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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你是自由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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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轻轻的从两人间拂过，许琯念上梳的细软发丝被吹落几根，耷拉在额前随风飘动。在微弱的灯光下，许琯念透过遮挡的发丝看到那张硬朗的脸好像没了昔日的刚毅坚韧，一层灰蒙蒙的雾蒙在那双乌黑的眼上，透不出一丝亮光。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深不见底的忧伤。
隐藏在里面的，有自卑，有要强，有不甘，还有一种，渴望得到肯定自身的乞求。
许琯念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法体会这种不被人察觉的苦涩。
但面前高大的人，在他脑海里渐渐虚化，慢慢浮现的，是那个瘦瘦小小的男孩。
他就站在光的背面，还是一个人。
小小的脸蛋不像其他小孩般红润，大大的眼珠眨巴着，渴望着什么，又拒绝着什么。
许琯念深知自己没这么感性多情，但和那双眼睛对上时，他觉得不能让它没有光。
“怎么会瞧不起呢。你是一个很独立自强的人，我很佩服。”
宋响愣在原地，半晌嗫嚅出一句：“可没人会和孤儿做朋友。”
“你想多了，没人会这么觉得——至少我认为，真正的交友准则可以是人品，可以是情投意合，但绝对不是身世。我许琯念一向如此。
你是开朗热情的，你是大方乐观的，你是负责善良的。不是所有人都能这样好的，你没必要隐藏自己。过去的你，也该和他说再见了。
宋响，你不是孤儿，你有家，有爱你的奶奶和妹妹，还有疼你的李叔，如果可以，你还有我这个朋友。”
好像有束光掠过那深邃的眼眸。
“我很高兴能认识你，也很乐意和你做朋友，宋响。”
不可置信地对视，宋响眼里的许琯念浅浅的笑着，温暖得像个太阳。
“谢谢你，许琯念。”
第二天回到班里，许琯念发现再也没有刺耳的议论声。问了小胖才知道，昨晚班长在他走后，在班里公开表示了自己的歉意，并嘱咐同学们不要再提起宋响的事。
“他还给你俩写了道歉信，估计放你们抽屉里了。”
许琯念伸手进抽屉里一摸，果然碰到了一张叠起来的纸。
“对不起许琯念，我向你道歉，我不该这么无礼地对你充满这么大的恶意，为此我感到十分的后悔和愧疚。我还是没有勇气当面和你说清，请原谅我以这种方式和你道歉。我已经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鲁莽和虚荣心带来的不良影响对你，还有宋响造成了伤害，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我会重新调整好自己，不再带有偏见，和你公平竞争。希望你能原谅我。”
其实许琯念压根不生气班长对他做的那些事，只是当时那种不友好的感觉让他不舒服，他想弄清楚而已。
他现在担心的，是宋响的状态。
昨晚许琯念和宋响聊完后，宋响说他有点累想早点回去休息，两人就没再有联系。
许琯念很怕他今天不来。
不过还好，在早读过后，宋响就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出现在了位置上。
许琯念给他打了个响指，示意他抽屉里有东西。
宋响好奇地捣鼓着，摸出一种和许琯念手里一样的纸，问这是什么。
“班长的道歉信，你看看吧。”
宋响犹豫地用手指揉捏了几下纸张，还是没看。
“虽然他做错事了，但你跟我说过，要给人回复道歉的机会，你先看看，原不原谅再说不迟。”许琯念以近乎哄小孩的语气说着，“看看吧，其实他也不是故意的。”
再三犹豫下，宋响读完了那封信。
“怎么样，能接受吗？不能就算了，不管他就行。”许琯念焦急地望着他。
宋响抬起头，眼睛眨巴眨巴的，亮汪汪，明澄澄。
许琯念知道没事了。
他释怀地扬起了嘴角，宋响被他吓了一跳，也不明白为什么就乐呵了起来。
在许琯念眼里，刚刚的宋响很新奇，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有点像一只被哄好的小狗。
“没什么，替你高兴。”
自从这件事过后，许琯念和宋响熟络了不少，宋响没有像之前那样防着许琯念，两人关系变得很好。
早上的早餐依旧会出现在门把上，晚上晚自习时，许琯念偶尔也会溜出去维修店和宋响李叔聊天，也得知了宋响周末也会来这里干活。有时两师徒忙不过来，许琯念能搭把手的事也会试着去学。
也许是之前的成长环境不同，许琯念在和宋响相处的这段时间里，越发觉得宋响和自己认识过的人不一样，没有算计，没有奉承，没有虚情假意。虽然表面上还是被脸部硬朗的线条显得不太容易接近，但和他说话时会发现，他很温和，整个人也阳光了不少。
他应该是个很纯粹干净的男孩。
许琯念更加肯定了自己那天晚上的决定。
“话说你为什么想在这里打工啊？”有一次在店里聊天，许琯念随口问起。
“我学习不太好，白天上上课就够了，晚上有时间还不如出来锻炼一下自己，这样有点经验以后出来不会太难，而且有点积蓄的话，以后想做什么也有个底。”
许琯念从小就被照顾得很好，对以后的想法并没有那么深远，确实对这方面没什么概念。
这么一提，他才记起自己还是因为不想受家里人约束才跑出来的。
那过了这个高三，以后怎么办呢？
许琯念撑在店面靠外的台面上漫无目的地看着穹顶一闪一闪的星星发呆。
“喵~”
那只小狸花猫又来店里玩了。
思绪被叫声拉回，许琯念绕过展台去逗小猫。
既然已经逃出来了，就先过好当下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偶然一次周末，许琯念准备出门丢垃圾，正好碰上买菜回来的宋奶奶。
“小念这么巧啊。”奶奶笑眯眯的和许琯念唠着，“待会要出门不？今天天气好，气温也上来了，出去走走挺好。”
“不了，我扔个垃圾就回屋。”其实自从搬到这里，许琯念很少主动出去逛过。虽然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但他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去看看。
“不熟路的话可以让宁宁带你的呀，正好今天周末，闲着也是闲着。本来应该让小响带你去逛才合适的，但他一到周末就没了影，找都找不到他。”
真的找不到他吗？
许琯念犹豫着要不要问宋奶奶。
他不太理解为什么奶奶明明知道宋响的去向还要当做毫不知情。
见许琯念站在门口不出声，奶奶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开口让宋宁带他，就准备着进屋去叫她出来。
“诶诶诶奶奶！不用了不用了，这大周末的让宁宁好好休息休息吧，就不麻烦她了。我要想出去找人带路的话，给宋响打个电话就成。”
“那行吧，你们现在大了也有自己想法，奶奶就不操心了。”
说完奶奶就和许琯念道了别，拎着装菜的袋子进了门。
居民楼附近有专门的几个大垃圾桶，离斜坡很近。许琯念扔完垃圾准备回去时，听到坡下传来熟悉的单车声。
“宋响？”
许琯念探出身子向坡下喊。
远去的叮铃声又折返回来。
“什么事？”
许琯念趿拉着拖鞋跨步跑下了坡。
“你不是在维修店那吗？怎么回来了？”
“帮李叔去给客户送了个零件，正巧是巷尾的，现在送完准备回店里。”
“宋响，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许琯念望着眼前这个单脚撑地停住单车，面容明媚的宋响，又有点不忍开口了。
“嗯？什么事？”
有片云悠悠地飘过，刚好遮住了太阳。
“其实你奶奶，知道你在维修店干活。”
回到家的宋响像个犯了错的小孩，一声不吭地扒拉着碗里的饭，生怕惹奶奶生气。
奶奶留意到宋响突然变安静了，就给他夹菜问他怎么了。
“奶奶，您为什么知道我没去上晚自习还不告诉我？”
宋响声音闷闷的，连拿起筷子夹碗里的菜都小心翼翼。
见情况不对，宋宁赶紧胡乱塞了几口菜把饭吃完，说一声吃饱了就溜回房间。
奶奶想了一下，随即微笑着伸出手去抚了抚宋响的脑袋。
“傻孩子，知道就知道了呗，这有什么的。”
“可是……您不会生气吗？我没好好按照您的意思读书。”宋响终于有勇气抬起头看奶奶。
“不上个晚自习而已，你白天也是好好待在学校里上课的啊。做什么事情是你自己的选择，你也会有你自己的想法，我不会干涉。”奶奶慈祥的面容让宋响慢慢地平静下来。“你是个大孩子了，我不能像小时候一样管着你了。”
“奶奶……”
很久没仔细看过奶奶的脸，宋响现在才发现，岁月已经在她的脸上爬满了痕迹，毛发也稀疏花白了不少。
可她对孙儿的爱好像没被岁月冲淡，反而更加浓醇。
“响儿啊，你是自由的，以后的路，你自己走。我没办法再为你做主啦，你要对自己负责，对得起你自己。”
宋响的心突然开阔了很多。
门后偷听的宋宁也若有所思。
「怎么样，奶奶怎么说？」
洗漱完的许琯念趴在床上，指尖飞快地打着字。
叮~
「奶奶没生我气。她还说，她不怪我，要我对自己负责，以后的路自己走。」
「那就好。所以你后面什么打算？」
宋响看着小小的显示屏上的几个字陷入了沉思。
「我打算，好好读书，把以前落下的补上来。」
许琯念看到消息后一个打滚支起身子。
「你居然想好好读书？！！」
「总得完成学业的嘛，奶奶让我复读其实就是想我多一条路走，那我就尽力呗。又没有坏处，我可以试试的。」
「可是你落下的太多了。」
双方都沉默了一段时间。
「你帮我补一补，行吗？」
思索良久后，宋响摁下这几个字。
许琯念琢磨着这行消息，眼睛骨碌碌打转。
「可以是可以，但除了上课之外就没多少时间了，怎么可能在这么零碎的空隙里给你补上去嘛？」
宋响深吸一口气，发送出了他的决定。
「我打算平时晚上回学校晚自习，周末有空再去李叔那里。你看够不够时间？」
「居然回心转意得这么彻底！看来你是真想学了啊。行，那我肯定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抱拳］［鞠躬］」
许琯念对着这两个小符号发笑。
「那你该怎么报答我啊？我又是帮你瞒秘密瞒这么久，到时候又要辅导你。我未免也太无私伟大了吧。」
虽然他说话有点臭屁，但也确实是该回报一下人家。
「你想要什么？」
许琯念托着腮，两条细长的双腿来回晃着。
「明天带我逛一下这附近怎么样？够轻松吧？许大爷我心情好，就这么勉为其难让你以小资换大材了。」
宋响被他逗乐了。
「行。」
许琯念划拉着聊天信息，脑子一转，敲了两下手机屏幕就点击了发送。
「［抱拳］［鞠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