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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发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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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过于平淡,或许是过于优秀,男生们对温别总是默契地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身边的女性朋友或男性朋友说有心怡的人并在一起了时,说不羡慕是假的。
可终于有人近乎执拗地追求她时,她觉得自己遇到了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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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那天的话,温别与他之间无形的隔阂消失了。
课间计伏成不去打球的话,她会自然而然地和他闲谈,话题漫无目的地飘散。有时何培蕾不在,计伏成看她看着手里的苹果微微出神,就会问需不需要掰,她也没再拒绝。
清脆的裂响总会获得她一个秀彻的笑容。
她也开始频繁地向计伏成借阅《作文素材》,问他能不能拿铅笔做一下批注。
于是计伏成开始珍藏她经手过的书,再不外借。
数学老师去教研,他们这几天上自习。温别数学很好,但最近好像在理解上有些困难?
而且她的问题总是来得突然:“这题是不是该用反证法?”
计伏成接话:“嗯。”
又重新翻开数学书,把相应知识点勾出来,慢慢举例讲解,讲得很详细。
详细到项呇衍瞥见了都得拉出一匹草泥马,起初他以为铁树开花了,可事实证明,计伏成就是计伏成,铁树中的铁树,千年寒铁铸。
那家伙脑子里最近除了NOI竞赛题就是篮球,喜欢女生?还不如指望他养的仙人掌开花。
计伏成最近养了一盆仙人掌,平时家里没人,周末回去,仙人掌蔫头耷脑的,看着就让人心疼。
也不知道计伏成怎么想的,就像现在他居然会跟别人详细讲解做题步骤一样惊悚。
项呇衍斜倚在课桌边,眼里闪着促狭的光:“老计,你这讲题水平突飞猛进啊?要不也给我补补?我连反证法的‘反’字都写不利索。”
顾青蔼正往嘴里扔葡萄,闻言差点呛到:“得了吧,上次你问老计题,他是不是就回了你五个字,‘自己看课本’?”
“错!”项呇衍义愤填膺,竖起两根手指,“是‘自己看’,整整多了两个字!”
座位轮换后他们就坐到了倒数第二排,和温别隔条过道,坐温别左侧的计伏成被他们叨叨得烦,握住橡皮就要砸过去。
“谢谢。”右耳传入温别带笑的谢意。
于是他打算放过那俩一马。
课间共读《青年文摘》,温别忽然指着某篇社会新闻问:“如果遇到这种人,该怎么办?”
新闻标题是《长期被跟踪的女性如何取证》。
计伏成抬眼看她,眼窝深邃,盛着毫不掩饰的真诚与赤忱:“先保留证据,再找信任的人。”
温别笑起来时眉梢先是一挑,继而缓缓舒展:“嗯,得找对人。”
窗外银杏的影子投在两人之间的课桌上,光斑随着风摇摇晃晃。
计伏成忽然发觉,温别望向他时,眼底流转的光彩已经趋近于注视齐樾和萧晋远。
这个认知让他的呼吸微微一滞。
计伏成以为,他的夏天来了。
可是——
“同学,能帮我叫一下温别吗?”展莜问。
眼前的女生高马尾松散地扎着,刚跑操回来,右手正拿着一本草稿扇风。她的眼型偏长,内勾外扬,偏偏瞳仁又清又亮。抬眼看计伏成时,眼尾天然的弧度莫名添了几分随意。
计伏成还没开口,展莜又说,“谢啦,我问一下其他人。”
抬眼落进教室,项呇衍的后桌:“楚超,你和温别同班啊?”
计伏成怔了一下,有人和温别同班?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是他们班的一个男生,长得很矮,脸却老成早熟,皮肤像是被生活打磨过的那种黝黑。
计伏成对他的印象,好像只有开学做自我介绍,温别上台时他的欢呼声和掌声最响。
当时喝彩的男同学很多,温别也没和他搭过话,所以他就理所当然地把他忽视了。
计伏成眸色黯淡,整个人萧肃阴郁。
“她去天台了。”楚超回答。
说完就兀自靠着椅子晃,神色晦涩不明。有男生低头跟他说了句什么,他就痞气地爆粗口,多少有点自恃清高。
“温别,你回来了?”展莜说。
计伏成回过神,向前走几步让开后门,手肘后抬搭在廊道上。
温别和展莜就在一旁聊天,展莜约她这周末出校逛,买点衣服。
温别爽快地答应了。
展莜离开后,温别看了眼计伏成,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就象征性地笑了一下。
这个笑没有持续多久,甚至是在她视线落进教室那一刻就滞住了。
但她还是走了进去。
楚超不再吊儿郎当,他甚至放下双脚把椅子前挪,留出宽敞通道。视线一刻不离温别,温别绕过他后背,他就扭头继续盯着。
前排有人扭头,他就收住视线,等前排转回去,他就喜欢盯,眼里满是想据为己有的爱慕。
计伏成目睹了全程。
第二次月考的成绩出来了,温别生物没及格,不只是生物,除了语文和英语还名列前茅,其他科都在大辐跳水。
上次月考她就掉出了年级前20,定格在年级135名,而这次,是138名。
计伏成甚至想过是不是自己的缘故,可偶尔看到她的练习册,分明没问题。
那么,问题就是楚超?
讲完试卷后生物老师依次把不及格的六名学生叫到走廊交流。
“温别,请出来一下。”
众人错愕,但高声或多说几句都是对他人的不尊重,所以大部分人都是克制的发出惊诧,除了楚超。
“居然没及格?”
错愕里像掺杂某种望女成凤的挫败。
温别的脊背僵了一下,走出教室的步伐加快。
计伏成回头看向楚超,楚超正激动地盯着前门,阴鸷的眼神像要穿墙落到温别身上。
项呇衍本想换个方向继续补觉,睁眼就看到计伏成的眼神,一个激灵醒透了。
“教导主任来了?!”压低声音问计伏成。
楚超因为项呇衍这句话收回视线,抬眼就对上计伏成的眼。计伏成没什么情绪,双眼又冷又淡,目光明明朝着他,却好像根本没把他当回事。
楚超激动的神色隐了下去,回以冷静的阴鸷。
计伏成开口:“什么东西?”
项呇衍挺直背,往后看了一眼,“嗯?楚超?”
平平无奇的,惹着他了?
计伏成却没再说话。
楚超笑了笑,扭头和同桌邹平说话去了。
这样的蔑视计伏成很久没收到了。
可真是十分,新鲜。
课间温别到走廊吹风,隐在楚超看不见的地方,楚超却起身去找她。
这是两人高中后的第一次搭话。
“嗨。”面色真诚。
温别礼貌地回了声嗯,不再看他。
楚超矮了温别一个头,问出的话却逼人,“最近生物学不懂吗?”
说得像是温别身边什么重要的人。
“还好。”明知豺狼虎豹不敢扑上来,温别还是不敢懈怠,这个可怕的习惯从初三就存在了。
楚超的视线不依不挠地黏着她,像要搜刮出对方最真实的想法,“生物老师有给出什么意见吗?你觉得可行吗?”
温别睫毛颤了颤,转身礼貌地说,“要上课了,我先进去了。”
楚超眼里的真诚与温柔瞬间被漠然侵占,他把手搭在刚才温别靠的位置,身体贴上去转半圈,然后晃进教室,坐下依旧盯着温别。
计伏成叼着雪糕,进门就看到这幅场景。
经过楚超身后时,手中的篮球“啪”地砸地上,又弹回手中。
楚超霎时被吓成鹌鹑。
趴着睡觉的学生回头,看见始作俑者都不敢吱声。
楚超有些恼,刷地起身,椅子后挪擦出刺耳的声响,擦过计伏成阔步出去了。
计伏成把雪糕棍扔垃圾桶,抱着篮球回位置,弯腰放篮球时瞥见了温别桌肚有剥好的橘子,饱满的果肉放在果皮上,汁液清香,但一瓣没动。
而且也不是何培蕾会带来的那种,平日课间何培蕾除了带苹果,还会带橘子。
温别不喜欢酸的,一点酸都不行,也不喜欢剥橘子,何培蕾总会帮她剥好。
月牙瓣落到手里后,她还会再把橘络挑开才放入口中。
有一次项呇衍看见了趴过来调侃,“何兄,怎么吃个橘子这么讲究?”
何培蕾啧了声,“你个糙汉懂什么?不剥干净温别吃了会肚子疼。”
计伏成没想到橘子对温别伤害这么大,所以闻到时浓时浅的甜酸味时,总忍不住皱眉。
是哪个不长眼的还送?!
何培蕾就常被他盯得莫名,甜甜笑着,“计伏成,你也想吃吗?”
一个橘子干脆扔过来。
计伏成接了,苦大仇深地剥开,把橘络挑干净,递给温别。
何培蕾:“……”
计伏成放好篮球,看着温别凝重的神色,“换个位置。”
他心事重的时候,语调就不容置喙。
温别明显惊了一下,又马上恢复平静,“好。”
楚超的出现就像导火索,把计伏成误以为到来的夏天引爆了。温别突然的亲近,原来是为了躲楚超,这个意识让他异常烦躁。
他不再和温别看杂志,也不参与课间水果分享,只是沉默地刷NOI试题,不停刷。
最终刷新了一中NOI模拟考的最高分,培训老师喜得跑到年级组,说让卞博好好说服一下计伏成,让他代表学校参赛。
计伏成婉拒。
他学NOI不是为了参赛。
某天,温别突然说,“要换回来吗?”
计伏成眸色瞋黑,他烦的是楚超赤裸的窥视,温别却以为自己在烦她?
这或许算一种代沟。
位置没换回去,楚超也没有罢休。
计伏成刷题累了,从桌箱抽出一本《作文素材》,并不是最新刊,随便一翻,手指僵在纸页边缘。
温别曾问他可不可以做批注。
纸页上的“三角形”画得极浅,其中一条边延长出去,停在一个“!”旁,乍一看是倾斜的旗帜,细看的话,是一个注意符号。
而这篇文章的标题,是《沉默的召唤》。
窗外的银杏树上,蝉鸣突然刺耳起来。
温别从未说出口的求救信号,此刻正在他的掌心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