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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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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怜意远低头愣愣的看着睁着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她的桓麦野,鬼使神差的答应了她,她们两个人并排走在学校的小路上,啃着手上已经有些凉了的包子,直到教学楼。
上课铃打响了桓麦野囫囵吞枣的吃掉最后几口包子,打算扔掉垃圾袋。
怜意远有些强势的接过桓麦野手上的垃圾帮她扔掉,给她指了下第一教学楼大概的方向,便挥手和她告别。桓麦野轻轻捏了捏怜意远微凉的手指,跟她告别,然后快步跑进了第一教学楼。
虽然上课铃已经响了有一分钟了,但怜意远还是站在教学楼底下,注视着桓麦野渐行渐远的身影变成一个微小的黑点,才慢慢走上二楼。说实话,她其实并不想怎么早就上去。
到了班上,人早已到起,班主任刘东强站在讲台上,正跟坐在下方的学生们讲述着关于开学考的事情,然后就被怜意远迟来的报告声给打断。他略有不满的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发现是怜意远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后,便弯起眼角,笑着让她赶紧回位置上听讲。
被班主任这样区别对待不是没有原因的,怜意远每个月都霸占着全校第一的位置,无论是哪一个竞赛,第一的奖学金总会是她的,科科第一,总成绩更是把第二名甩了好几十分,而且毫无陋习,敬爱师长,与同学团结友爱,简直就是标准的五号学生。
就是每次家长会想要跟她的家长交流一下很难,他几乎没有见到过她的父母,就连来开家长会都没有来看过一次,刘东强暗暗的叹了口气,毕竟有这么完美的一个孩子早该被家长当做宝一样的供起来了。
当然,除了她那一头亮眼的浅灰棕发,但怜意远在开学就向学校解释母亲是法国人和中国人的混血,有那么一头显眼的头发也算正常,学校也就没有管那么多了。
怜意远的位置在教室中间偏后,是上个学期调到那里的,她对位置这种东西倒是无所谓,她在班上的人缘不是很好,基本上对她都是避之不及,当然,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班里的某些小团体。
比如陈爱涟,但她只是独自一人的对怜意远有敌意,她和她一样,高傲的不可一世,甚至都一样的没有什么朋友。
陈爱涟和怜意远从初中开始就是同班同学,怜意远处处都要压她一个头,无论是外貌上,还是学习成绩上,甚至是身高,陈爱涟都要和怜意远来一场莫名其妙的比试,到了高中,这种竞争就更加的明显了。
怜意远从来不会向外透露关于自己家族里的事,但陈爱涟不一样,她知道怜意远父母离异还要来刺激她,那时正是她们初三时期,六月初,刚步入夏天,天却已经过热了,怜意远红着眼眶,一个人孤独的,凌乱的站在教室中央,周围是一片寂静,只有陈爱涟捂着脸和怜意远对峙着。
怜意远坐在位置上,陈爱涟死死的盯着她,双手捏的骨节泛白,怜意远毫不避讳的直视回去。当时她干了什么呢?
怜意远想着,托着腮,百无聊赖的听着刘东强讲的唾沫星子横飞。
哦,好像是扇了陈爱涟一巴掌。
为什么呢?有些不记得了,也许是因为争吵,又或是因为其他的一些意外,但她也都懒得去追溯这些东西了。有又或是因为太过无聊,怜意远闭着眼打算小眯一会。
那时闷热的夏日刚下过雨,出没的蝉鸣嗡嗡的叫着,陈爱涟捂着微微红肿的脸,冰冷的看着怜意远,就像一个跌下神坛的圣子,被世人讥讽的唾弃。
思绪被下发的书拉回,怜意远在书包里翻找了一会拿出了一只笔,在书本封面上写下自己清秀大气的名字。
陈爱涟托着下巴看着怜意远的侧脸,怜意远生得很好看,也许是因为基因细胞里有法国血统的原因,她的五官很立体,五官却没有那么深邃,长的恰到好处的美。
陈爱涟有些恍惚,为什么她那么好看呢?她成绩好,长相好,甚至艺术细胞发达,光是坐在那里,就足矣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让所有人都簇拥在她的旁边。
她想弄碎她的这股虚假的神圣,想要弄脏她,看她蜷缩在一团红着眼眶的哭,想要她的一切都属于自己,想要她在最痛苦的时候是自己在她旁边,无所依靠的时候是自己陪着她,想要她在记忆里最深刻的人是自己,每次无论想到什么,都会浮现出自己的身影。
她想,她们是如此的像,似乎是命中注定就是要在一起的。一样的不可一世,一样的鹤立鸡群.…甚至连生平都是如此的相似。
陈爱涟想起了她初三的时候,也是她对怜意远那股疯狂肆意滋生的时候。
那次考试,陈爱涟的总分仅差怜意远零点五分就可以超过她,怜意远坐在窗边,整理这次错的那些题,温热的暖意撒在她的脸上,微颤抖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水珠--初三压力虽没有高中那么严重,睡眠却也是严重不足,怜意远刚去洗了把脸,水珠还挂在翘着的发丝上。
还有一周就要中考了,所有人都拿着试卷,三三两两的问题,整理,查漏补缺,除了一个人外--他叫李响,农村出生。陈爱涟对这些在班里的小透明都没什么印象,但好歹也是待了三年级的同班同学,对他也只有些皮毛上的了解。
农村出生,脸上有很多痘痘,长的也不高,也许只是还没有完全发育好,偏瘦,还有些跛脚,听说那是他和别人打群架弄出来的,成绩也是班上的最后,在班上拉帮结派,天天在把班里搞得乌烟瘴气,明明是农村出生,却骄傲的把所有人都要踩在地上般,而且--
陈爱涟皱了皱眉,李响往怜意远那边走去了,就像是一个肮脏的,被万人唾弃的乞丐企图去
玷污一个高傲的神明。
他开了口,趾高气昂的对着怜意远抬起自己圆润毛糙的下巴,张开了自己泛黄口臭的嘴。
“哟,大学霸,穿得挺好看啊,还这么短,连小腿都没到,勾引我啊!虽然你□□小,但是我也喜欢你,去跟我辍学去结婚啊!”他还老是去对着女生开黄腔。
怜意远皱眉看着他,接下来的后果可想而知,怜意远抓着他的头发把他拖到了老师办公室,陈爱涟跟着跑过去看了,老师压着李响给怜意远到了歉,陈爱涟没有看完,只知道最后好像他们聊了些什么,李响跟着他的父母跟班上的每一个被他骚扰过的女同学道了歉。
刘东强讲得很慢,有每一个老年教师的通病--每讲几个字,就要停顿那么几秒,一个简简单单的开学考,他硬是讲了一节课。下课铃突兀的响起,硬生生的打断了刘东强的激情演讲,因为没有正式上课,刘东强也就没有继续讲下去了。
怜意远舔了舔干到起皮的嘴唇,把水壶里的最后一口水喝完,提溜着水壶遛遛嗒嗒的走进茶水间接了满满一杯的温水,刚打算盖上盖子就被人猛地夺过。
“哟~这不我们年级第一的大学霸么?怎么?大学霸还要亲自过来接水啊,”那是一个嚣张跋扈的混混,怜意远记得她,同母异父的姐姐谭涵,留级两年,现在比怜意远高一个年级,染发,满脸钉子,什么耳钉唇钉眉钉舌钉一个不落,她抓着怜意远的水壶,身后跟着一群社会姐,摩拳擦掌的,甚至有几个还恶趣味的来扯怜意远的衣服。
“怎么?见到我就被吓得不敢说话了?不知道要干什么啊!”谭涵猛地推了一把怜意远,推得她一踉跄,肩膀直直的撞到了饮水机上,肩膀瞬间一片青紫。
“咱妈给你了多少生活费啊?来来来,咱俩一九分下,你看,你姐对你多好,还给你一九分呢!”她强制性的从怜意远口袋里抢出她的手机,愣了下,勾唇笑了起来,“怎么?谭樊蓉那畜牲给你买最新款的手机啊!也不知道拿来孝敬孝敬你姐。”谭涵没有费多大力就解开了怜意远的手机,几乎是掐着她的手指按上去的,指甲完全没入肉里,有血丝冒出,怜意远双手都被她们按住,有些人甚至还在暗搓搓的拧她。
“欧呦,给了你一万的生活费啊!说好的哦,咱们一九分。”谭涵拿出手机,给自己转了9900,给怜意远留了100,“看吧,姐还是挺爱你的,这个月每天可以吃三个馒头呢!还可以自己留点钱。”她伸出手,不轻不重的在怜意远脸上拍了拍,怜意远被她们按着,被迫低着头,谭涵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看到怜意远那厌恶,蔑视的眼神时,勃然大怒,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妖艳的红印瞬间在她脸上浮现。
怜意远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厌恶的看着谭涵,她知道,这场单方面的殴打她是没有办法反抗的,她曾经也和母亲说过谭涵在学校霸凌她的事,但她的母亲因为愧疚,又或是因为宠谭涵,让怜意远忍着点,谭涵也在学校里大肆宣扬自己的家境是有多么多么好,学校上层都知道,因为这所学校,曾经被她的母亲投资过。母亲惯着谭涵,学校也不管她。
这样的霸凌已经持续了将近一年了,怜意远高一刚入校的时候还没有和谭涵扯上关系,甚至不知道自己有个同母异父的姐姐,这场霸凌,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怜意远垂眸看着地上的那滩水渍上映出自己的脸。那张完美无瑕,此刻却是满是伤痕的脸。
高一军训,几乎所有高二高三的学长学姐们都来看了,毕竟这种欣赏别人经历自己曾经的痛苦是会令人十分愉悦的,谭涵当时只是跟着一群社会姐在高一新生里面溜达了一圈,甚至都没有分给怜意远半分眼神。
但怜意远自己本身的气质和外貌是很出众的。
军训结束后,怜意远坐在树荫底下喝着冒着泡的可乐,感受着片刻的凉意,一个长得很帅的学长向她走过来,手上捏着一封嫩粉色的情书,那颜色很好看,像夏季初萌发的嫩芽,贯穿了少年初生情愫的心脏。
但少女当时冰冷的回绝又立刻让他打道回府。
不幸的是那个学长是谭涵喜欢的人,长的清冷,性格好,外向,成绩也是名列前茅。
谭涵的人缘范围很大,不出一个上午的时间,就知道了她喜欢的人向怜意远表白的事情,怜意远当时就和谭涵打了一架,从小拥有良好的身体素质的怜意远理所当然的争了上游。
那天下午,有很多人来围观,谭涵的死党们就站在旁边,假惺惺的打几下怜意远,怜意远跨坐在谭涵身上,一只手就轻轻松松的按住了谭涵天天吃垃圾食品的身体,但谭涵做了美甲,抓得怜意远身上全是血痕。
从小肆意张扬都怜意远哪里被人这样打过,她瞬间就红了眼,长发挡住了她冷峻的面庞,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她左手死死的抓住谭涵的双手手腕,右手一下又一下的往谭涵化得精致的脸上打去。
但她收着力,没有打得特别重,只是留了一小块淤青,直到刘东强过来分开了正打得上头的怜意远。谭涵嘴里还不断咒骂着怜意远,贱人,婊子,没妈仔,骂得很难听,但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去让谭涵闭嘴。怜意远被汗液打湿的发丝紧紧的贴在额前,碎发凌乱的被风吹动。
而谭涵当场就打了电话给谭樊荣,她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眼神凶狠的盯着怜意远。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谭樊荣清冷的声音从里面飘了出来,怜意远听见时,身躯一怔,不可置信的看着谭涵,但谭涵只是以为她被吓到了,走过去轻轻拍了拍怜意远的脸,勾着唇角笑着。
“妈,你跟这个小学妹说几句吧,我不想在学校里见到她,让她退学吧妈。”
谭涵的每一声妈都砸在了怜意远心口上,她不敢置信,自己的母亲,那个被她喊了十四年的母亲居然还有一个私生女。
谭涵恶趣味的把手机放在怜意远嘴边,手用力甩了怜意远一巴掌,很响,而且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甚至连电话那头的谭樊荣都静了几秒,几秒后,谭樊荣开了口。
“同学,请你转学吧,我会为你准备转学手续的,另外会给你一万让你去另一个城市上学…”
她的母亲,会无底线的放纵宠溺谭涵,会为了谭涵而让其他同学转学,也会让谭涵随意叫自己妈妈,母亲的这一面,是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见到过的。怜意远感觉喉咙有些干涩,她艰难的开了口;“……谭女士。”
怜意远感觉到谭樊荣静住了,随后是一阵椅子抽拉的声音,声音不大,只有怜意远听见了,她以为,是她的母亲回心转意,能够维护自己,尽管只是在电话那头,也足够了。
但是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溢出,大颗大颗的掉落在地上,她听见了,谭樊荣对她吐出的,冰冷无比的一句话。“……同学,不用转学了,我会再给你一次机会,但是请不要再去勾引我女儿喜欢的人了,请你自重。”她居然.……她居然让自己自重?!说自己去勾引谭涵喜欢的男人?!
即使怜意远再怎么冷静,也此刻被这冰冷无比的一句话打击到了,那早已不是她的母亲了,此刻,她们只是陌路人,只是放在一个户口本上的陌路人,只是仅仅会给她一点生活费的陌路人....
是啊,她怎么还会去祈求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母爱呢?明明早已知道结果了……
谭涵满意的收起手机,又踹了几脚怜意远才挥着手让人群散开,由于谭涵的压迫,人群很快就散了,刘东强默默的看了一眼怜意远,叹了口气,递给了她一包卫生纸,找来了陈爱涟,让她带着怜意远去医务室,如果情况不好的话就去医院,接下来的费用自己来出。
所有人走后,陈爱涟蹲在地上,她看见了自己想要看见怜意远的这一面,但她却没有想象的那么欢喜,她背起躺在地上的怜意远,带着她往医务室走去。
那次短暂性休克,怜意远不记得那次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身上有很多伤口,很疼,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的母亲抛下她,为了谭涵辱骂她,抛弃她......
让她回过神来的是谭涵突如其来的一巴掌,谭涵面容扭曲的看着怜意远,直到上课铃打响,谭涵盯着怜意远几秒后,“嗤”了一声,让她们把怜意远放开了。
怜意远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她们都会不定时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把自己殴打了一顿后,又在上课铃打响时放自己回去,明明看上去谭涵并没有尽兴,但还是极为不情愿的放自己走了。
大概是母亲又和谭涵说了什么吧,也许就是一些让她不要打搅自己学业之类的,其他自己随意。
但怜意远并没有回班上,反正班上的老师和同学对她偶尔缺席一节课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她拖着满是淤青的一身来到了医务室,医务室里面一般没有老师看守,因为高中没几个人会是感生病的,但今天不一样,空旷的医务室的帘子后面隐隐约约的透着一个人影。
怜意远掀开帘子,看到了一张极为熟悉的脸。“嗤,又去挨打了?你还真是心甘情愿呢。”
陈爱涟毫不留情的训斥她,刚说完这一句又马上噤了声,沉默的拿出碘伏和药膏,强势的扯过怜意远的手腕给她上药。
“怎么,之前扇我的时候不是挺痛快的吗?不是打得过谭涵吗?怎么就为了你母亲那一点微不足道的亲情就低下您尊贵的头颅了?嗯?”怜意远淡淡的扯了下唇角,似是在嘲弄自己愚蠢的行为。
“我能有选择吗?我还只是个高中生,谭樊荣那老东西顺便说几句话就可以让我离开这所学校,马上就要分班了,没必要。”“而且……"
“而且什么?算了,问了你也不会说。”
陈爱涟给她贴了几块大大小小的膏布,布满了整条手臂。“身上有伤口吗?”“有,但……"“闭嘴。”
陈爱涟掀开怜意远的上衣,露出了她精瘦的腰身,上面还有较为明显的马甲线,因为没有见过太阳,所以很白,也很细嫩,上面的红印都叫嚣着让陈爱涟上手。
事实上,陈爱涟也这么做了她的手指不轻不重的按在了红得一片的伤口上,怜意远闷哼一声,抓住了她的手腕。“快点上药,我可不想耽误年级第二的功课。”
陈爱涟没有用棉签,棉签太过于细小了,上起药来会很麻烦,所以陈爱涟把药挤在她的小腹上,用手抹开,那一抹乳白的药膏在小腹上很明显,陈爱涟手指一重,痛的怜意远冷汗直冒。
“忍着点……你去淤涟高中不行吗?那里的教学资源也不比这里的差啊,以你的成绩淤涟高中肯定是会接受你的。”陈爱涟试图分散怜意远的注意力,但她对这种事很生疏,只能变扭的撇开话题。
“不.….唔,之前有这想法,现在没了。”“为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去,那里明明是你们家开设的。”"……我必须要超过你,这个理由够充分吗?”
陈爱涟用力在她的腰上缠了一圈绷带,像是在报复,随后她把药都收起来,丢下怜意远一个人往医务室外面出去。
怜意远在床上躺了一会,放松了会全身的神经,过了很久之后,她才伸出手挡了下刺眼的白炽灯,不自觉的喃喃了一句。"……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