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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篮球 ...

  •   在年少青春里,总有那么几个人是峭拔的。
      温别记得初中时就有那么几个,明明无意张扬,却总在不经意间引人注目。
      他们的帅是笼统的,优秀是与生俱来的,即便毕业后各奔东西,依旧给人留下无限遐想。

      计伏成的帅和他们没什么不同,都是可望不可及的,是那种会被许多人注视,却很少真正被靠近的存在。他的目光很快就会停留在特定的人身上,但决不会是暴裂追求他的那群人中的某一个。

      温别无法理解,明知没可能,为什么那么多女生还愿意追逐,难道是对可能的再次试探?
      红着脸递出情书,在走廊上刻意提高笑声,这种近乎自虐的追求到底有什么意义?

      峭拔的人中,还有一类人,他们要么享受刺激的兴奋夷悦,要么含着讥诮的幸灾乐祸。
      温别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他们的目标。
      ——————————————

      其实计伏成不会自作多情到失态地盯着某个人看,温别也没给他机会,因为她根本就没跟他招手,而是跟他的前桌。

      一个名为甄可苡的女孩子。

      他垂眸收书,不到一秒,漆黑淡漠的眼暼向枝叶间仍卿卿我我的两只麻雀。
      麻雀似乎有所感应,歪着胖脑袋疑惑地看他。

      项呇衍凑上去,瞥了眼麻雀又扭头看计伏成:“斗牛呢?”
      话音刚落,就听见砰的一声闷响,而后是项呇衍凄烈的哀嚎。

      正喷向门口的学生齐齐回头,只见计伏成单手扣着项呇衍的后颈,将人压在桌面。
      他浑身萧肃戾气,哪还是他们印象中那个淡漠自持的班长?分明是头被触了逆鳞的凶兽!

      温别不自觉放下手,脸上没了笑,是不予置评的表情,甄可苡走到面前就转身走了。
      计伏成一眼扫到,聚着眉,又忍不住踹了项呇衍一脚。

      哪怕遭此“毒打”,项呇衍仍习以为常地大人不记小人过,继续和计伏成亲亲热热的哥俩好。
      “我想吃炸猪排。”

      韫风一中的食堂有两栋,每栋五层,一楼是各种炸串、饼、粉、粥、面;二至四楼是四菜一汤,菜品因价格而异,二楼5元,三楼6元,四楼7元;五楼是教师食堂。

      炸猪排位于四楼,项呇衍和计伏成晚到了会儿,每个窗口都排成了长龙,只好老老实实等着。
      计伏成扫了一圈人群,没在,收回目光。

      他神色疏淡,眉目凌厉,骨相生得极好,才排了会儿,女孩们一探究竟的目光就把他梭巡了好几遍。

      项呇衍很能讲,叽里呱啦一刻也不消停,即便计伏成不搭腔也能自说自话。
      这个优势让他两在拼桌时认识了李郧泽等人。

      李郧泽人高马大,在他们中显得壮硕坚实,出口的话又匪又糙,没一会儿就和项呇衍聊起了女孩子。

      李郧泽:“我倒觉得(19)班的温别不错,文文静静的,书呆子最好拿捏。”
      项呇衍的桃花眼淬利:“书呆子?你怎么知道?”
      李郧泽笑了笑,漫出一股痞气来:“熟能生巧。”

      之后几人又聊了篮球,见计伏成没怎么说话,李郧泽挑了下眉:“学霸,有兴趣打一场吗?”
      在他眼里,学霸都是只会学习的书呆子,问这么一句还是因为和项呇衍聊得投机。
      兄弟的兄弟不能怠慢,少年人约定俗成的铁律。

      计伏成顿了一下,瞋黑眼眸透出几分阴鸷,一低头又隐去了,“看情况。”
      不温不火的一句话,搭上一个正眼没给,李郧泽当场就想掀桌。

      项呇衍凑近李郧泽,像要宣告什么了不得的事:“告诉你个秘密。”
      李郧泽扭头,拧着眉静候下文。
      项呇衍嘴角一漾,轻佻又顽劣:“学霸,是这个世界最惹不起的生物。”

      眼前的桃花眼潋滟风流,哪怕不喜欢,也讨厌不起来,就算是男孩子,谁看了不得一句“卧槽”?
      李郧泽烦躁地抬起餐盘就走。

      “啧,不经逗。”项呇衍摆正身体,看向计伏成,“怎么想的?”
      计伏成不知看了多久的窗外,听声回头,还是那句话:“看情况。”

      话题已经结束,项呇衍又问,“明天的开学典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下午还得和搭档磨合。”
      项呇衍遗憾道:“看来下午不能一起打篮球了啊,还想着带你和其他人认识认识。”

      项呇衍初中就是校园里的传奇人物,成绩优异有他,违规乱纪也有他,才来一中就能呼朋引伴了。
      这种人像生来就自来熟。

      计伏成则不同,他眉眼冷傲,不做表情时十分生人勿进,天生有种距离感。

      “看情况。”
      就像这句一再重复的话,无异于在燥热的盛夏火上添油。

      如果对方是别人,早已退避三舍,可项呇衍不一样,又开始叽里呱啦跟计伏成哥俩好。

      ·
      韫风一中依山而建,足球场悬于半山腰,下方是错落的体育馆和社团教室。长椅散落在社团教室外空出的坝子上,坝子前方阶梯蜿蜒而下,连接着人声鼎沸的篮球场。

      计伏成从广播社出来时离晚自习还有25分钟。
      他站在阶梯上俯瞰,嘶吼的人群没有那个身影,项呇衍倒是一如既往的扎眼。

      看到他来,项呇衍嚷了声换人。
      球场上的节奏很快,计伏成加入也没有停下。项呇衍绕过防守,把球抛向计伏成,嬉皮笑脸像个空有皮囊的草包帅哥。

      计伏成接住球,霎时成为视线的焦点。
      英隽的少年高高跃起,长臂轻轻一抛,球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三分入篮。

      欢呼声炸成一片,群情激昂堪比刚经历一场酣畅淋漓的集体宣泄。

      温别正和甄可苡从场外经过。
      “好热闹啊。”甄可苡眼里艳羡,说完才意识到温别不喜欢热闹,又补道,“还是不看了。”
      视线却死死黏在计伏成身上。

      温别只是笑笑,看着前路,好像那些热闹真的从来和她无关。

      甄可苡半道去上厕所,温别一个人先往教室走。
      李郧泽和几个男生突然挡了前路堵在廊道,那架势,不用猜都知道是要告白。

      刚吃晚饭回来,廊道上嬉闹的学生很多,顿时鸦雀无声,看起了热闹。

      温别有一双很好看的眼,内眼角微垂,眼尾上挑,眼底有清亮的光辉,本是带着几分天然的柔软。可当她用这双眼看人,就会产生极强的压迫力,不容亵渎。

      这显然在李郧泽的意料之外,没有柔柔弱弱,也没有文文静静的书呆子。
      他讨厌这类人,成绩傲,性格孤高,眼里折出泠泠的光,看你像看耍杂戏的。

      “怎么还不上?”
      身后不嫌事大的兄弟嬉笑拱火。

      李郧泽当即改变主意,来之前跟他们说的是“带你们去看美女”,现在算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他看着温别,透着吊儿郎当的匪气:“杨振喜欢你呢,来给你说声。”

      身后戴眼镜的瘦弱少年不可置信地看着李郧泽,撞上温别的视线又蓦地低头,一副端秀腼腆的样子。
      谁看了不说一句原来如此?

      温别看着李郧泽,脸上慢慢漾出一个笑,冷静的一双眼霎时变得璀亮多情:“是吗?”

      是吗?
      极简的反问,却给所有不敢宣之于口,只能用嬉皮笑脸或他人来当挡箭牌的男生们当头一棒。

      李郧泽顿时燃起一股被羞辱的错觉。他没想过要追温别,就是来知会一声。以他的家世和一呼百应的人气,漂亮女生都是主动站到他身边的。
      从来如此,他没失算过。
      可温别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了笑话。

      他阴狠地觑着温别,揪住杨振的衣领扯到前面,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

      “不喜欢杨振吗?学霸级别!”
      “白白嫩嫩的!”
      “穷山沟来的秀才!”
      每说一句,就把杨振往温别眼前推一次。最后杨振的脸堪堪停在温别面前,黑框眼镜下的眸瑟缩,好似严冬畏寒的雏鸟。

      温别眼神骤冷,只是嘴角仍留着凉凉的笑。

      李郧泽更加火大,把杨振狠狠扔到墙上,眼镜都撞掉了。瘦弱的身躯蹲下去摸索,重新戴上时李郧泽已经逼近温别,朝她吼:“你笑什么!!”

      陌生的气息让人不适,温别眼睑微微下垂,并没有什么过多情绪。

      李郧泽却因这细小的动作暴走,掐着温别的手臂:“我他妈最讨厌你这种假清高!家里没钱吧,穿双都快洗破的小白鞋!装什么你妈的大小姐呢,以后迟早跟你爸妈一样面朝黄土背朝……”

      “嘭”的一声,一个篮球不偏不倚砸中李郧泽的侧脸,冲力过大,头连着磕到墙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他踉跄着扶住墙,右颊迅速泛红,舌尖尝到一丝铁锈味。

      篮球反弹回主人手中。
      计伏成校服领口微敞,额前碎发还残留运动后的湿意,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手滑。”

      “手滑他妈的冲力会这么强吗?你他妈就是故意的!”李郧泽指着计伏成,手背青筋暴起。
      计伏成目光扫过墙角的银杏影,声音像浸了冰:“左手打到右手。”

      李郧泽怒不可遏,几步上前,揪住对方衣领的瞬间,晚自习的铃声漫过走廊。

      “真他妈的巧!”李郧泽怒极反笑,压低声音说,“计伏成,这事没完。我知道你是年级组的宝贝,可你要记住,惹着我,天王老子也保不住!他妈的走着瞧!”
      李郧泽松开手时又瞥了眼计伏成左胸上端端正正的校徽,继而愤愤离去,人潮也跟着散了。

      温别还站在那,平静得像个局外人。

      计伏成抱着篮球走过去,他们班后门在温别的身后。这一次,他的心脏没有地震,而是莫名地平静,平静得像枝头停了风的银杏。
      温别没有表示是应当的,自己只是做了想做的。

      脚步未停,带起的风掀起温别耳边的碎发,却在擦肩的瞬间听见很轻的一句:“谢谢。”
      计伏成脚步微滞,低低应了声:“嗯。”

      唇角掠过一抹浅笑,像盛夏银杏叶隙漏下的光斑,明明灭灭,转眼就被风吹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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