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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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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晚上,傅司寒难得早些回家,带着一摞文件进了书房。李锐假借送咖啡的名义溜进去,一眼就瞥见了摊开在桌面上的城市规划图——城东一片区域被红笔圈出,旁边标注着“高端住宅项目初步规划”。
“看够了吗?”傅司寒头也不抬,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李锐把咖啡放在桌上,故意蹭到桌边,手指状似无意地划过图纸:“傅总要进军房地产了?这块地不错啊,临湖,视野开阔。”
傅司寒终于抬眼看他,眸色深沉:“有兴趣?”
“无聊,随便问问。”李锐耸肩,装作漫不经心地退开,心里却已经记下了关键信息。
几天后,傅氏地产团队的负责人站在傅司寒办公室里
“傅总,B-7地块出了点…意外。”负责人声音有些干涩。
傅司寒从文件中抬起头,眼神没什么温度:“说。”
“地块旁边那个更小的、形状不太规整的C-3地块,昨天被人以个人名义,高出市场评估价近百分之四十的价格,闪电收购了。”
傅司寒眉峰微蹙:“谁?”有能力且敢在傅氏嘴边抢食的人,圈子里没几个。
负责人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吐出一个名字:“…是李锐,李少爷。”
办公室内空气瞬间凝滞了几秒。
傅司寒的身体微微向后靠进椅背,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敲了敲。
他几乎能想象出李锐干这事时那副得意又挑衅的表情。
“他买那块地做什么?”C-3地块位置刁钻,面积又小,并不适合单独开发大型项目,按理说没什么太大价值,除非…
负责人额角渗出细汗:“李少爷…他…他通过几家媒体和自媒体,放出口风,说…说打算在那里兴建一个全市最现代化、规模最大的…垃圾分类转运和处理示范中心。还强调会采用最高环保标准,绝对全封闭、无污染,旨在为城东区域居民提供便利…”
“垃圾转运站?”傅司寒重复了一遍,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极淡的、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是…而且宣传势头很猛,通稿写得天花乱坠,现在周边已经有些听到风声的潜在客户来表示疑虑了,动迁的那几户也似乎有了新的想法,觉得我们之前给出的条件‘不够补偿未来可能的环境风险’”负责人简直不敢看傅司寒的脸色,“傅总,这对我们的B-7项目将是毁灭性打击!无论他环保标准多高,‘垃圾转运站’这个名字本身,就足以让所有潜在购房者望而却步。高端住宅区的概念将彻底沦为笑话!之前的所有投入和规划都可能…”
都可能打水漂。甚至傅氏地产的口碑都会受到牵连。
傅司寒沉默着。他几乎要气笑了。好,很好。李锐这一手,真是又狠又损又准。精准地打在了他最痛的地方。而且,李锐用的是自己的钱,合理合法地参与商业活动,他甚至不能直接对他怎么样。
这根本不是胡闹,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商业规则内的“恐怖袭击”。
傅司寒沉默了片刻,办公室里的低气压让负责人有些紧张。然而,预想中的雷霆震怒并未到来。
“知道了。”傅司寒最终只是淡淡吐出三个字,他甚至抬手示意负责人不用再汇报细节,“继续推进我们原有的计划,动迁工作加紧。B-7地块的事情,我来处理。”
傅司寒拿起内线电话,拨通了李锐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被立刻接起的,那头传来李锐懒洋洋的、带着明显笑意的嗓音:“喂?傅总?百忙之中召见,有何指教啊?”那语调,充满了“我知道你为何而来并且我很爽”的意味。
“C-3地块。”傅司寒开门见山。
“哦~你说我那块地啊?”李锐的声音更加愉悦了,“怎么样,傅总,我这眼光不错吧?未来城东区的环保枢纽核心!我可是为我市的垃圾分类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说不定还能评个先进呢。”
“李锐,”傅司寒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警告的意味,“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李锐在电话那头嗤笑一声,“傅总,您这话说的可就没道理了。我合法竞拍土地,合法规划项目,积极响应市政号召,为环保出力,哪里需要适可而止了?合同里可没写不准我买地投资吧?还是说傅总打算追加条款,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和投资权利?需要我把律师叫来吗?”
他一套一套的说辞,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傅司寒来兴师问罪时怼回去。
傅司寒甚至可以想象他此刻一定歪在沙发上,漂亮的脸上满是狡黠又欠揍的笑容,说不定脚还在得意地晃着。
“你想要什么?”傅司寒直接问。
“我?我不想干嘛啊?我就想为环保做点贡献,顺便…体验一下当开发商的乐趣?傅总,您不是总说我无所事事吗?你看,我现在找到人生新方向了。”
“李锐。”傅司寒的声音又沉了一分,压迫感透过电话线传过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李锐的声音收起了几分玩笑,带上了清晰的挑衅:“我想要什么?傅总,我的要求一直很简单啊。您高抬贵手,把我当个屁放了,咱们两清。我立马把地原价…不,打九折卖给您?或者我立刻停止这个‘不成熟’的项目规划,怎么样?”
“看来我们是谈不拢了。”傅司寒语气恢复平静。
“那就是没得聊喽?”李锐也无所谓,“那傅总,咱们就…商场上见?我的垃圾转运站规划图快做好了,到时候发您一份指教指教?”
“随你。”傅司寒挂了电话。
他放下电话,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熟悉他的人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温度降了几度。
接下来的几天,傅氏和李锐之间展开了一场诡异而高效的商业博弈。
傅氏团队试图从市政规划、环保审批等环节给李锐的项目设置障碍,但李锐那边显然也雇了顶尖的顾问和律师团队,所有的文件、流程都做得滴水不漏,完全符合规定,甚至还能反过来挑傅氏流程上的小毛病,恶心一下对方。
李锐甚至还“心血来潮”,真的弄了几辆工程勘察车到C-3地块晃了一圈,请了媒体拍照,煞有介事地报道“环保示范项目启动前期勘察”,搞得沸沸扬扬。
傅氏B-7地块的潜在客户咨询量骤降,已经有意向的客户也开始犹豫观望。地产团队焦头烂额,每天都要向傅司寒汇报进展,或者说,汇报毫无进展的困境。
一周后,傅司寒让特助约李锐在傅氏总部办公室见面。
李锐穿着一身骚包的亮色西装,头发精心打理过,像只开屏的孔雀,春风满面地走进了傅司寒的办公室,毫不客气地在待客区的沙发上坐下。
“傅总,想通了?”他翘起二郎腿,笑容灿烂。
傅司寒从办公桌后走出来,坐在他对面,递给他一份文件。
“什么?”李锐挑眉接过。
“C-3地块的收购合同。”傅司寒语气平淡,“按你当初收购价的两倍。”
李锐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加灿烂,带着讽刺:“哟,傅总这是认输了?要花钱消灾?不过…两倍?您觉得我是差这点钱的人吗?”他把合同随手扔回茶几上,“我不卖。我的垃圾转运站还没建呢。”
“三倍。”傅司寒眼皮都没抬一下。
李锐噎了一下。三倍价格,这远远超出了那块地的实际价值,甚至超出了它所能带来的负面影响的估值。傅司寒这是摆明了要用钱砸平这件事,而且砸得毫不心疼。
“傅总真是财大气粗。”李锐冷笑,“但我说了,我不…”
“李锐,”傅司寒打断他,终于抬起眼,目光深邃地看着他,“建垃圾转运站,除了给我添堵,对你没有任何好处。甚至会让圈子里的人看你笑话,说你李少爷破产后只能去捣鼓垃圾。你想要的解约,不可能。拿着这三倍的钱,你可以继续去想其他办法给我添堵,或者…享受这个过程。”
他的话精准地戳中了李锐的另一处心思:李锐固然想走,但也极其在乎面子和评价。傅司寒点明了他这种行为在旁人眼中的可笑之处。同时,又给了他一个继续“玩”下去的资本和暗示——我允许你继续折腾。
李锐盯着傅司寒,想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愠怒或者不舍。但没有,只有一片深沉的平静和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仿佛自己精心策划的这场风波,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标好了价码的、昂贵的闹剧。
他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是打在了坚不可摧却又弹性极佳的合金墙上,反震得自己手疼,墙却纹丝不动,还问他手疼不疼。
这种完全被看穿、被掌控的感觉,让他极其不爽,但又无可奈何。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嗤笑一声,拿起那份合同,哗啦啦地翻到最后一页。
“行啊,傅总,您有钱,您说了算。”他拿出笔,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把笔一丢,“三倍,现金,三天内到我账上。至于那块地,”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傅司寒,露出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祝您开发顺利,希望未来的业主们不会介意旁边差点有个垃圾站的故事。”
他转身,潇洒地朝门口走去,背影依旧挺拔骄傲,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虽然这场胜仗是用一种近乎屈辱的、被对方用钱砸平的方式结束的。
走到门口,他忽然停下,回头,脸上带着他特有的、毒舌的调侃:“对了,傅总,下次看中哪块地,提前跟我说一声?说不定我又找到人生新方向了,专门给您做‘地块价值潜力提升’服务,收费…就每次三倍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