息地攀上房梁。他右手紧握腰间的短剑，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来。此时，几道黑影从窗棂外飞身掠入，破旧的木门被人猛地一脚踹开。
顾烟屏息凝神，紧绷如弦，注视着这些突如其来的闯入者。他们动作轻盈，落地无声。为首的人手中骤然燃起一个拳头大小的火球。火光映照下，顾烟看清了他们的面容，竟全是他熟识的同门。只见他们各个手握长剑，气势凝重，蓄势待发。
屋内的陈设本就简陋至极，几乎毫无遮挡，只有一张破旧的床榻和用木板拼凑而成的桌椅。为首的人环视一周，便摸清了屋内的状况。他冷哼一声，讥讽道：“少宗主师弟，莫非又在与师兄们玩那躲猫猫的游戏？”
顾烟倒吸一口凉气，自从老宗主离奇死亡后，严林长老的行事愈发嚣张，频繁教唆同门师兄弟对他打骂欺凌。而今晚，这几人更是暗藏杀机，显然是要在今夜了结他的性命。或许是由于房屋过于陈旧，不堪重负的房梁此时竟不合时宜地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梁上的尘土随之震落少许。为首者立刻察觉异常，他猛然抬头，一道寒光随即疾射而出，直逼顾烟的藏身之处。
顾烟迅速侧身闪避，翻身跃下，短剑瞬间出鞘，直刺为首者。为首者身形一晃，轻松避开了这一击。屋内其余几人见顾烟现身，立刻蜂拥而上，毫不犹豫地持剑围攻。面对人数众多的对手，顾烟不敢正面交锋，接连几个敏捷的躲闪，后退数步。然而，双方修为差距悬殊，尽管顾烟竭力躲避，速度和灵力却明显跟不上了。短短几招过后，顾烟身上已被划出了几道血口子。而对方的攻势反而愈发凶猛。
“王明，你们这是打算今晚就取我性命？想来定是严林长老的指使。”顾烟被逼至墙角，退无可退，他将短剑横在胸前，冷哼一声，对着为首者怒声斥责。
攻击者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大笑起来，“师弟，你在后山待得太久，难怪消息闭塞。如今你应当称呼严林长老为严宗主了。你是个聪明人，若能就此放弃抵抗，我们大家也能省些力气。”
“是啊，你那个便宜姐姐都已经离开了，你还执着留在这里做什么？难道你真的以为，她功成名就后会来接你？”
“真是蠢货。顾宁湘那丫头，除了脾气倔强，长得还有几分姿色外，实际上一无是处。若她当初愿意嫁给严宗主做个小妾，或许你们的日子还能好过一些。”几人肆无忌惮地讥讽，完全没把顾烟放在眼里。
“呸！”顾烟愤怒地啐了一口唾沫，厉声斥责，“那严林比我义父还要年长几岁，他自己的女儿都和我阿姐年纪相仿，说话却如地痞无耻下流。”顾烟虽表面上愤愤不平地咒骂，身体却悄然靠在墙上，用指尖的鲜血在背后偷偷画着符纹。
“你小子今天是长了脾气？区区个废物，结丹几天就敢大放厥词。我看你也是嫌自己命长了。”言罢，王明率先发难，挥剑直刺。此时，顾烟的符纹刚刚画好，他转身猛然拍向墙壁，瞬间一道白光骤然亮起，整个屋内顿时亮如白昼。
光线刺眼，几位师兄不得不举手遮挡。顾烟趁机提剑直扑王明。然而，剑尖尚未触及王明，白光便迅速消散。王明反应敏捷，随即一个剑花反击，反将长剑刺进顾烟的肩头。
“不自量力，这点灵力也敢用白昼符。”王明猛然抽出长剑，冰冷的刀刃带起一片鲜红的血迹。紧接着，他长剑一送，再度刺入顾烟的腹部，粗暴地横向一拉，将顾烟的衣服连同肚皮一同割开。
顾烟痛得失声，身体不由自主地弓了起来，接连的剧痛如同几道凌厉的闪电，瞬间贯穿了他的全身。白刃刺入肌肤的刹那，就连他眼前的景象瞬间模糊失焦，温热的血液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喷涌而出。他双腿开始发软颤抖，整个身体缓缓地跪倒在地。就在他即将倒下的瞬间，他的眼神陡然一凝，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反手挥剑横扫。那动作狠辣果断，速度之快令离他最近的王明措手不及，大腿瞬间被划开了一道两寸长的伤口。
王明吃痛惊呼，硬生生地拔出长剑，泄愤般在顾烟身上又连刺数下。周围的几名师兄弟也随即跟上，数柄长剑反复刺入，恨不能将顾烟就此捅成马蜂窝。
顾烟彻底失去了抵抗，他歪躺在地上，呼吸急促沉重，身体不受控地剧烈抽搐着，仿佛生命正在从他身体里抽离。他喉咙里满是血腥，“你们最好杀了我，否则我定要将你们斩尽杀绝，挫骨扬灰。”
其中一人似乎被这股怨气逗笑了，“顾烟，你脑子坏了？以为自己是谁？记得十五年前，那个叱咤风云的沈月寒死前也曾这么说过。你看他都作古这么久了，也没能来找谁复过仇？”
另一个人也随之附和，“你是说那位曾凭一己之力，抵御觉殇三万大军的绝世宗师？他的遭遇可比咱们师弟惨烈得多。在被发现拥有觉殇血脉后，不仅宗门被灭，还惨遭师兄弟的背叛，就连他效忠的梵夏国也联合咱们西武国及各大仙门一起将他处决，使用的还是令人魂飞魄散的禠魂毁灵禁术。他那娇滴滴的新妇更是……如此想来，师弟，你该知足了。”言罢，几人又是一阵阴险的笑声。
王明退到一旁，查看着自己的伤口，焦躁地催促，“天快亮了，今日宗主寿宴有贵客，咱们可别迟了……”
随后那些人还说了什么，顾烟已听不清了。持续不断的剧痛使他的意识逐渐模糊。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过往的种种画面，老宗主收他为义子，与姐姐的嬉闹时光，结交新同门伙伴的喜悦，他的成人礼，以及长老们的威逼和师兄弟的欺辱……这些美好的与不堪的回忆，如同走马灯般在他眼前一一闪现。人们常说，临死时会将往昔回忆一遍，算是与尘世做个了断。顾烟自嘲无助地想着，心中满是憋屈与不甘，却无处宣泄。
脑海中的光亮逐渐黯淡下去。突然，他身体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破裂，他的元神表层随之崩开几道裂隙，几缕微弱的金光从中溢出。金光所触及之处，身体都撕心裂肺的剧痛。他以为这是死亡的预兆，绝望地闭上了双眼。随后，那金光化作一片白雾，而另一幅景象则在脑海中徐徐浮现。
一个仙风道骨的中年仙师紧紧握着他的手，满眼期盼，“寒儿，你要知道，驱除觉殇，乃是大善。”
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擦着额头的汗水向他走来，“师弟，你好厉害呀，天剑诀都练到了第三重。师兄我练了七年才第二重……”
身体已被劈成两截的士兵倒在了他的身前，他满是血污的脸，好像看着自己，又好像看向远方，“这些觉殇人怎么杀也杀不完，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明天就是我妹子生日，我是不是见不到她了？”
貌美的女子穿着一身嫁衣，芊芊玉指紧张地抓着衣角。她满脸娇羞，“月郎，你会对我好的，是吗？”
数以百计的人被压在死人堆下，他们向自己招着手，“琼华君，救我……”
一个中年修士将利剑抵住了自己的咽喉，他眼眶通红，泪水不断涌出，像是强忍着即将决堤的悲痛，“你为什么要杀了师父？为什么要杀翠云巅上下三百余人的性命？我就是死也要把你拉进地狱。”
又有一个一身白衣的修士立于身前，他文质彬彬如一白面书生，脸带微笑却没有笑意，“沈月寒，你可伏诛？”
顾烟脑海中涌现出如潮水般汹涌的片段，他凝视着这些被遗忘的过去，整个人仿佛被拖入了地狱深渊的最深处，沉重得让他几乎窒息。那种痛楚宛如被无数毒蛇撕咬，刻入骨髓。他似乎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心被一块块撕成了碎片。原来他就是沈月寒，他并未死，他还有深仇未报。
周围人的动作逐渐停息，顾烟耳边传来一阵清晰的脚步声。脚步声在他身旁戛然而止，随即腰侧传来一阵钝痛，让他意识到自己被人狠狠地踢了几下。见顾烟毫无反应，那人这才小心翼翼地俯下身，用手指轻触他的颈部肌肤，又探了探鼻息，这才断言，“这家伙已经死了。”
“可算死了，捅了这么多刀才没气，杀条狗都没这么费劲。”
“你们还在啰嗦？赶紧的。”
顾烟只觉得身体一轻，自己被两人抬了起来，他们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嘴巴里依旧抱怨不断。顾烟悄悄动了下手指，发现指尖已经慢慢恢复了知觉。他暗自捻诀，右手食指指尖微微一颤，瞬间凝出一团金光。
“这手指上的金光是什么……”其中一人发现了异样，正要唤旁边的人，话到嘴边还未说完。只见那团金光乍然飞起，宛如一颗闪耀的流星在屋中飞旋一圈，电光火石间，耳边响起重物纷纷倒地之声，顾烟也被重重地摔回到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