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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19章 蒋颂天对不起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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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坐好,车子开了,街道上的风顺着车窗吹进车室里。
周一诺稍微清醒了一些,靠在蒋颂天肩膀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目光涣散地望着窗外。
“难受吗?”蒋颂天开了一瓶水递给周一诺,“喝一口?”
周一诺摇摇头,也不知道是不难受还是不想喝。
赵秉回过头看了一眼,好奇地问道:“你没事干嘛喝酒,回家阿姨看到了肯定又要骂你。”
听到要挨骂,周一诺五官皱在一起,一边哀怨一边在蒋颂天的肩膀上蹭脑袋。
蒋颂天以为周一诺不舒服,放下水,抬起手背贴在他额头上探了一下,安抚道:“等会儿就到家了,再忍忍。”
周一诺不想回去听唐琳的教训,小孩似的吹鼓嘴巴,大口大口地换气,委屈巴巴哼唧着:“忍不了。”
“想吐吗?” 蒋颂天以为周一诺忍不了是要吐。
周一诺脑袋里跟乱麻一样,理了半天的思路才回答:“嗯。”
赵秉一惊,“啊?”
一直不说话的司机也慌了,开口问:“要停车吗?”
蒋颂天回道:“停。”
离家里的小区还有两条马路,蒋颂天和赵秉扶着周一诺从车上下来。
司机人挺好的,把车停在不远处,说等着周一诺吐完,再继续载他们。
谁知周一诺吵着要吐的周一诺站在垃圾桶边半天没反应,反倒是陪在一边的赵秉,闻着那股馊掉的酸臭味快吐了。
蒋颂天见状,劝赵秉先回去。
赵秉也喝了酒,虽然不多,但刚刚在车上吹了风之后,头也懵懵的。
“好吧。”赵秉先回车上。
蒋颂天陪着周一诺在垃圾桶边站着,很有耐心地拿着水和纸巾等着。
周一诺低头盯着垃圾桶里的包装纸碎片,大眼瞪小眼,好半天腿酸了才抬头,四处张望好像要找什么。
蒋颂天拿不准周一诺还要不要吐,问:“好些了吗?”
周一诺拉着蒋颂天的手腕,在垃圾桶附近的几间店铺前徘徊。
“怎么了?”蒋颂天不明白周一诺要干什么。
周一诺口齿不清,“买荡。”
“买什么?”
“买—糖。”周一诺放慢语速一字一字地复述,像在念语文课文。
“这哪有糖啊?”蒋颂天扯着周一诺的胳膊,让他不要乱跑,奈何根本阻止不了。
周一诺拉着蒋颂天在这边墨迹乱跑,车上的赵秉坐不住了,让他们不吐赶紧回来,别耽误司机接单。
蒋颂天跟牵了条大型犬一样,左走也不是右退也不是,也不知道周一诺到底要不要吐,思来想去只好让赵秉先走,他陪周一诺走回去。
“你一个人弄得了他吗?”赵秉在副驾驶座喊着。
蒋颂天判断了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可以,你先走吧,反正离小区也不远了。”
“好吧,你们到家了发个消息给我。”赵秉不好让司机白等这么久,只好选择坐车先回去。
“行。”蒋颂天不再反抗,任由周一诺带着走。
周一诺站不太稳而且极为不老实,对着蒋颂天又拉又抱,拖着他跟着自己走。
差不多十一点了,街上的店铺多半关着,两人走了一段路终于找到了一家便利店。
周一诺激动地往前冲,不管不顾,要不是蒋颂天眼疾手快推开门,他差点撞玻璃上。
“欢迎光临。”
服务员在收银台例行公事地打招呼,蒋颂天抱着周一诺尴尬地点头回应。
“糖。”
周一诺八爪鱼般的挂在蒋颂天身上,胡乱地挥着手。
“知道了,知道了。”蒋颂天怕吓到服务员,打算速战速决,拖着周一诺到摆满糖的货架边,“都在这呢,要吃哪一种?”
货架上摆着各种糖果、巧克力,包装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周一诺眯着眼睛扫了几遍都没伸手。
“没有喜欢的吗?”
周一诺又认真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叹了一口气,委屈巴巴地靠在蒋颂天的肩膀上不说话。
蒋颂天看出是没喜欢的,边哄边劝:“你想要什么样的,要不我们明天再买?”
周一诺又叹了一口气,小声嘟囔着:“要大白兔,盒装的。”
蒋颂天有些意外,轻轻地拍着周一诺的背,“一定要那个吗?这家店没有。”
周一诺点点头,固执地说道:“就要那个。”
“好吧。”蒋颂天不知道周一诺为什么忽然要买盒装大白兔,但现在确实买不到,周一诺又醉着,想带着周一诺赶紧回家休息,“今天太晚了,明天再买行吗?”
周一诺思考了一会儿,有点不情愿地答应,“好吧。”
出了便利店,周一诺拉着蒋颂天在大街上走Z字,一条马路硬生生走出了两倍的路程。
蒋颂天出了一身汗,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实在急了,让周一诺坐在路边的石墩上。
“上来。”蒋颂天半蹲在周一诺面前,把背朝向他,“我背着你回去,太晚了。”
周一诺坐在石墩上,眼神介于清醒和浑浊之间,望着蒋颂天弯着的背不说话。
蒋颂天没等到周一诺趴上来,转回头催他:“快点,很晚了,赶紧回家吧。”
周一诺皱着眉,一脸不满意,抿了好几下嘴才开口:“硌得慌。”
“嗯?”蒋颂天后知后觉,敢情这小子是抱怨自己的肉少,在出租车上硌着他了,无奈地笑道:“你又走不稳。”
周一诺很认真地想了一下,似乎觉得蒋颂天的话有道理,慢悠悠地起身,趴到蒋颂天背上,“好吧,那你走慢一点。”
“好。”蒋颂天拖长尾音,拿他没办法。
周一诺整个人贴在蒋颂天背上,手臂绕在他胸口前,还特别享受地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把自己发烫的脸颊贴在蒋颂天冰凉的肩窝处降温。
蒋颂天支起身,没走两步就感觉到背后灼热的温度,周身血液开始加速。
罪魁祸首还在后面不老实,两个小腿来回踢,荡秋千似的自在的不行,也不知道谁刚刚嫌硌得慌。
“你老实点,别老蹭我脖子。” 蒋颂天用没什么威慑力的声音警告周一诺。
周一诺哼唧了一声,转过脸,重新换了一块凉快的皮肤贴上。
蒋颂天浑身绷紧,努力保持着步调,把注意力从周一诺身体的温度和皮肤的触感上移开,只是和‘不要想象一头粉色的大象’一样,掩耳盗铃而已。
周一诺喝了酒之后呼吸带着高于平常的温度,蒋颂天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脖颈上的细胞在酒香的湿热中紧张地收缩。
蒋颂天抖了一下喉结,隔着两层薄薄的布料,听到周一诺的心跳一下一下猛烈地拍打着自己的神经。
“呃…你还想吐吗?”
蒋颂天没话找话,想让自己的神经在对话中放松下来。
周一诺不理会,自顾自地把蒋颂天的脖子当凉席,他现在脑袋昏昏沉沉的,只知道自己跟蒋颂天在一起,至于是在干嘛要去哪全然不知。
周一诺把两边的脸颊冰好,觉得有些渴了,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对准蒋颂天脖颈后隆起的骨节贴了上去。
蒋颂天反应过来周一诺在干什么时睁大双眼,大脑一片空白,急刹脚步停在原地,一颗心跳得如惊雷。
“你…你在…干什么?”蒋颂天颤动着肩膀,像个被绑架的人质。
周一诺舔了舔嘴唇,有些委屈地回道:“渴了,喝水,甜甜的。”
蒋颂天差点把周一诺摔在地上,“等…等一下。”
蒋颂天把周一诺放下来,打开瓶盖让周一诺喝水,周一诺伸手对着空气抓了两下,没抓着。
“这呢。”蒋颂天手忙脚乱地把水塞到周一诺的手里,根本不敢看他,“快喝,赶紧回家。”
“哦,你好急啊。”
周一诺哆哆嗦嗦地捧着水瓶喝了几口,喝完,拉着蒋颂天的胳膊示意他蹲下来接着背。
蒋颂天深吸了几口气,半蹲下,提前很严肃地跟周一诺约法三章,“不要再乱动了,不然把你丢路边。”
周一诺很不满意蒋颂天的态度,趴好后,努了一下嘴,不怎么乐意地回道:“知道了。”
又重新迈上回家的路,这次周一诺老实了很多,不知道是酒精稀释了还是分解了,头脑也跟着清醒了很多。
周一诺搂着蒋颂天的脖子,看着路边一家一家后退的店铺,脑海里想到从隔间出来的陈觅。
“你又有什么资格蒋颂天出头?”
“朋友?你?”
“蒋颂天家的情况,不是你最先在你的升学宴上说的吗?”
周一诺趴在蒋颂天的背上,耳边不断回响着陈觅挑衅的声音,觉得他们仿佛在不断下坠。
周一诺想到那个雨天,他和蒋颂天一个人站在伞下,一个人站在伞外。
蔷薇藤被风吹得片片凋落,蒋颂天说不要可怜他的时候,眼睛里蕴着比雨水还要浓烈的潮湿。
周一诺以为那只是一场骤然将息的暴雨,其实不然。
在蒋颂天漫长又压抑的青春期里,他一直在承受着自身家庭和由于周一诺不明实情的暴力言语所带来的重量,默默的稳稳的,不推脱不喊累也不抱怨。
可凭什么?凭他愿意吗?不要,这是什么道理。
正值十八岁,无忧无虑、对未来充满期待的周一诺第一次产生了想要让时间倒流,回到过去,回到十岁重新来过的想法。
可惜,时间是条单行线,后悔常有,机会却从来只一次。
周一诺把脸埋进蒋颂天的棉质T恤里,小幅度地收紧手臂,很小声地呢喃了一句,“对不起。”
蒋颂天听到周一诺说话了,不过没听清他说了什么,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周一诺摇摇头,蒋颂天放慢脚步,托着他的大腿往上提了提。
“马上到家了。”蒋颂天安抚着。
周一诺乖巧地点点头,动作很慢地抬头,凑到蒋颂天的肩膀上安静地盯着他的睫毛看了好大一会儿,然后凑到耳边很难过地说:“对不起啊,蒋颂天。”
蒋颂天有些愣住,脚步很慢,转过头看着趴在肩膀上的周一诺。
这人也不知道怎么了,眼角眉毛耷拉着,嘴角抿成一条线,明明是跟别人道歉,他却似乎更受伤。
“为什么说对不起?”蒋颂天不觉得是因为背着他走了一路。
周一诺张了张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蒋颂天的眼睛,超小声地说了个关键词:“升学宴…”
“升学宴上的话?”
周一诺点点头,“对不起,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我…我不该那么说你的。”
这个答案很出乎蒋颂天的预料,他扬了一下眉,不太确定地问道:“所以晚上喝酒也是因为这个?”
周一诺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咬着嘴唇点点头,默认。
蒋颂天盯着周一诺的脸看了几秒,边看边蹙眉,后来还笑了,笑得很开心,眼睛弯得和今晚的月亮一样。
“笑什么?”周一诺脸颊又开始发烫了。
蒋颂天稍微收敛了一下笑容,但还是弯着眼睛,摇摇头,相当无奈地回道:“你啊你,管陈觅干什么?我才不在意他怎看我呢,不论是陈觅还是王嘉勉,或者学校里的其他任何人,我都不在乎,随便他们想说什么说什么,我听完不会又任何感觉。”
周一诺觉得蒋颂天这是为了让自己减轻愧疚感,低着头,低声辩驳道:“可他们就很烦啊。”
“傻瓜,他们是他们。”蒋颂天转过头看向前方,脚步不疾不徐,一双笑着的眼睛在夜风中温柔地注视着前方,轻声细语地道:“我只在乎你怎么看我。”
以周一诺现在的清醒程度还是很难理解最后一句话的意思,经由内疚和后悔支配,他趴在蒋颂天肩膀上一路再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