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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2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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芽看了眼脚边的小东西,蹲下身子,薅了一把他乱糟糟的头发。
“我瞧瞧受伤没,你可是我的小恩人。”
如若不是这个小家伙的到来,无意间令封印松动,恐怕芽至今锁在封印还没有任何意识。
铃九睁大眼睛,顶着一头鸡窝,迷茫地盯着她。
芽探了下他体内的气息:“还好,要休息几日。”
铃九再次蹬蹬腿,再次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见没什么事,身子一伏,趴在地上像头小兽般进入沉眠。
芽弯唇,嘴角边露出一个浅浅的小酒窝。
她看向系在小家伙脚踝上的小铃铛,当初就是此铃无意撞破结界并唤醒她,她以为是什么世外高人闯入,没想到是这么个听不懂人话懵懂无知的小东西。
不然她少说得再封个几百年才能突破封印醒过来。
刚刚也是这铃铛出现异动,令芽察觉出他的危险,这才速速赶来。
芽站起身:“我虽出关半年之久,但实力大不如从前,刚刚已是耗了大半精气。那些人如今被困山野,生死自负。”
她本想继续遮去那铃铛的踪迹,想了想也没什么必要,当务之急是要去养伤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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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霜醒来时,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她撑着地面支起上半身,晃了晃脑袋,有沙子从头发里簌簌往下掉,眼前逐渐恢复清明。
不远处躺着一具黑色躯体,周霜虎躯一震,顾不得身体的疼痛爬过去。
周霜用拍了两下男人的脸,嗓音干涩:“喂。”
“醒醒,巫横。”
“醒醒。”
一连喊了几声都不见巫横有反应,周霜停顿了片刻,俯下身子,侧耳悬停在他的胸膛上。
没声音?
一股慌乱窜上周霜的心头,她强自让自己镇定,侧耳再靠近一点,直到耳朵贴上男人的胸膛。
周霜终于听见了微弱的心跳,一口气呼出,全身卸了力气直接压在男人的身上。
但意识到巫横肯定受了伤,唯恐自己压着他的伤口,周霜翻了个身躺倒在地上。
突然,周霜呼吸骤停,心口猛然一疼,像是五指攥紧令差点她喘不过气来。
缓了会儿,周霜就再次晕了过去。
乌珩早就醒了,一直在默默观察周霜,直到胸口一沉,周霜压在他身上,但并不重。
她似乎没恢复多少力气,翻个身也废了好大一阵劲,魔心在她的体内长势良好,没了护体内丹的阻隔,如野草疯长。
乌珩估摸日子,只需要三日魔心就会占据周霜,让她成为一具完完全全只听命于自己的傀儡。
这明明是按照计划推进的其中一个步骤,有条不紊,甚至结果惊人地顺利满意。
乌珩望着雾茫茫的天,现已是黎明,阳光仍旧无法刺穿迷雾。
也许是雾的原因,什么都看不清令他心生烦躁,沉闷的心情中又夹杂着一丝迷惘怅然的失落。
乌珩讨厌这种未知又复杂的情绪,像只讨人厌的苍蝇挥之不去。
他一抽身,从地上的躯壳离开,黑色华袍落地,乌珩转身看了眼地上的两个并排躺着的人影,冷冷地转头离开,一道黑烟弥散。
乌珩眨眼回到了自小长大的星月谷。
星月谷凶残暴戾的魔物都已经被他屠戮殆尽,剩下的都不成气候,还没见到他的人影,只感知到他的气息就全都躲得远远的。
乌珩召唤出自己的法器——封沙碧血剑,剑刃缠绕上丝丝缕缕的黑色魔气。
如果他没记错,星月谷中当初他还留了几只大魔物一命,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该修养好了吧。
他提剑,剑尖在岩石上擦出碎星,脚步沉稳,朝着峡谷更深更隐蔽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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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霜再次醒过来,发现身边的巫横还是没有转醒的迹象。
她从储物袋里,找出最金贵最珍稀的唯一一颗回转丹喂给他,又探了一遍呼吸,听了听人的心跳。
确定,他暂时还死不了,应该是受伤太重导致的昏迷。
回转丹她只有一颗,比寻常仙丹灵药疗愈更快,不到迫不得己她一般不会轻易使用掉。
周霜打量男人,想起了那个在风暴之中隔绝喧嚣和外界的拥抱,心里默默道,不亏,瞧瞧我还能活蹦乱跳,你就只能躺着不省人事,也是你应得的。
周霜仰头看天,此刻午日高悬,但四周的雾气并未散去,比不上夜晚浓厚,但一丈之外就不能视物。
那个叫芽的女人,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所有人,看来是想把所有人困死在这里。
对了,如果铃九就是那个小魔物,那么康姬也是魔吗?她身为仙门之人,若是与魔扯上关系,恐怕这下真没法说清。
芽的力量很强大,并且铃九就在她的庇护之下,按康姬所说,那为何上一世铃九还会命丧无量宗?
周霜总隐隐感觉,这一世有什么不一样了,但所有的事情仍旧按照既定的轨迹发展。
当务之急,是带着巫横走出迷雾,最好能够出山回到归雁村。
至于铃九,众人都被大雾所困,又有芽这个靠山,比起自己当下的处境,周霜觉得先安置好巫横再去找铃九。
周霜用啸云斩断树上的枝桠,调用灵力编制了一个粗糙木板,将巫横扶躺在上面,她则在前面斜背着一根绳带往前拖着走。
她倒是想省力,直接用灵力将人托着走,但此刻险境,谁也不能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还是要好好储藏那些珍贵的灵石灵力。
这点小事,周霜还没觉得自己弱不禁风。
她弓着腰,一步步往前……只是成熟男人的体格终究不可小觑,这分量一点缩水的也没有。
“哟,瞧瞧,我们误打误撞碰见了谁。”
一旁的林子窸窸窣窣,从白茫茫的大雾里走出来一个弟子,接着后面又陆续走出几个人。
无量宗的弟子多了去了,周霜不认识他们,也不想跟他们惨和在一起,瞥了眼人,面色淡淡,继续往前。
有人哼了一声,“如今都这地步了,还装什么神气。”
廖季苇沉下的眼眸,流转着某种暗光,他扬着声调劝阻:“周大小姐,我们刚刚探过路,前面就是悬崖了。”
周霜充耳不闻,继续向前,小马过河算什么,是不是悬崖她自己去验证一下。
又走了半个时辰的路,果然不假,前面是悬崖峭壁。
雾浓不散,中午还能视物一丈,但太阳渐渐西落,能勉强看清三步之外的东西就算不错。
周霜从储物袋倒出一堆火石,驱寒照明,又喂了巫横一颗药丹,若是寻常这个时候早就该醒了,但他没有丝毫转醒的迹象。
周霜奇怪地探了探他的额头,体温正常,一直昏迷不醒是怎么回事。
便是这一触,远在魔界星月谷深涧的乌珩一顿,手里的长剑血滴落进土壤,面前的炽焰魔兽就差最后一剑命归西天。
魔兽见他突然顿了顿,眼神聚焦在不知何处,它灵机一闪,趁机拖着残肢断臂隐遁而逃。
乌珩悠悠转回目光,眼底幽深阴沉,扔了封杀碧血剑,剑霎时化为一缕魔气消失。
“跑吧,下次还是你。”
乌珩一转身,根据感应回到了被自己抛下的那副躯体身边,悬崖峭壁?
再一转身,就看见火石堆边坐着的女子从储物袋里抽出了一条毯子,起身认真细致地盖在陷入沉睡的男人身上。
周霜直觉四周的空气好像发生了某种变化,但捉摸不透,在四周布下的结界也没有异动,她微微困惑了下,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设下的结界。
乌珩在她的另一侧坐下。
火光照亮周霜垂下的睫羽,她一言不发,静静地任由火光在她琉璃般的瞳孔里跳跃燃烧。
在无量山大牢的时候,两个人没少这样安静的独处,他不说话,她的话由心情而言,时多时少。
不说话的时候,就会像眼前这般露出一种复杂哀伤的神色。
也许是杀了魔兽好一顿发泄,乌珩察觉自己体内的烦躁明显散去不少,心境也稍微开阔,只是仍然有一丝未知名的情愫在心尖跳跃。
他懒得去细想,比起没来由的烦躁,这感觉还……挺好。
周霜突然笑了一声,盯着明亮的火堆,自言自语起来,她想起来自己胡作的一首诗。
“什么昨日成空是非已败,还黄鹤不归故人笑辞,真当自己是什么文豪了?”周霜毫不吝啬对自己的嘲讽。
可是说着说着,她的目光就一点点黯淡下去。
昨日成空难道不对吗?所有的是是非非早已定性,没有人在乎这些是是非非的真相,那些已经过去的,消失的,丢失的东西。
再也不会回来了。
周霜突然抬头看了躺着的巫横一眼,“太闷了,我讲个故事听听。”
乌珩幽暗的眼微微闪了闪。
“这是我一个朋友的故事。”周霜说,“她是个开朗活泼的小姑娘,她娘对她不是很好,动辄打骂,爹呢虽然也很关心爱护她,但要出门做生意经常不在家。小姑娘六七岁的时候就立下目标一定要让自己健健康康的长大,将来成为一个能顶天立地的人,救死扶伤,铲奸除恶,最好也能成为他爹生意的一把手,要让她那个脾气不好心眼坏的娘对她恭恭敬敬。”
“她每日看书,效仿书中圣贤所为,畅想无限未来。然而她那个做生意的爹得罪了不少人,仇家包藏祸心将她掳走了,关押起来日日折磨,整日替人试毒,挨打受骂,吃不饱穿不暖,起初还挣扎后来在一顿顿毒打中就老实了,她在见不得光的地方活的猪狗不如,连个人样都没有,心死如灰,就连求死都不能。”
“后来我这朋友终于寻机逃了出去了,但是此后性子也变了,曾经的雄心壮志,救世之心被苦难蹉跎的千疮百孔。她再也不想救别人了,最忌讳的就是自己活在别人的阴影和掌控下,于是她选择成为这个世间人人厌恶至极的人。”
周霜面色平淡,说到最后时才顿了顿,“虽然可恨,但再也没有人能够欺负她,也因此再也回不了头,终落了个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的结局。”
周霜不理解,“我不懂为何老天要给我那个朋友安排这样的命运,她就不能一生未受苦难,最后站在阳光下成为万众瞩目的人吗?”
“后来我想了想,这样的人极少。”
话音结束于此,周霜不知又陷在了何种思考,没有从那股思绪中回神。
她叹道:“昨日成空是非已败,黄鹤不归故人笑辞。”
好诗,可惜她自己所作,却没法对出下半句。
乌珩不知道周霜还有这样的一个悲惨的朋友,也不懂她为何好端端地突然是说起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又或者,这是她自己的遭遇。
乌珩抬眼,突然嗤笑一声,“有句话你说对了,这世上一生顺遂的人,极少。”
“谁!”周霜眉峰一凛,朝着乌珩的方向锐利看去。
乌珩对上她的双目。
夜色漆黑,火石散发出明暖的光亮,因没有风,四周静悄悄的。
周霜刷一声拔出啸云,却见从雾林终走出一个人影来,待看清人脸时,她凛冽警惕的神色变了变。
乌珩饶有兴趣地扭头,周霜当然不会识破自己的隐术,只能是有人闯进她设下的结界。
“大师兄?”啸云归回剑鞘的同时,周霜一下站起身。
谢陵灯拨开树枝走出,身上带着数道伤痕,狼狈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