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4、第 24 章 ...
-
温夜澜被他这句话噎住,气的又想咬他,可嘴唇一动就牵扯到伤口,传来细微的刺痛,提醒着他刚才发生了什么。他羞愤难当,却又挣脱不开,只能把滚烫的脸埋进裴俨的肩窝,试图隔绝外界的一切。
感受到怀里身体的僵硬和细微的颤抖,裴俨的心软成了一滩水。他知道温夜澜此刻需要消化,需要空间,但他不能放手,一旦放手,这只受惊的兔子恐怕会立刻缩回他的冰壳里,而且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厚。
他放缓了语气,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着温夜澜的背:“别怕,没人看见。安娜早就走了。”
这话半真半假,但此刻对温夜澜来说无异于一根救命稻草。他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些,但依旧不肯抬头。
“我们谈谈,好吗?”裴俨低声说,不再是命令,而是带着商量的口吻,“就我们两个。把你想问的,想说的,都说出来。我也把我想说的,告诉你。”
温夜澜沉默着,埋在他肩头的脑袋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像是在犹豫。
裴俨耐心地等着,感受着怀里人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和心跳。
许久,温夜澜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闷闷地“嗯”了一声。
裴俨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他轻轻松了口气,揽着温夜澜,低声道:“去我帐篷?”
温夜澜的身体又僵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裴俨这才稍稍松开他,但手依然揽着他的腰,半扶半抱地,带着这个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连耳朵尖都红透了的人,朝着自己帐篷的方向走去。
沿途偶尔遇到一两个队员,都被裴俨避开了,他们只觉得裴俨怀里的人有些熟悉,又不敢仔细探查,更没人敢往温夜澜身上想。
温夜澜恨不得把整张脸都藏起来,脚步虚浮,几乎是被裴俨带着在走。
终于进了裴俨的帐篷,拉上拉链。裴俨松开手,温夜澜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退到离他最远的角落,抱着膝盖坐下,把脸埋了进去,只露出一个红得滴血的耳尖和一段白皙的后颈。
裴俨看着他这副模样,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他没有立刻靠近,而是在他对面坐下,拿起一瓶水,拧开,递过去。
“喝点水。”他的声音放得很轻。
温夜澜不动。
裴俨叹了口气,把水放在他脚边。帐篷里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只有两人尚未完全平复的呼吸声。
“刚才……”裴俨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低沉,“安娜只是性格比较外向,她靠过来是想指给我看远处的一个冰塔,我们在讨论路线。没有别的意思。”
温夜澜埋着的脑袋动了一下,但还是没抬头,小声嘟囔着,“谁信啊”
“至于沾花惹草……”裴俨顿了顿,语气带着自嘲和认真:“温夜澜,我裴俨或许不是什么好人,行事作风你也看不惯。但我对你,从珠峰到现在,从来没有过玩玩儿的心思。”
温夜澜的肩膀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我承认,我用我的方式介入你的生活,可能让你感到不适,甚至害怕。”裴俨的声音很沉,带着一种剖析自己的坦诚:“我习惯了掌控,习惯了用最快的方式解决问题。项目的事,手段是激烈了些,但我只是不想看你被那些腌臜事埋没,不想看你受委屈。”
他看着那个蜷缩成一团的身影,心脏微微抽痛:“我看到你一个人扛着那么重的装备在风雪里走,看到你被逼着喝酒,看到你因为不公平而独自买醉……我这里,”他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会疼。”
“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一个人好,才能让他不害怕,不推开我。”裴俨的嗓音越发沙哑:“我只能用我笨拙的方式,跟着你,看着你,在你需要的时候,把我能给的都给你。”
“温夜澜,”他叫他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我招惹了你,就没想过要放手。更没想过,要去招惹别人。”
帐篷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裴俨的话语在空气中缓缓沉淀。
温夜澜依旧没有抬头,但抱着膝盖的手臂,微微松动了一些。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裴俨以为他不会回应的时候,才听到他从臂弯里传来闷闷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微弱得几乎要被帐篷外的风声掩盖:
“……骗子。”
裴俨一愣。
温夜澜缓缓抬起头,眼眶通红,里面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没有掉下来。他看着裴俨,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委屈。
“你们这种人……说的话,有几句是真的?”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努力维持着平静,“小时候……那些说带我玩的人,转头就把我推进泥坑……那个说喜欢我的人,最后骂我恶心……你们生来什么都有,感情对你们来说,不过是调剂品……一时兴起,追到手了,玩腻了,就会像丢垃圾一样丢掉……”
他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划过苍白的脸颊,留下湿漉的痕迹。但他没有擦,只是看着裴俨,质问他,又像是在质问自己无法摆脱的过去。
“你对我好……帮我……不就是因为……因为这张脸吗?”他哽咽着,话语断断续续,“还是因为……你觉得我特别,征服起来有成就感?等哪天你腻了,发现我也不过如此……是不是也会……别把我当备胎好吗,我真的......”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只剩下压抑破碎的抽泣声。他把脸重新埋进膝盖,不敢听裴俨的回答
裴俨看着他,心疼得无法呼吸。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站起身,走到温夜澜身边,蹲下身。他没有试图去抱他,只是伸出手,极其轻柔地、一遍遍地抚摸着他柔软的黑发,动作带着无限的耐心和怜惜。
“温夜澜,”裴俨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你看着我。”
温夜澜哭泣的动作顿了顿,但没有抬头。
裴俨也不强迫他,只是继续用指节梳理着他的头发,缓缓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证明,我不是他们。语言很苍白,我知道。”
“但我可以告诉你,我裴俨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对任何一个人,像对你这样。”他的手指轻轻拂过温夜澜泛红的耳尖,感受着他细微的颤抖,“没这么费尽心思,没这么小心翼翼,也没这么……患得患失过。”
“看到你和白玉在一起,我会嫉妒得发疯。看到你对我冷着脸,我这里,”他再次按住自己的心口,“会空得厉害。看到你刚才为我失控,为我哭……”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我很心疼,但也很……高兴。因为那说明,你心里有我。”
“我不是一时兴起。你更不是备胎。”裴俨的语气斩钉截铁,“我也从来没觉得你是什么需要征服的目标。你就是你,是那个在珠峰上冷得像冰,却又会为了陌生人冒险救援的温夜澜;是那个在宴会上躲在角落偷吃甜品,可爱得要命的温夜澜;是那个明明自己一身伤,却还想着给别人留一点光的傻子。”
他的手轻轻捧起温夜澜的脸,强迫他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自己。裴俨目光深邃却无比认真。
“温夜澜,我喜欢你。”他终于说出了这句话,直接,坦荡,“不是因为你的脸,也不是因为征服欲。是因为你就是你。是那个让我心疼,让我生气,更让我无法放下的你。”
“我知道你害怕,你不信。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裴俨用拇指指腹,小心翼翼地擦去他脸上的泪痕,“你可以考验我,可以推开我,可以对我发脾气。怎么都行。”
“但是,”他的语气再次变得强势起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别想让我放手。这辈子,你都别想。”
温夜澜怔怔地看着他,泪水模糊了视线,裴俨的脸在泪水中显得有些扭曲,但他眼中那份炽热的真诚和坚定,却像一道强光,穿透了所有的迷雾和防备,直直地照进他冰封已久的心底。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挣脱束缚。裴俨的话,铿锵有力,敲碎了他辛苦筑起的围墙,露出了里面那个脆弱而渴望被爱的小孩。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裴俨看着他迷茫又无助的样子,再也忍不住,低下头,再次吻上了那双被泪水浸润的、微微颤抖的唇。
这一次,是温柔的安抚和承诺。吻的轻柔而缠绵,带着无限的怜惜和耐心,一点点地舔掉他唇上的咸涩,又探进去把这个味道还给温夜澜。
温夜澜没有抗拒。
他闭上了眼睛,任由滚烫的泪水再次滑落,浸湿了两人相贴的脸颊。身体因为哭泣和这个温柔的吻而微微颤抖,如同过电一般,原本抵在裴俨胸前的手,不知何时,攥紧了他胸前的衣料。
帐篷外,高原的夜风呼啸而过,卷起细碎的雪粒在帐篷打出啪啪声。
帐篷内,灯火昏黄,两个身影紧密相拥,唇齿交缠间,是泪水咸涩的味道,也是冰雪初融的征兆。
这一个吻,漫长而缱绻,仿佛要持续到地老天荒。
不知过了多久,裴俨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他,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两人都有些微喘。
温夜澜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泪珠,害羞的抿着嘴。
裴俨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风流又温柔的笑容。
“温夜澜,”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满足的喟叹,“你跑不掉了。”
温夜澜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笑容,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种陌生的、酸涩又带着微甜的情绪,缓缓地蔓延开来。
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将额头更紧地抵在了裴俨的额头上,然后,轻轻蹭了蹭。
像一个终于找到归处、试探着伸出爪子的小动物。
裴俨被这个细微的带着依赖的动作激的小腹一紧,心中瞬间被巨大的狂喜和满足填满。他把下巴轻轻放在温夜澜的头顶,将怀里的人更深地拥入怀中,想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知道,要融化这座冰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至少,此刻,他怀里的冰,不再是坚不可摧。
怀里的温夜澜,在经历了剧烈的情绪波动和这个漫长而温柔的吻后,精神和身体都感到了极度的疲惫。他靠在裴俨的怀里,鼻子抽了抽,闻着裴俨身上的气息,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沉重的眼皮开始打架。
他很久没有过这样的安全感了,温夜澜轻轻合上眼,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
他睡着了。
在裴俨的怀里。
裴俨低头,怀里的人嘴唇红肿微微张着,呼出温热的气息。睡着的温夜澜,褪去了所有的清冷和尖刺,显得格外乖巧和脆弱。
裴俨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温夜澜靠得更舒服些,然后拉过旁边的睡袋,轻轻盖在他身上。
他就这样抱着他,靠在帐篷壁上,一动不动,生怕惊醒了好不容易入睡的人。
希夏邦马峰的雪,静静落下,覆盖了来时的足迹,也掩埋了过去的伤痕。
长夜漫漫,但怀里的人,给了他前所未有的温暖和期待。
裴俨低下头,在温夜澜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极轻的吻。
“睡吧,我的小月亮。”他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缱绻,“以后,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