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 6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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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宵轻轻叹了口气，门从后边打开了，立宵一抬头，就看见杨念宁起来了，她蹲在立宵面前，温柔地说，“儿子，怎么了，你叔叔他们为难你了？”
“没有。”立宵站起来，跟着杨念宁进了屋。
杨念宁坐在梳妆台前把头发扎住，立宵觉得有些失神，他有多久没进杨念宁的房间了，以前她没跟立云和一起出去的时候，他都是跟妈妈一起睡觉的，后来是怎么好像没那么亲了。
“儿子，累不累，睡在妈妈床上吧，妈妈坐一会儿。”
“妈。”立宵走到杨念宁身边，扶住她的肩膀，故作轻松问道，“我听我爸说他追你的时候费了很大劲儿，你是怎么会答应他，他怎么把你这么好的人骗到手的？”
杨念宁笑了笑，也不恼，“你想听？”
“想听。”立宵帮杨念宁缕了缕头发。
杨念宁跟着他坐到床上，“那妈妈给你讲讲。”
“你妈小时候，跟你妹妹是很像的，公主的待遇，我妈生了五个孩子，我算是老来得子，她生了我没多久就去世了，我出生的时候，我大哥都有儿子了。”杨念宁满脸幸福，“我是家里最小的，受着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的疼爱，你姥爷也疼我，我从小到大没受过一点苦，该读的书也都读了，逢年过节的，四个哥哥姐姐给我塞压岁钱，你妈妈小时候啊，就是最幸福的小女孩，那时候我觉得，全世界都爱我。”
“后来长大了，有人追我，我心气高，很多看不上，也有很多，没等他们说什么，你姥爷和你舅舅就把他们打发了，你姥爷原来是不同意我嫁到外地的，所以但凡喜欢我的，想追求我的，他第一个就要问他们是哪里人，不是本地的，我根本见不着。”
“我四个哥哥姐姐都有本事，自己开的厂，你姥爷也开了厂，他们不舍得我受苦，光是每年的零花钱，就够我那时候衣食无忧，你姥爷还说等我长大直接把厂给我做嫁妆，其实我姐姐们给我备的嫁妆就足够了，嫁出去的女儿哪需要倒贴那么多，你姥爷他们是怕我受委屈，给我留的后路。他们不是把我当妹妹宠，是把我当孩子宠。
我是厂里大小姐，整天就是跟着你姥爷把必要的基本东西学了，就四处玩，那时候离海很近，我最喜欢的事就是穿着裙子租个相机，和小姐妹们一起去海边拍照片，有时候是我一个人，我就沿着海，听风，玩水，我跟你爸就是在海边认识的。
他是第一次看海，我是第无数次，他看到海的那一瞬间，哭了出来，他一个大男人，站在那里哭，引得很多人看，我也看，我还一眼看出他是你姥爷厂里的工人，他穿着工服。我还想，谁出来玩穿这么丑的衣服？”
杨念宁笑着看着立宵，“你妈小时候光衣柜就有两个，我两个姐姐的审美都很好，我那时候身材好，又漂亮，她们每次来都要给我买很多衣服，我看不上的衣服，是碰都不会碰的，就算这样，我也能一天一件衣服不重样。”
杨念宁伸手缕了缕头发，头灯上几根白发明晃晃的，遮不住，“你妈小时候特别爱美，光帽子就有几十个，放都放不下，后来我二姐还给我买了个衣架子，用来放帽子。我没有妈，你姥爷总觉得歉疚我，什么要求都应我。
我看见你爸在那里哭我就好奇，加上他是你姥爷厂里的，我就去问他，你哭什么。他说，他出来打拼好几年了，想家了。
我当时不理解呀，我说你想家你回去不就行了，他说还没赚够钱，回不去。
后来晚上我就经常在海边看见他。我当时看不上他，他一天到晚穿着工服，不好看。而且他到了海边就看着大海，也不说话，有时候能站在岸边大半天，流眼泪。
有天晚上下雨，我没带伞，穿了新裙子我怕淋湿，我就站在屋檐下，想给你姥爷打电话，让他来接我，那时候我一抬头，看见你爸还是站在海边，他浑身都湿透了，我可能是觉得他可怜，可能是别的，总之，我也跑进了雨里，我让他去避雨，他看着海，对我说，你看，这夜里的海，看起来要把人给吞噬掉。
我很难体会这种感觉，一直到现在，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吞噬掉。
后来去海边，我能感觉到，他经常看我，我一看他，他又会避开，后来他开始送我一点东西，有时候是冰棍，有时候是串起来的贝壳，其实我看不上，但我觉得好玩，觉得他有意思。
后来他一下班就常常跟着我，我就让他给我拍照片，他从来不腻。”
杨念宁很平静的语气，一句一句地说，“你爸是什么人呢，那时候，是我见过最细心最温和的人，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我不用开口，他就知道我要什么，他在我身边之后，我连瓜子都没有剥过，他过星期的时候买了辆自行车，沿着岸边带着我兜风，说实话，那时候觉得，他身上的一切都很新奇，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
杨念宁顿了一下，“在一起之后，他对我更好了，他带着我去别的地方玩，其他城市，我见了许多我从没见过的东西，他都知道，为了打拼，他去过很多地方，一一讲给我听，我的愿望他也都应我，我越来越喜欢他。
后来就被你姥爷知道了，我不同意分手，你姥爷就把他辞退了，他走了。
我的家在那里，我不会跟他一起走，他就闲暇的时候来看我，我偶尔也会去找他。
后来你姥爷去世了，就剩我一个人，我去找他，我说我想结婚，我有一个厂，我要他留下。”
杨念宁笑起来，“我说我要他入赘我家。”
立宵也笑起来。
“你爸不同意，他说他要带我走。我说我过不了苦日子，我过惯了好日子。而且，我的家里人也不会同意。他跟我说，他不会委屈我。”
杨念宁低头，“其实我知道，他奋斗一辈子，也不可能给我过去那样的生活，但我还是相信他了，我说我给他时间，他做不到，我就跟他离婚，这话其实不仅是说给他听到，也是说给我家里人听的，后来，我们就结婚了。”
杨念宁握着立宵的手，“有你的那一年，你爸有了他的第一个厂，然后带着我回来了。后来，就一直到现在，其实我没怎么吃苦，你爸出去其实不乐意带我，因为太累了，起早贪黑的，你妈我又向来是起床困难户，我一个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你又调皮，他忙，那段时间我还以为他不爱我了，经常偷偷哭，还想过带着你回去，我自己有厂，我自己又不是不能活，没想到后来你跟他说我哭了，他就来问我，我说我要跟着他，他后来就带着我，确实很累，但是，也没觉得很苦。”
杨念宁看着立宵，“妈妈在南边有一个厂，是你外公的，以前你爸生意出问题我想把那个厂给你爸，他说那是我的嫁妆，他不要，所以现在是你舅舅他们帮忙看着，要是你想去南边发展，妈妈想把那个厂给你。”
立宵愣了一下，杨念宁依旧说，“其实有很多时候我都想离开你爸，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我也还是会想家，我也有退路，但是跟他过得久了，好像就习惯了现在的生活，我有我的孩子，我不能自私，只想着自己，可我有时候还是会想家，但是又不想一个人回去，毕竟我的父母都不在了，我的哥哥姐姐也有自己的生活。”
杨念宁摸着立宵的手，很温柔，“儿子，妈妈希望你去南方，去妈妈的故乡。”
“妈，我——”立宵没想到话题会回到这里。
“妈妈知道最近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有很多人说很多乱七八糟的话，有些话是真的，有些话不是真的，你听多了，就会以为是真的，当时你外公去世，很多人说是被我气死的，但怎么可能呢，这样的骂名，我是不会背的。
立宵，你听着，妈妈虽然不同意你跟迟曙，但是你老奶的去世，跟你没关系，下次有人敢这么说，你要反驳回去，你不反驳，有一天你自己都会以为是真的。”
立宵张了张嘴，杨念宁眼睛有些红，“他们可以说我儿子喜欢男人，没问题，他们可以说你离经叛道，无所谓，但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说，老奶的死跟你有关，你老奶，她一心想的就是你的幸福快乐，别说她不知道，她就算知道了，迟曙那么好的孩子，也不会不同意。”
“儿子，妈妈跟你老奶立场不同，没办法接受你喜欢一个男人，但是你要知道，你没有错。但是一直在这里，他们说的多了，你自己都会怀疑，你有没有错。”
立宵点头，但他已经累得听不清杨念宁在说什么了。
立宵晚上累得眼皮打架，却始终睡不着，他悄悄起来，沿着山路去了山上，蚊子很多，到处是树，要把人憋死。
立宵费了很大劲儿到了山顶。
没有烟花，也看不见萤火虫，月亮在哪里？立宵看着，手机响了，是王阳朔，他没接，王阳朔发信息，“我在街上看见了迟曙的妈妈，她说迟曙去他哥哥家里了，所以不在，过两天就回来了。”
立宵视线模糊，他使劲儿眨眨眼，给王阳朔打电话，“阳朔。”
“立宵，你人呢？”
“你在哪儿？”
“我在你家门口。”
立宵失笑，“现在凌晨四点，你在我家门口。”
“他妈的老子再问一句，你在哪儿？”
“我啊，我在山顶，就——”立宵话没说完，王阳朔电话就挂了，立宵索性坐下。
立宵昏昏欲睡的时候，听到周围树叶哗哗的声音，他费了好大劲儿才睁开眼，不知道什么东西压着他的肚子，他喘不上气，他抬头，看见王阳朔的脑袋枕在他肚子上，任通的脑袋枕在王阳朔肚子上。
立宵又躺回去。
立宵睁着眼，一直到太阳出来，两个人才醒，王阳朔一醒就跟立宵对视上，他推开任通的头翻身坐到立宵肚子上，撂了拳头就要揍他，在立宵的黑眼圈里生生止住了。
立宵吊儿郎当看着他笑：“你干嘛？”
王阳朔咬牙切齿，“立宵，你跟我说说你要干嘛，阿姨晚上三点给我打电话，说找不到你了？”
“我睡不着，出来走走。”
“立宵，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你不见别人就算了你连我都不见，老子惹你了！”
“阳朔，你起开。”任通推了一把王阳朔，王阳朔站起来，任通要把立宵拉起来，立宵侧了一下身子，“我就是有点累，你让我躺一会儿。”立宵闭了闭眼，“就一小会儿。”
几个人坐着，不再说话，等着立宵缓。
“阳朔。”立宵睁眼，侧身看着半轮月亮，轻缓开口，“想不想再去看一次日出？”
王阳朔愣了一下，转而笑起来，任通也笑了，他站起来，给李梓舒打电话，凌晨四点半，李梓舒绝望的声音传来，“你最好有事。”
没等任通开口，王阳朔就把手机夺过来了，“老河湾，骑摩托，去不去？”
任通听到那边腾的一声坐起来的声音，“给我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