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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第169章 古代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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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清大学，考古文博学院。
暮色四合，夕阳的余晖如同熔化的金液，泼洒在爬满常春藤的古老红砖墙上，又被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切割成温暖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旧书纸张、咖啡豆、以及一种混合着尘土与松木清漆的、属于学术殿堂的独特气息。走廊空旷而安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实验室仪器嗡鸣和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沈砚的办公室位于走廊尽头。厚重的实木门虚掩着，透出暖黄色的灯光。吴琬卿站在门前，指尖悬在门板上，微微停顿。胸口的赤金符文印记传来一阵微弱却清晰的悸动，如同沉睡的脉搏被唤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热。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轻轻推开了门。
办公室内的景象，与她预想的学术严谨略有不同。空间宽敞，三面墙壁被顶天立地的深色实木书架占据，密密麻麻地塞满了各种厚薄不一、书脊磨损程度各异的书籍、线装古籍、以及卷起来的泛黄地图。靠窗的巨大红木书桌上，堆满了摊开的文献、散落的拓片、放大镜、以及几件尚未清理干净、还沾着泥土的陶器碎片。一台大屏幕电脑亮着，屏幕上是一幅极其复杂的、由无数光点连线构成的星图，正在缓慢旋转。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占据了另一面墙壁的巨大白板。白板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各种符号、公式、年代标记、以及……手绘的星图！那些星图线条流畅，标注着古奥的星宿名称，精确地描绘着星辰运行的轨迹！更令人心悸的是，在星图之间，还夹杂着大量极其复杂的、如同活物般扭曲盘绕的符文！这些符文，吴琬卿一眼就认了出来——与萧战在观星台上推演封印、在北斗剑阵中引动星力时，指尖划出的轨迹……一模一样！
嗡——！！！
胸口的符文印记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冰冷刺痛与灼热焚心的悸动，如同电流般瞬间传遍全身！她下意识地抬手按住胸口，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印记的搏动正在加速！脑海中，萧战灰翳眼睑下、指尖在虚空中精准划动、引动星海流转的画面，与眼前白板上那精确到令人发指的星图轨迹，瞬间重叠！
“吴队长？”沈砚的声音从书桌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
他站起身。依旧穿着熨帖的烟灰色西装，只是没有系领带，领口松散地解开一颗纽扣。金丝眼镜后的眼眸，带着熬夜后的血丝和一种深沉的疲惫，但那份属于学者的沉静气质依旧未变。他绕过书桌，走到吴琬卿身边，目光也落在白板上那些星图与符文上。
“抱歉，有点乱。”沈砚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嘲，“最近……在整理一些……关于靖国时期星象占卜与大型祭祀仪轨关联的……猜想。”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扭曲的符文，镜片后的眼神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波动，“这些符文……很特别。我在很多靖国晚期的墓葬壁画和残破祭器上发现过类似的痕迹……它们似乎……指向某种……沟通星辰、引动天地之力的……大型阵法……”
吴琬卿没有说话。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白板一角。那里，用红笔清晰地勾勒出一个极其复杂的、由七颗星辰构成的阵图！阵图中心，一个滴血的符文印记被重点标注！旁边用娟秀的小字写着：“北斗七星诛邪阵（推演）——核心枢纽：血玉符咒（？）”。
血玉符咒！
这四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瞳孔深处！胸口的悸动瞬间化为撕裂般的剧痛！她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才勉强压下那几乎脱口而出的惊呼！
“这个阵法……”吴琬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看向沈砚，“你……是怎么推演出来的？史料……有记载？”
沈砚微微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极其苦涩、又带着深深困惑的弧度。“没有。没有任何直接史料记载过这个阵法的全貌和名字。”他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白板上那滴血的符文印记，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熟悉感，“这些……都是我……根据零星的壁画残片、祭祀坑的布局、还有……一些……非常规的……梦境……拼凑出来的……”
“梦境？”吴琬卿的心猛地一缩！目光锐利如刀，瞬间锁定沈砚的脸！
沈砚似乎被她锐利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侧过头，避开了她的视线。他走到书桌旁，拿起一本摊开的、厚厚的硬皮笔记本。笔记本的封面是深蓝色的布面，边缘已经磨损，露出内里的硬纸板。他翻开笔记本，动作轻柔，仿佛在触碰某种易碎的珍宝。
“嗯。”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迷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从小……就做这些梦。断断续续……模糊不清……但……越来越清晰……”
他翻开笔记本的某一页，递到吴琬卿面前。
吴琬卿的目光落在纸页上。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她的呼吸骤然停止！瞳孔骤然收缩！
纸页上，没有文字。只有一幅用黑色墨水精心绘制的图画！
画面背景，是巨大的、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星辰轨迹！无数细密的、如同活物般扭曲盘绕的符文在星轨间流转！构成一个庞大而玄奥的阵法！阵法中心，一个模糊的身影悬浮在巨大的能量漩涡之上！身影穿着宽大的、绣着繁复星辰纹路的白色法袍！墨发披散！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紧闭着！覆盖着灰翳的眼睑！但那双眼睛的位置，却仿佛穿透了纸页，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永恒的黑暗与……难以言喻的悲悯！
萧战！
是他！在北斗剑阵中，以身为星，引动星力的模样！
而在阵法的边缘！在星光与符文的映照下！一个身着玄底金线绣云龙纹冕服的身影！墨发高束！手持长剑！正不顾一切地冲向阵眼中心！她的面容同样模糊，但那决绝的姿态！那燃烧着焚天烈焰的眼神！那……与她此刻灵魂深处烙印的……女帝秦昭的身影……完美重合！
“我……”沈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指着画中那个玄色冕服的身影，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充满了困惑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我……总是……梦到她……”
“梦到……她……站在……巨大的……星图之下……”
“梦到……她……在……血与火……的战场上……厮杀……”
“梦到……她……看着……那个……在阵法中心……的人……”
“眼神……那么……痛苦……又……那么……决绝……”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低沉，带着一种梦呓般的恍惚：
“我……看不清……她的脸……”
“但……每次……梦醒……”
“心口……都……像被……掏空了一样……”
“疼得……喘不过气……”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重新落在吴琬卿脸上。那目光中，充满了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深沉的迷茫与……一丝微弱的、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探寻。
“吴队长……”他轻声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与……近乎卑微的期盼，“您……是研究历史的……您说……”
“这……真的……只是……梦吗？”
“还是……”
“这世上……真有……轮回……转世……？”
“那个……穿着龙袍……的女子……”
“她……是谁？”
嗡——！！！
吴琬卿胸口的符文印记！在这一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太阳核心般灼目的赤金光芒！一股浩瀚、古老、混合着无尽悲伤与狂喜的洪流！如同决堤的星河！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堤坝！泪水！滚烫的、带着咸涩与血腥气息的泪水！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
她看着眼前这个苍白、疲惫、眼神中充满迷茫与痛苦的年轻学者！看着他金丝眼镜后那双沉静却深藏着宿命重负的眼眸！看着笔记本上那幅刺痛灵魂的图画！看着白板上那些与萧战如出一辙的星图轨迹！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碎片！所有的悸动与共鸣！在这一刻！轰然串联！指向一个清晰得令人心碎的真相！
他不是沈砚！
他是萧战！
是那个为她耗尽心力、双目失明、最终在星光中消散的萧战！
是那个在轮回尽头，依旧被宿命缠绕、被前世记忆折磨的萧战！
是那个……跨越千年时空……依旧在等待她的……萧战！
“她……”
吴琬卿的声音响起，嘶哑破碎，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与……一种斩断轮回的决绝！她抬起手，颤抖的指尖，带着千钧之力，指向笔记本上那个玄色冕服的身影！也指向……她自己！
“是……我……”
两个字！
轻如叹息！
重如惊雷！
轰——！！！
整个办公室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时间停滞！空间扭曲！
沈砚的身体猛地剧震！如同被无形的闪电狠狠劈中！金丝眼镜后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脸上最后一丝血色瞬间褪尽！变得如同死人般惨白！他手中的笔记本“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书页散开！那幅玄色冕服的画像，如同最残酷的审判，摊开在冰冷的地板上！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灵魂被生生撕裂般的痛苦嘶吼，猛地从沈砚喉咙深处爆发出来！他猛地抱住头颅！身体剧烈地弓起！如同承受着难以想象的酷刑！指节因用力而惨白！太阳穴处青筋暴起！疯狂跳动！一股庞大、混乱、如同海啸般的记忆碎片！夹杂着冰冷的黑雾、灼热的星光、刺骨的剧痛、无尽的思念与……深入骨髓的绝望！如同失控的洪流！狠狠冲入他的脑海！
“不……不可能……”他嘶声力竭地低吼！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极致的惊骇与……无法置信的恐惧！“幻觉……都是……幻觉……”
嗡——！！！
他指间那枚铂金戒指！内侧那极其细微的星辰封印符文！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幽蓝色光芒！光芒如同燃烧的冰焰！疯狂闪烁！试图压制那汹涌的记忆洪流！戒指表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如同琉璃即将碎裂般的细微呻吟！一道道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瞬间爬满了指环内侧！
与此同时！
吴琬卿胸口的赤金符文印记！光芒暴涨！如同燃烧的恒星！一股强大而温暖的、带着守护与牵引力量的意念流，轰然爆发！瞬间穿透空间！狠狠撞向沈砚指间那枚疯狂闪烁的戒指！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脆响！
戒指内侧的星辰封印符文！在赤金光芒的冲击下！如同脆弱的冰晶！瞬间崩碎！化为无数细碎的蓝色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呃——！！！”
沈砚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嘶吼！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猛地向后踉跄！重重撞在身后的书架上！书架剧烈摇晃！书籍哗啦啦掉落一地！
封印……碎了！
记忆的闸门……彻底洞开！
无数清晰的画面！如同高速播放的电影！疯狂涌入他的脑海！
龙城祖陵深处！冰冷的石壁！魔神怨念的咆哮！双目被侵蚀的剧痛！
观星台上！风雪呼啸！指尖划过星图！为那个玄色身影推演天机！
雁门关外！黑雾滔天！噬魂枪撕裂空间！他挡在她身前！左肩被洞穿！
北斗剑阵！星光如瀑！他燃烧精血！以身为星！最后回望她的眼神……
还有……那句消散在星光中的……
“等……我……”
“啊——！！！”沈砚抱着头，蜷缩在散落的书籍中，身体剧烈地抽搐、颤抖！泪水混合着冷汗，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他死死地盯着散落在地的笔记本上，那个玄色冕服的身影！又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充满了极致痛苦与难以置信惊骇的目光！死死地、死死地钉在吴琬卿的脸上！
“琬……琬卿……？”一个嘶哑破碎、带着无尽颤抖与……深入骨髓的熟悉感的称呼，如同梦呓般，从他干裂的唇间艰难地挤出。
吴琬卿站在原地。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胸口的符文印记灼热跳动，传递着如同重逢般的剧烈悸动。她看着那个蜷缩在地、痛苦挣扎、眼神中充满了千年沧桑与刻骨思念的年轻学者。
他不是沈砚。
他是萧战。
她的萧战。
她缓缓地、一步一步，走向他。每一步，都仿佛踏过千年的时光，踏过血与火的战场，踏过生与死的阻隔。
她在他面前蹲下。颤抖的、带着凉意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轻轻拂开他额前被冷汗浸透的碎发。指尖触碰到他冰凉而布满泪痕的脸颊。
“是我……”她的声音哽咽，却带着斩断一切的坚定，“萧战……我……回来了……”
沈砚……不，萧战的身体猛地一颤！他灰翳的眼睑下（尽管此刻他的眼睛是完好的，但那眼神深处永恒的黑暗感却如此清晰），那无法视物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精准地“看”到了她！他猛地伸出手！冰冷而颤抖的手指，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量大得惊人！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浮木！
“琬卿……”他嘶声低唤，声音破碎，带着无尽的痛苦与……失而复得的狂喜，“真的是……你……？”
“我……等了好久……好久……”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
话音未落！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沈教授！博物馆那边……”一个年轻助教（龙套，小杨）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办公室内一片狼藉的景象！看着蜷缩在地、泪流满面、死死抓着一位陌生女警官手腕的沈教授！看着那位女警官同样泪流满面、眼神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伤与温柔！
“呃……对……对不起！”小杨瞬间涨红了脸，手忙脚乱地想要退出去。
沈砚（萧战）的身体猛地一僵！抓住吴琬卿手腕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仿佛害怕她再次消失！但他眼中的痛苦与狂喜，却在瞬间被一种深沉的、洞悉一切的疲惫与……一丝属于沈砚教授的理智所覆盖。
吴琬卿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松开。她缓缓站起身，抹去脸上的泪水，看向门口手足无措的助教，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只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什么事？”
“啊……那个……”小杨结结巴巴，目光躲闪，“博物馆……馆长……紧急电话……说……说在清理昨晚盗窃案现场时……在展柜碎片里……又发现了一点……异常的能量波动残留……和……和玉佩上那种黑雾……很像……馆长希望……沈教授……能尽快过去……分析一下……”
黑雾？能量残留？
吴琬卿和沈砚（萧战）的目光瞬间交汇！两人眼中同时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
魔神的气息！
归墟的侵蚀！
它……果然……没有彻底消散！
它……还在……觊觎着……血玉符咒！觊觎着……萧战残存的魂魄！
沈砚（萧战）深吸一口气，挣扎着想要站起。吴琬卿伸出手，稳稳地扶住了他冰凉的手臂。他借力站直身体，尽管脸色依旧苍白如纸，眼神深处还残留着剧烈的痛苦与迷茫，但那份属于学者的沉静与……一丝属于萧战的、洞悉天机的锐利，已经重新凝聚。
他看向吴琬卿。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复杂难言，有千言万语，有刻骨思念，更有……一种并肩作战的默契与决绝。
“走吧。”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无比清晰，“去……博物馆。”
“有些东西……”
“该……彻底……了断了……”
暮色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散落的书籍、闪烁的电脑屏幕、白板上那些玄奥的星图与符文……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光影里。空气中，沉水香的气息尚未散尽，混合着泪水的咸涩与……一种跨越时空重逢的、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希望。
轮回的齿轮，在短暂的相认后，再次……缓缓转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