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70章：苏晴的调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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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捷调动财经频道主编办公室的空气像一块浸透冰水的钢板。冷气嘶嘶作响，却吹不散弥漫的雪茄焦苦、打印机臭氧的刺鼻和一种名为“审判”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巨大的落地窗外，科技园的霓虹在暮色中流淌，冰冷的光泽被厚重的防窥玻璃过滤，只留下模糊的光斑。张莉背靠宽大的真皮转椅，深紫色职业套装的领口别着一枚冰冷的钻石胸针，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如手术刀，死死钉在面前摊开的《财经周刊》头版上。
鲜红的加粗标题像一道淋漓的伤口，撕裂了惨白的铜版纸：
《新能源盛宴还是泡沫狂欢？——警惕资本裹挟下的产业虚火》
作者：苏晴
标题下方，是一张精心挑选的配图——比亚迪股价从8块飙升至20块的陡峭K线，如同一条择人而噬的红色巨蟒！旁边配着天威保变涨停板的疯狂分时图，如同歇斯底里的心电图！最刺眼的，是文章中部一段被刻意加粗的文字：
“……某些所谓‘技术派’操盘手，凭借对政策风向的‘精准预判’，利用信息不对称和资金优势，在新能源板块翻云覆雨，制造短期暴涨暴跌，吸引散户跟风接盘，其本质与坐庄操纵无异！这种资本游戏，透支的是产业发展的未来，收割的是普通投资者的血汗钱！当潮水退去，留下的只会是一地鸡毛和无数破碎的家庭……”
文字犀利如刀！字字诛心！虽然没有点名，但“技术派操盘手”、“精准预判”、“信息不对称”、“坐庄操纵”……每一个词，都像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站在风口浪尖的吴舟！更致命的是，文章结尾引用了多位“匿名业内人士”的悲观预测，将新能源产业链描绘成一个即将破裂的巨大泡沫！
“砰——！”
张莉猛地将杂志拍在红木桌面上！力道之大，震得笔筒里的万宝龙金笔跳了起来！她胸口剧烈起伏，精心修饰的眉毛拧成一团，镜片后的眼睛燃烧着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好！写得好！”张莉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亢奋，像毒蛇吐信，“苏晴这丫头！总算开窍了！这一刀！捅得又准又狠！”她指尖用力戳着吴舟那段被加粗的文字，“‘坐庄操纵’！‘收割血汗钱’！这顶帽子扣下来！我看他吴舟还怎么在圈子里混！”她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通知公关部！全网推送！热搜给我买上去！标题就写：‘字捷美女记者炮轰新能源股神！揭露资本黑幕！’”
启航资本顶层茶室。空气凝固如铅。紫檀木茶台上，那盆绿萝的叶片蔫垂得更低，藤蔓无力地搭在冰裂纹青瓷杯沿，像投降的白旗。张启明脸色铁青，花白的头发根根竖立，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他手里死死攥着那份还散发着油墨香的《财经周刊》，指节捏得咯咯作响！鲜红的标题像烧红的烙铁，烫着他的眼球！
“操！！”张启明猛地将杂志摔在桌上！“哗啦！”茶杯震翻！褐色的茶汤泼洒出来，在光洁的紫檀木上洇开一片狼藉的深色污渍！“苏晴！这丫头！她疯了吗？！！”他声音因暴怒而嘶哑破音，唾沫星子飞溅，“她知不知道吴舟救了她爸的命？！知不知道吴舟帮我们躲过多少坑？！她这是恩将仇报！是要毁了吴舟！毁了启航！！”
他胸口剧烈起伏，浑浊的眼珠里翻涌着惊涛骇浪！仿佛看到启航资本刚有起色的声誉，在这篇檄文下瞬间崩塌！看到机构客户恐慌撤资！看到监管部门上门调查！看到吴舟被舆论钉死在耻辱柱上！巨大的愤怒和一种被背叛的刺痛，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
“吴舟！”张启明猛地转向坐在对面的年轻人，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告她！立刻！马上！起诉字捷调动！告她诽谤！侵害名誉！索赔！天价索赔！！”他手指用力戳着杂志上苏晴的名字，指甲刮破铜版纸，“我要让她身败名裂！让张莉那个贱人吃不了兜着走！！”
吴舟没动。他背靠着酸枝木椅背，帆布包搁在脚边，洗得发白的布料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影子。他面前的茶杯里，碧绿的龙井早已凉透，茶叶沉在杯底，像凝固的标本。他拿起那本被摔得卷边的杂志。动作平稳，像拿起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指尖拂过那刺眼的标题，又掠过苏晴那张印在作者栏里的、眼神锐利的证件照。
他翻开内页。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充满火药味的文字。当看到那段被张启明视为“诛心之笔”的描述时，他的指尖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即，他翻到文章后半部分。那里，苏晴用冷静克制的笔调，分析着新能源产业链各环节的产能过剩风险和政策依赖症。在不起眼的段落中间，夹杂着几行看似客观陈述的数据：
“……据不完全统计，仅Q3季度，就有超过百亿级游资涌入新能源板块，其中部分资金流向高度集中且操作手法激进。例如，某活跃于深港两地的私募基金（化名WK资本），其关联账户组在‘天威保变’、‘金风科技’等个股暴跌前夕，曾出现异常集中的大额融券卖出和股指期货空单开仓行为，与随后股价的断崖式下跌呈现高度时空吻合……”
WK资本！王坤！
吴舟的瞳孔几不可查地微微一缩！指尖在“融券卖出”、“股指期货空单”、“高度时空吻合”这几个词上轻轻划过。冰冷的铅字下，是苏晴作为职业记者的敏锐和……孤注一掷的勇气！她没点名，但圈内人一看便知！这是在用最隐晦、却也最致命的方式，将王坤恶意做空的罪证，公之于众！
“吴舟！你还在看什么？！”张启明急得直拍桌子，“这文章就是冲你来的！字字带血！句句诛心！再不反击……”
“反击？”吴舟抬起头。声音平静无波，像冻结的湖面。他嘴角缓缓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目光锐利如刀锋，直刺张启明眼底翻腾的怒火，“张总，你看清楚。”他将杂志推过去，指尖精准地点在那几行关于“WK资本”的文字上，“她写的，是王坤。”
“王坤？”张启明猛地一愣！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茫然！他凑近杂志，眯着眼，费力地辨认着那几行小字。“WK资本……融券卖出……空单……”他喃喃念着，脸色由暴怒的赤红，渐渐转为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和……狂喜！“操！这丫头……这丫头是在……是在递刀子啊！！”
他猛地抬头！看向吴舟！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撼和一丝被彻底颠覆认知的荒谬感！“她……她骂你是幌子？！真正的目标……是王坤？！！”
“嗯。”吴舟应了一声。声音低沉。他端起凉透的茶杯，抿了一口。苦涩的茶汤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冷的清醒。他仿佛看到苏晴在字捷调动那间冰冷的格子间里，咬着笔杆，在主编的威压和职业良知的撕扯中，艰难地埋下这颗致命的种子。用对自己的“炮轰”作掩护，将真正的毒刃，刺向王坤的心脏！
“可是……”张启明激动过后，眉头又皱了起来，“这么隐晦……监管部门……能看懂吗？王坤那孙子……能认吗？”
吴舟没说话。他放下茶杯。指尖在油腻的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如同按下了一个无形的按钮。
几乎就在《财经周刊》上市的同时。证监会稽查总队。国字脸队长（刘队）的办公室。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烟味和纸张的油墨气。刘队眉头紧锁，盯着电脑屏幕上“天威保变”那根触目惊心的V型反转K线——连续跌停后暴力涨停！典型的操纵痕迹！他手里捏着几份内部监控报告，上面标注着“WK_GROUP_005”关联账户的异常交易记录，但证据链尚不完整。
“刘队！”年轻调查员小陈猛地推门进来，手里挥舞着一本还散发着油墨香的杂志，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您看！苏晴的报道！《财经周刊》！”
刘队接过杂志。目光锐利地扫过标题，掠过那些火药味十足的批判，最终……死死钉在那几行关于“WK资本”和“异常融券卖出”、“空单开仓”、“高度时空吻合”的描述上！他浑浊的眼珠里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像猎豹锁定了猎物！
“WK资本……王坤！”刘队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立刻！立案！申请调取‘WK资本’及其所有关联账户过去三个月的交易记录！重点查融券、股指期货！还有银行流水！给我挖！往死里挖！！”他猛地一拍桌子！“砰！”茶杯震得跳起！“这次！老子看他往哪跑！”
金鼎资本总裁室。空气像凝固的汽油。王坤瘫在意大利真皮沙发里，亮紫色的丝绒西装皱巴巴地裹在身上，像一块肮脏的抹布。他面前的IPAD屏幕上，正是苏晴那篇《新能源泡沫论》的电子版。鲜红的标题像一滩血，糊满了屏幕。
“贱人！！”王坤猛地将IPAD砸向墙壁！“哐当！”一声爆响！屏幕瞬间碎裂！玻璃碎片四溅！“苏晴！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他嘶吼着，唾沫星子飞溅！脖子上粗大的金链子随着剧烈的喘息起伏，像条垂死的蟒蛇！他看到了！他当然看到了那几行关于“WK资本”的、看似轻描淡写却字字如刀的指控！这他妈不是报道！是举报信！是催命符！！
“王……王总！”助理刀疤脸色煞白，跌跌撞撞冲进来，声音带着哭腔，“证监会……证监会的人来了！带……带着立案通知书！要……要查我们所有账户！还……还有银行流水！！”
“轰——！！”
王坤感觉脑袋像被重锤砸中！眼前阵阵发黑！一股冰冷的寒意，如同毒蛇的信子，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他猛地站起来！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他死死抓住沙发扶手，指节捏得发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完了！全完了！苏晴那几行字！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是捅穿他心脏的、淬毒的匕首！！
“吴……舟！！！”王坤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因极度的怨毒和恐惧而扭曲变形！像地狱恶鬼的嘶嚎！他猛地转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落地窗外那片璀璨的、象征着财富与权力的城市灯火！仿佛看到了吴舟那双平静无波、却洞悉一切的眼睛，在黑暗中冷冷地注视着他！
“是……是他！一定是他！！”王坤癫狂地嘶吼着，像一头彻底失去理智的困兽，“他……他让苏晴写的！他下的套！他要弄死我！！”他猛地抓起桌上的水晶烟灰缸！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那面巨大的落地窗！
“哐啷——！！！！”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钢化玻璃窗应声而碎！蛛网般的裂纹疯狂蔓延！夜风裹挟着城市的喧嚣和冰冷的碎玻璃渣，瞬间灌入！吹乱了王坤油亮的头发，也吹熄了他眼中最后一点疯狂的光！他僵在原地，看着窗外那片破碎的、依旧闪烁着霓虹的夜空，如同看着自己轰然倒塌的帝国和……即将到来的、冰冷的牢笼。
暮色中的“雕刻时光”咖啡馆。空气里沉淀着咖啡豆烘焙的焦香、蓝调爵士的低回和一种名为“疲惫”的、粘稠的寂静。角落的卡座里，苏晴蜷缩在柔软的沙发里。米色风衣随意搭在椅背，露出里面皱巴巴的白衬衫。她面前放着一杯早已冷透的拿铁，奶泡塌陷，像一团肮脏的棉絮。她手里捏着那份《财经周刊》，鲜红的标题在昏黄的灯光下，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她低着头。长发垂落，遮住了半边脸。露出的下巴线条紧绷，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杂志边缘，铜版纸锋利的棱角在指腹留下浅浅的红痕。她仿佛又看到了父亲手术室门口那盏刺眼的红灯，看到了吴舟递过来的、沉甸甸的三十万现金，看到了他平静无波地说“算我投资”时，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近乎悲悯的微光……巨大的愧疚和一种被撕裂的痛楚，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泪水无声滑落，滴在杂志上那篇被她亲手写下的、充满“诛心之语”的报道上，洇开一小片模糊的深色。
“嗒。”
一声轻响。一杯冒着热气的、新的拿铁被轻轻放在她面前。奶泡细腻，拉花精致，是一颗小小的、饱满的心形。
苏晴猛地抬头！泪眼朦胧中，吴舟站在桌旁。帆布包随意挎在肩头，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格外干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那簇幽暗的火苗，似乎比平时柔和了一丝。
“你……”苏晴的声音干涩发颤，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你……都知道了？”她下意识地想藏起那份杂志，手却抖得厉害。
吴舟没说话。他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帆布包搁在脚边，劣质尼龙布料摩擦着木地板，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目光扫过桌上那杯冷掉的咖啡和那本被泪水打湿的杂志，又落在苏晴红肿的眼睛和嘴角那颗因焦虑而新冒出的、微小的水泡上。
“报道，”吴舟的声音平静无波，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写得很好。”
苏晴猛地一怔！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写得好？！她把他写成“坐庄黑手”、“收割散户的资本屠夫”！他说……写得好？！
“王坤的资金流向，”吴舟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动作平稳，“你写进去了。”
苏晴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他看出来了？！他看穿了她那点拙劣的、孤注一掷的掩护？！
“我……”苏晴的嘴唇哆嗦着，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混杂着巨大的委屈、后怕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的羞惭，“我没办法……张莉逼我……我……我只能……”她语无伦次，声音哽咽，“对不起……吴舟……我……我利用了你……我……”
“不用道歉。”吴舟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冻结了她所有的慌乱和自责。他拿起桌上那杯新的、温热的拿铁，推到苏晴面前。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冷峻的侧脸轮廓。
“你的‘投资’，”吴舟的目光落在她因哭泣而微微颤抖的肩膀上，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金属般的笃定，“回报不错。”
苏晴彻底僵住！泪水还挂在睫毛上，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茫然和震撼！回报？什么回报？是指……王坤被调查？！还是……指她作为记者，揭露了黑幕？！
她看着吴舟平静无波的脸，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指责，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了然和……一丝近乎残酷的期许？她看不懂。巨大的冲击让她思维混乱。但面前那杯温热的拿铁，散发着醇厚的香气，像黑暗中的一点微光。
她颤抖着手，捧起杯子。温热的触感透过瓷壁传来，驱散了一丝指尖的冰凉。她低下头，小口啜饮。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灼痛，却也带来一种奇异的、近乎虚脱的平静。
窗外，城市的霓虹无声闪烁。咖啡馆的蓝调爵士低回婉转。角落里，一个穿着米色风衣、戴着金丝眼镜的女人（张薇）放下手中的单反相机，屏幕上是吴舟和苏晴在昏黄灯光下对坐的侧影。她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怨毒的弧度，指尖轻点，照片发送成功。手机屏幕亮起，收件人显示：张扬。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第70章：苏晴的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