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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天若有情亦无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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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年级文科办公室。
办公室里汇聚了多位老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殷切的期待,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七许身上,希望她能在这场即将到来的美术竞赛中为明德中学争取荣光。
班主任脸上堆满笑容,语气殷勤:“七许啊,你这孩子,早该告诉我们你是以美术艺考第一名的成绩考进咱们洛嘉一高的,早知道的话,我肯定早早就去和美术老师沟通,帮你争取最好的资源和指导了。”
旁边一位老师笑着插话:“现在说有点晚啦,人家孩子马上就要全力备战竞赛了。”
班主任连连点头,眼神里满是欣赏:“是啊,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有才华的孩子,总会被看见的。”
办公室里响起一片鼓励的声音,老师们纷纷为七许加油打气。
这是七许第一次感受到如此集中而热切的重视。她明白,这场竞赛不仅仅关乎个人,是学生间的较量,不仅是通往名校之路,更肩负着为明德中学争光的使命。
她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点了点头,仿佛将这份沉甸甸的期待也一并接了过来。
这时,班主任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电话,听了一会儿,应道:“好,知道了。”挂断电话,他转向七许:“你现在就去美术社团报道吧,集训开始了。”
七许离开办公室,快步走向美术社团教室。报告声后得到老师允许,她推门而入。
参加竞赛的一共五人,两女三男。她一眼就看到了徐盛,他笑着朝她招手,拍了拍旁边的空位。
七许自然地走过去坐下。
美术老师在讲台前,PPT上展示着美术基础知识和竞赛规则要点。
他条理清晰地讲解着,直到内容结束。
“大家还有什么疑问吗?”老师抬起头问。
“没有。”五人齐声回答。
“很好,”老师边关闭PPT边说,“那么现在,开始专注于你们擅长的题材,自由创作吧。”老师交代完便离开了画室。
老师一走,其他几位同学便好奇地围拢过来。
“嘿,我叫齐欢,”一个短发女生很自来熟地换到七许旁边的位置坐下,“以前好像没见过你呀?”
“我是刚转来的,叫七许。”七许微笑着解释。
“我是高鑫鹏。”另一个男生探过头来介绍自己。
“叶涛。”正在描画轮廓的男生也转过头,简洁地报上名字。
徐盛浅笑笑:“我嘛,就不用再介绍了吧?咱俩老熟人了。”
七许笑着点头。简单的相识之后,大家迅速进入状态,各自拿起画笔,画室里只剩下铅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调色盘轻微的碰撞声。
接下来的几天,五人全身心投入备赛,几乎很少回自己班级。
朝夕相处,共同为一个目标努力,让五人的关系迅速升温,成了一个形影不离的小团体。
到了饭点,无论手头的画进展如何,大家都默契地放下画笔,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学习。
去食堂的路上,齐欢亲昵地挽着七许的胳膊,兴致勃勃地分享趣事:“哎,七许,我跟你说,我今天去美术老师办公室想让他点评我的画来着。
“结果他那只猫在办公室里上蹿下跳,简直是个小魔王!害得老师差点摔一跤,哈哈……”
虽然这故事听起来并没有那么好笑,但七许不想扫齐欢的兴,也配合地弯起嘴角:“是吗?那后来猫被收拾了没?”
“哪来得及啊!老师忙着稳住自己,直接把我请出来了,哈哈,想想那场面就好笑。”齐欢笑得前仰后合。
“此猫绝非等闲之猫啊。”高鑫鹏突然一本正经地插了一句。
“啊?”七许愣了一下,顺着他的话半开玩笑地猜测,“难道……他在带娃?”
这话一出,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还别说,”徐盛也忍俊不禁,“就咱们美术老师那性格,带娃说不定还真是这么个鸡飞狗跳的场面。”
叶涛想了想,补充道:“我记得美术老师说过,他那好像是布偶猫。”
“不对吧?”高鑫鹏疑惑地皱眉,“布偶猫不是出了名的温顺安静吗?”
“凡事总有例外嘛。”齐欢理直气壮地说。
说说笑笑间,食堂到了。各窗口前排队的人比平时少了一大半,显得有些冷清。
“咦?今天人怎么这么少?”七许在盖浇饭窗口刷了饭卡,一边等一边好奇地问。
“高二高三今天考试,延迟下课了。”叶涛解释道。
七许恍然点头,接过自己的饭,找了个不远的位置坐下,拿起勺子开始品尝午餐。
其他人也陆续打好饭,围坐在同一张桌子旁。
此时,高二的考试刚刚结束。郝南、听月、皖小伊、韩雪和听叙白一行人正往食堂赶。
听月忍不住小声抱怨:“都三四天没见着七许了,她们那个竞赛到底啥时候开始啊?”
“下周一。”郝南回答得尽量平淡,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底那份被刻意压制的思念。
每次路过她们集训的画室,他总会忍不住透过门上的小窗或半开的门缝望一眼。有时能看到她专注地握着画笔,侧脸沉静。
有时又能看到她和伙伴们说笑打闹,眉眼弯弯。
他总是默默看一会儿,然后悄然离开。
而在他转身后,画室里的七许偶尔会莫名地感到一道视线,下意识地望向窗外或门口,却总是空空如也。
次数多了,她便只当是自己最近太累,有些疑神疑鬼。
“哇,还有四天。”听月感叹道。
“等七许凯旋归来,我们一定要好好给她庆祝一下。”皖小伊提议。
“我举双手赞成!”韩雪立刻响应,“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她努力拼搏的过程本身就值得庆祝。”
“七许那么优秀,肯定能取得好成绩的,”听叙白语气笃定,“我们默默为她加油祝福就好。”
韩雪闻言看向听叙白,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随即又都有些不自在地迅速移开,嘴角却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一行人走进瞬间变得熙攘的食堂,各自奔向心仪的窗口。
郝南排在队伍里,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堵塞的食堂搜寻。
终于,他的视线定格在了,那个熟悉的、梳着高马尾、发圈上点缀着小蝴蝶的身影,就在不远处,他心头一紧,立刻侧身挤出队伍,急切地想要穿过拥挤的人群靠近她。
然而,七许刚好吃完饭,正和同伴们起身准备离开。
此刻,高二和高三的学生潮水般涌入食堂,交汇在一起,瞬间将本就拥挤的空间堵得水泄不通。
郝南感觉自己像陷入了泥沼,寸步难行。眼看着七许的身影就要消失在视线尽头,情急之下,他奋力朝着那个方向大喊:“七许。”
正要走出食堂门的七许脚步一顿,似乎听到了什么。
她疑惑地回头张望,但食堂里很混乱,喧闹嘈杂,她什么熟悉的面孔也没看到。
“怎么了?”齐欢察觉到她的停顿。
七许摇摇头,有些不确定:“好像……听到有人叫我名字?”
“我没听见啊。”齐欢说着,看向其他人,“你们听见了吗?”
徐盛、高鑫鹏、叶涛都茫然地摇头。
“这样啊,那可能是我听错了,走吧。”七许说着,又回头深深望了一眼那片喧嚣的人海,依然一无所获。
她微微蹙眉,心底却有个小小的声音在问:刚才那声音,真的很像郝南啊。难道真的是幻觉?带着一丝疑惑,她跟着伙伴们离开了食堂。
郝南拼尽全力想向前挤,却被汹涌的人潮推得离目标越来越远。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七许的身影坚定地穿过大门,消失在外面的光亮里,距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刚才还密不透风的人群,此刻却仿佛得到了某种指令般,神奇地松动、分散开来。
视野骤然开阔,食堂里的一切清晰可见,然而,那个他拼命想抓住的身影,已经彻底不见。
他僵立在原地,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力感和挫败感瞬间将他淹没。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被阻隔?为什么刚才那么拥挤,现在却畅通无阻?为什么?!
牙齿狠狠咬住下唇,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唇上传来的刺痛和淡淡的血腥味,他浑然不觉,只想将这股无处发泄的郁结都倾注在咬紧的牙关上。
郝南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疲惫。他默默走回朋友身边,低声说了句:“你们吃吧,我没胃口了。”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食堂。
看着这片刚刚消磨了他希望的空间,只觉得胸中憋闷,无处宣泄。
皖小伊看着郝南落寞离去的背影,小声对同伴说:“你们有没有觉得,郝南最近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听月咽下嘴里的食物,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也感觉到了,我还以为就我这么想呢。”
“第一次见面那会儿,感觉他挺开朗阳光的,就是那种典型的活力少年。”听叙白回忆着说。
韩雪却一直低着头,用筷子无意识地拨弄着碗里的饭菜。
她其实心里隐约知道一些他变化的原因。
当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她身上,异口同声地问:“你知道原因?”时,她抬起头,掩饰性地笑了笑:“我哪知道他具体怎么回事啊。
不过,他确实变了,成绩进步很大,人也比以前,嗯,沉静了不少,心事重重的样子。”
皖小伊若有所思:“好像真是这样。”
“诶。要不这样,”听月眼睛一亮,提议道,“放学后咱们一起去网吧放松一下?快活快活。”
“是你自己想去玩了吧?”听叙白毫不留情地戳穿。
“哼!”听月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我这叫关心朋友身心健康!带他散散心,开心点不行吗?”
听叙白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默许。
众人不再多言,继续吃饭。
郝南独自回到教室。
书本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和笔记此刻却感觉非常的厌恶。
刚刚平复些许的烦躁感卷土重来,甚至化作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
他眉头紧锁,猛地一挥手,哗啦一声将桌上的书本全扫落在地。
他颓然地坐下,双手用力撑住沉重的额头。
在教室堵的他心闷的难受。
郝南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向教师办公室。他以身体不适为由,向班主任请了下午第一门考试结束后的短暂假,说是去校外买点药。
走出校门,他漫无目的地游荡,只想让混乱的思绪沉淀下来。
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学校附近一座香火不算鼎盛的小寺庙。
庙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他驻足在一棵巨大的古树下,树上挂满了红色的祈愿布条,在风中轻轻摇曳。
看着那些承载着无数心愿的布条,心中有了悸动。
他也向庙里的僧人请了一条布条。握着笔,他几乎没有犹豫,虔诚地写下了心底最深的渴望:
愿与七许相守,岁岁年年。
愿前路少些阻隔磨难。
写好后,他仔细地将布条系在了一根他认为足够结实、足够高的树枝上,还用力拽了拽确认系牢。
退后几步,他再次凝视着那条在风中轻轻摆动的红布条,仿佛看到了某种寄托和希望,心里这才感到一丝久违的平静与满足,转身离去。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走后不久,一位负责打理寺庙园林的工作人员拿着工具走了过来。
他小心地解下这棵树上的部分祈愿布条,这棵树因为病虫害需要被移除。
工作人员将这些布条认真地转移系到了旁边另一棵同样古老的大树上。
然而,在转移过程中,郝南那条崭新的布条,不知是因为系得不够紧,还是被其他布条刮到,悄然滑脱,被一阵微风吹起,飘飘荡荡,最终无声无息地落在了不远处一个堆放废弃香灰的角落,被灰尘掩盖,无人察觉。
下午的考试时间快到了。
郝南只请了很短的假,他对老师说只是出去买点药,会尽快赶回来。
他踩着点回到学校,下午第一门考试刚好结束的铃声响起。
他拿起笔,快步走向自己的考场。
考场里,短暂的休息时间结束。
第二门科目的监考老师走了进来,撕开试卷密封袋。铃声再次响起,试卷分发下来。
郝南拿起试卷,目光扫过题目。
刚才在寺庙获得的片刻安宁早已消散,心绪依旧如一团乱麻,根本静不下来。七许的身影、食堂错过的瞬间,种种画面在脑海中交错闪现。他烦躁地闭上眼睛,再睁开,只觉得试卷上的字都在跳动。
他泄气地丢开笔。
不行,他强迫自己冷静。脑海中再次闪过七许专注画画的样子,又看看眼前的试卷。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拧开笔盖。必须写。
然而,那些题目仿佛故意与他作对。有些题看了几遍依然毫无头绪,挫败感像潮水般涌来。
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泛起一层委屈又焦灼的水雾。他用力眨了眨眼,忍住那股酸涩。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教室里的提示广播突然地响起,又增加了一股紧张的情绪。
他猛地惊醒,发现自己还有大片空白,心瞬间沉到谷底。
他慌乱地扫视着剩余的大题,目光锁定了一道看起来有些眼熟、或许能下手的题目。几乎是凭着本能,他抓起笔,疯狂地在演草纸上划拉着,经历一番斗争,找到了最终的答案。笔尖在试卷上飞速移动,字迹潦草不堪。
终于,在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的那一瞬间,他几乎是摔下笔。
试卷被收走,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般。
那刺耳的铃声,像是宣告了他一场狼狈不堪的败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