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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线牵两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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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一种表面平静、暗流涌动的状态下平稳滑过。陆沉舟依旧被困于陆家老宅的高墙之内,每日处理着家族事务与基金会日渐增多的文件,加密通讯器成了连接外界唯一的温暖端口。苏念安的工作室运营顺畅,新系列创作渐入佳境,与家人的关系因那份送到心坎上的生日礼物而愈发融洽。
看似平行的两条线,却因越来越多人的穿梭往来,而交织得愈发紧密。
这日,陈默送来下一季度基金会预算草案时,例行汇报后,看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下月初三是老夫人寿辰。今年虽说不大规模操办,但族内小范围的家宴是免不了的。”
陆母的寿辰。陆沉舟握着钢笔的手顿了顿。这是一个重要的节点,既是孝道体现,也是在家族内部进一步缓和关系、试探风向的机会。亲自为母亲筹备寿礼是分内之事,但今年,似乎可以借此再做些什么。
“寿宴筹备事宜,按旧例交由管家操办即可。礼品方面……”陆沉舟沉吟片刻,抬眼看向陈默,“你去一趟‘缂丝阁’,取一份他们的最新图样册来。”
“缂丝阁”,百年老字号,以技艺精湛、用料考究著称,其作品历来是豪门贵妇的心头好,一件难求。陈默心领神会,即刻去办。
图样册很快送来,精美厚重。陆沉舟一页页仔细查阅,最终目光停留在一幅《松鹤延年》画稿上。仙鹤姿态优雅,松枝苍劲,寓意吉祥长寿,工艺极其繁复,正合母亲喜好。但……仅此一件,似乎仍显单薄。
一个念头浮现。合上图册,陆沉舟再次开口:“联系林薇。让她……委婉地向念安打听一下,母亲平日除了珠宝古董,可还有别的偏好的小物件,或是近来对什么新鲜事物感兴趣。不必刻意,闲聊间提及即可。”
指令下达得隐晦,陈默却瞬间明了。这是要借苏念安之手,为这份寿礼再添一层难以言说却足够用心的温度。躬身应下:“是。”
消息通过林薇,很快反馈回来。苏念安那边似乎有些意外,但并未多问,只是回忆后告知:陆母进来对一种失传已久的古法合香颇感兴趣,曾多次提及遗憾未能一闻其味,据说其香清幽宁神,有安眠之效,但配方和懂此技的香道师早已难寻。
古法合香……这倒是个意外之喜,比任何贵重物品都更显心意。陆沉舟立刻吩咐下去:“动用所有资源,去找!配方、传承人、或是仅存的香品,不惜代价。”
与此同时,苏念安在工作室里,对着画板也有些心不在焉。陆母寿辰,于情于理,自己都该有些表示。但送什么,却成了难题。太贵重不合适,太普通显轻慢。苦思冥想间,目光落在墙角那幅尚未完成的、以“静谧”为主题的实验性画作上,灵感互至。
他立刻联系了一位专供矿物颜料研磨和古法绘制技法的老友,又翻出之前陆沉舟无意间提过的、陆母偏爱的几种极其清雅的色调,开始连夜调配一种独特的、带有细微珠光光泽的岩彩。他要画一幅小小的、可以置于案头或枕边的夜景图,不求宏大,但求极致的宁静与温柔,或许能合长辈眼缘,助其安眠。
两边都在暗中悄然准备。
数日后,陈默带来好消息:古法古香的传承人找到了,是一位隐居江南的老先生,手中确有少量依照古法制成的香品,经多方沟通,对方愿意转让一小盒,并附上亲笔书写香笺说明。几乎同时,林薇也传来消息:苏念安似乎也在悄悄准备什么,整日泡在工作室里研磨颜料,神秘得很。
陆沉舟闻言,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吩咐陈默:“香品到手后,与缂丝画一起,以我的名义呈送母亲。至于念安那边……不必过问,只当不知。”
寿宴前一日,两份礼物先后送到了陆母面前。精美的缂丝画展开时,已引得在场女眷赞叹。而当那盒古法合香被打开,清幽冷冽又带有一丝暖意的香气缓缓弥漫开来,附着的香笺娓娓道明其来历和功效时,陆母的脸上真正露出了惊喜而欣慰的笑容,连连点头:“沉舟有心了,这礼物……深得我意。”
她自然知晓找到这香需耗费心力财力,这份用心,远比礼物本身更重。
翌日,一份来自“溯光”工作室、包装素雅却极显品味的快递送到了陆母房中。拆开一看,是一幅巴掌大小、却意境深远的岩彩小品《月下安禅》。画面静谧温柔,月光流淌,使用的颜料在光线下泛着极其细腻微光,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安”字款。附着的卡片上只有简单一句:“恭祝伯母福寿安康,笑口常开。苏念安敬上。”
没有过多谄媚,却透着十足的诚意与用心,尤其是那独特的绘画材质和安宁的意境,恰好与前日的合香相得益彰。陆母拿着那幅小画,端详了许久,最终轻轻叹了口气,对身旁的心腹嬷嬷低声道:“这孩子……倒真是个有心的。手艺也好。”语气里已带了明显的欣赏。
这份欣赏,很快便通过陆母的态度传递开来。家宴上,她对陆沉舟的语气明显更为缓和,甚至主动问及基金会近期支持的一些文化项目,隐隐有认可其事业方向之意。对陆沉玥对苏念薇越发频繁的交往,也选择了默许。
而负责传递消息、协调礼物的陈默和林薇,在这个过程中接触愈发频繁。一次为交接香品细节,两人在一家咖啡馆碰面。正事谈完,一时无话,林薇搅动着杯中的咖啡,忽然轻笑:“我们俩这样,倒像是地下党的接线员。”
陈默严谨的表情微微一滞,推了推眼镜,低声道:‘职责所在。’耳根却似乎有些不易察觉的泛红。
林薇看了他一眼,笑意更深了些,没有再说话。
线牵两端,情暖无声。高墙之内的坚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而墙外的那束光,已然穿透阻碍,清晰地照了进来,落在心底最深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