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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离家出走的徐因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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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聆溪第三次尝试去拿那瓶酒。
手指刚碰上冰凌凌的酒瓶,就被苏卓一把抽走。
“你不能喝。”
又拎了一瓶气泡水摆在他面前。
他面前已经摆满了各种口味的果汁花茶和汽水,像来兜卖的。
徐聆溪昂头盯着苏卓不说话,他眼睛像珠圆玉润的玻璃球,定定看着谁时好像捧出了万分真心,没人能抵挡。
苏卓跪服,双手合十:“算我求你了少爷,你哥要是知道我带你喝酒,我明天尸体就在滨横江上。”
徐聆溪真觉得他哥没意思,京北也特没意思。他在苏城至少不会被人像看8岁儿童一样只给喝果汁饮料。
“哦!”他狠狠咬下吸管,暗自发誓,要是苏卓一会儿再跟他婆婆妈妈,他就先他哥一步让苏卓曝尸江面。
他们这块是露台酒吧,比起楼下泳池里的半果男/模、后山轰鸣的赛车、草场上Surprise Jackpot堆满真钞腕表的奖金池,真是顶顶清爽的地方。
所以也没几个人在这儿,苏卓陪着他在打德扑。
苏二少也是京北有点脾气的公子哥,这样乖觉赔笑,让人不免猜测徐聆溪的身份,只要今天踏进这里的,目光多多少少要往这儿打量。
若单说长相,实在是像苏卓包/养的小情儿。身量也高,但往竹圈椅里一窝就显得纤细,薄而削的肩胛轻轻顶着白色印花T恤,水洗牛仔长裤松松垂落,因他抱着膝盖的姿势,裤腿下露出一小截细白的脚踝,踝骨凸起嫩红色。
咬着吸管的牙齿磕在下嘴唇,红艳艳的嘴唇覆上层水膜,生气的动作有几分骄纵,但被苏卓几句话就哄好,又觉得他实在乖巧,听人下注时总会抬眸轻轻巧巧地看过去,澄澈目光像跃动的小羊乖乖跳到你面前,你接住,他便抿唇朝你笑。
桌上谁说了什么混不吝的话,他惊奇,圆圆杏眼青提果子似的瞪大,谁提起哪家哪户的小开闹的笑话,他也被逗笑,黑丛丛的带着一点点卷的头发轻晃,更像小羊的卷卷绒毛。
没人在京北见过他。
这通身细皮嫩肉的骄矜,又不像是苏卓能养出来的情人,一定得是拿金玉绮罗煨出来的,才让人觉得他拿着水瓶,都是瓶身上的水珠在冒犯他。
来搭讪的接连不断,都被苏卓打发走了,牌桌上七个人可以说是苏二少爷精挑细选出来的,基本都与苏家赵家来往密切,平常关系不错,极有分寸。
但还是免不了调侃苏卓:“啧啧,苏二,你这卑躬屈膝的样子真是难见,我得录下来!”
“滚滚滚啊!别废话成吗,你到底跟不跟了。”
苏卓一巴掌糊上手机,镜头歪到徐聆溪面前,他正在偷铲冰桶里的冰块,被镜头抓住,眨眨眼睛露齿比了个耶。
下一秒冰块被没收。
左边的人轻轻笑:“弟弟,你是把住他什么命门了?”
牌桌很大,他没玩,只在看牌,坐在苏卓和四号位的中间,左边四号位坐着位漂亮到雌雄莫辨的男人,黑衣缎带,红唇咬烟,丹凤眼轻轻上挑,看着他的目光饶有兴趣。
好漂亮,他凑过去和他说小话:“其实我跟他根本不熟,我是被绑来这儿的,哥哥,你可不可以替我给我哥打个电话,就说他虐待我,我要回家。”
“你哥是哪个?”
“赵磬。”
噢,那难怪苏卓这样紧张。薛泱了然。他们玩的这座山庄就是赵磬的。
徐聆溪来京北的第二天,苏卓就毛遂自荐要带他玩,赵磬工作太忙抽不出空陪他,苏卓这人是纨绔了些,但有分寸。
赵磬想了想索性把度假山庄拨给他,整片山庄停业七天随他折腾,总比让他带徐聆溪去酒池肉林的好。
但他显然失策,因为一经苏二少的手,这里也跟酒池肉林也没什么区别了。
楼下又开始新的一轮。DJ位在泳池正中间,金发俊美的打碟男/模穿着件材质特殊的黑衬衫,喷泉泵里水柱和震天震地的混响一起轰上半空,混着金箔洋洋洒洒淋下来,所有人都被浇的湿透,但气氛却跟浇了桶油一样易燃易爆炸。
男模那件黑衬衣被水一浇,就跟糖衣化开似的立刻变成透色紧紧贴附身上,腹肌轮廓尽显。泳池里狂舞的人欢呼尖叫,过了眼瘾的富家小姐摆手开酒,金子般贵的龙舌兰喷进泳池里,让人怀疑这一池到底是水还是酒。
薛泱瞥了眼,掐着烟点点楼下,学他小声说话:“要不再看看?那是我们会所的招牌,德国来的,绿眼睛,喜欢吗?”
绿眼睛。徐聆溪有点喜欢。
他回头扒着椅子背往楼下张望,那个男/模弯腰调音时,腰腹线条极其性感强韧,湿漉漉的金色碎发往后一抓,身体律动,很有职业素养地让目光照顾到舞池每个角落,包括三楼露台。
他朝徐聆溪一笑,漫天金箔折射出无数道光彩,让他绿色眼瞳更显得惑人。
徐聆溪嫩脸一红。
薛泱投完注回过头,看他的模样忽然想笑,他这样子,倒真像是被苏卓绑来的。
他问:“成年了吗?”
一提起成年这两个字,徐聆溪就想到前几天那场生日会,气不打一处来。他现在或许正处于不愿被人看轻年纪的叛逆期,面对这个敏感话题格外想证明自己。
“当然!”他目光坚决:“点男/模需要看身份证吗?”
“哧——哈哈哈.....”
薛泱真被他逗乐了,笑得烟都咬不住,肩膀直抖。他俯身压着徐聆溪的椅背,跟着他的目光一块儿往DJ台上看,笑意盈盈:“你明儿来Maxim,我把他给你留着。”
徐聆溪又脸红。
他知道Maxim,那是京北极有名的销金窟,刚刚苏卓跟他说薛泱是Maxim会所的老板,今天这局有一半都是靠薛老板组的。
他很心动,想加薛老板的微信,又想起自己从苏城来就没带手机。悄悄看一眼旁边的苏卓还在跟人闲侃,放心道:“那我明天去,但我没有手机,报名字可以吗?我叫徐聆溪,聆听的聆,小溪的溪。”
徐。这就一通百通了,赵家的千金,赵磬的姑姑赵月白当年嫁到苏城徐家,徐家不通商贾,是百年清流的书香世家,在京北除了与赵家有姻亲来往,似乎就没别的什么交情了。也难怪他们一时半会没想通徐聆溪的身份。
他思绪打了个岔,徐聆溪以为他没听清,就想找纸笔给他写一下。他拦住,手指捏着徐聆溪软绵绵的脸蛋往舞池一转,坐直身子重回牌局
“行,我记住了,继续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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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价的酒一瓶接一瓶地开。池水都被染成了香槟金色。
精致的玻璃酒瓶被随手扔在地上,瓶身上镶嵌了一颗钻石,看着有个五克拉,他眯起眼睛在想能不能抠下来。离家出走时什么也没带,要赵磬调航线来接他。得亏赵磬宠他,他又从小懂事,不然论谁也要挨骂。
什么也没带,所以也身无分文,不知道薛老板能不能让他赊账。
赊账点男/模,要是被他爸知道,他准得被拎回家罚抄大字。那真是大刑伺候,他从小到大犯了错都是罚抄字,不抄拓本,也不抄经文,就单写一个字写上千百遍,无聊的能把桌子写破。
他得好好再看看这个德国DJ,评估一下是否值得他冒这个险。
目光炯炯有神,思绪漫天跑马。耳畔由远及近传来引擎轰鸣的声音,他没在意,以为是后山在赛车。直到舞池爆炸般的呼声在某一刻沸反盈天,他才从底下帅哥绿茵茵的眼瞳里回神,下意识把目光偏移,循着人声鼎沸的源头看去。
门庭外走进来几个人,落后几步的那个,看着比男模还男模。近一米九的个子,穿着极简,黑色拉链帽衫,黑色牛仔裤,棕发泛青,从帽檐下露出一点,拿手机的手腕上系着根红手绳,衬得手臂冷白,打字时手背青筋格外显眼。
他收起手机,抬头极有目的性地看向三楼露台。帽檐微抬,舞池灯光变幻,阴影与光的交界,他眉眼更深刻,面无表情时是不近人情的桀骜。
金箔水汽漫天,徐聆溪猝不及防与他对视,却没露怯,四目相接,对方冷淡地看他,他撑着腮一眨不眨地看回去。
如果一定要被罚抄,徐聆溪想,那他点这个会更划算一些。
有人与他说话,于是目光错开,他转了下手机揣进口袋里,跟同行的人说了两句,越过群魔乱舞的场地往这边走。
牌桌上有人惊讶,问苏卓:“你还叫了梁在宵?”
“没啊,”苏卓也纳闷:“我哪叫得动他,而且他不是考完就不在京北了吗,我以为他还没回来。”
他们不是一个圈子的。平时没什么来往,最多碰见了一起玩过两回。
梁在宵这人极傲,圈子也固定,很少应谁的约,心情好时你多说两句他能抬抬眼给个面子,大多时候都是懒怠地提不起兴致。苏卓从不干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儿,当然没请他来。
但他不请自来,苏卓也没太惊讶,反正人多热闹。
梁在宵从电梯上来,早有人笑着打招呼,问他什么时候回京的,以为他毕业环游去了。
有问他也有答,不像来踢馆的,有人让位,梁在宵竟也从容坐下了,一副的确想玩玩的样子,苏卓就彻底放心,挥挥手让荷官重开牌局。
他摘下帽子扔在一旁,帽衫拉链拉到一半,里头是件黑T,跟徐聆溪身上那件好像,只是外套挡住印花,看不出到底是不是一样。
没了帽子遮挡,他五官帅到锋利。青木棕的头发像是自己染的,手法不熟练,所以深浅不均匀,有些地方色块斑斑驳驳的,在他这张脸的映衬下,竟也有种另类的潮。
徐聆溪本来还趴在椅背上观摩楼下,余光却不可避免地被他帅到,有点不甘心地扭回身子。
他坐的位置在徐聆溪正对面,无论做什么都能看见,徐聆溪只打算偷偷瞟一两眼,可他转筹码的样子太酷,指尖灵活翻转,筹码的银边闪烁光亮,像一闪一闪的星星。
他只是闲着无聊捏个什么在玩,身子往后懒散地倚进靠背,骨架大,肩膀阔,一下子就把那块儿位置坐的满满当当。徐聆溪悄悄看他一眼又一眼,最后自己生自己没出息的气,愤恨地把头撇过去。
他问左边的薛泱:“这个也是你们会所的招牌吗?想点这个。”
此话一出,感觉连楼下音响都停滞了一刻。
他声音不大,却也不小,刚刚够对面的梁在宵听见。诡异的静谧中,后者掀起眼睑看他,瞳孔光色流转时,能看到一些墨绿的底色,神秘莫测。
金发男模是很甜的绿色,他是危险的绿,哪怕他朝徐聆溪扬眉一笑,也不能让他看起来平易半分。
牌桌上的人都听到了梁在宵的一声呵笑。
苏卓差点要去捂徐聆溪的嘴,打着哈哈赶紧让这茬过去,顺便把没收的冰桶还给徐聆溪,好让这祖宗安分一点。
薛泱倒是摸出了点不一样。他看看心满意足铲冰的徐聆溪,又看了看对面被说成男模都不动声色的梁在宵,头顶的瓜达响了。
未免徐聆溪再说出什么惊为天人的话,这局苏卓让他玩,他不想玩,正在用青提果汁和茉莉茶给自己调饮料。
“这个又不难,你过来我教你,你自己玩就知道挺有意思的,不然你一个人多无聊,别想歪点子啊,我看你往楼下看半天了,你哥要是知道......”
徐聆溪从没见过这么啰嗦的人,谁让他教了,他看几眼就会。他烦了,打了下苏卓的手臂:“抬牌。”
骄矜的很。
余光看见对面的人笑了一下。
他下巴磕在膝上,歪着头看苏卓给他掀的牌角,又看了眼公共牌,随便跟了两圈。对面梁在宵捏着圆片筹码,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面,他目光自然而然跟随过去,看他手腕一抬一落时,牵动着小臂肌肉收张,青色筋脉加深变浅,看着很好玩。
最后一圈,只剩他和梁在宵没有弃牌。
他本来心不在此,更无所谓输赢,让苏卓想翻就翻。指尖无意识地摸到小圆片,想学梁在宵是怎么转的,一下没拿住,轱辘轱辘滚过平滑的桌子,正正滚到对面,碰到梁在宵的手指,啪嗒,躺下。
绿色翻涌,气氛忽然奇怪,冰块咚咚撞在杯壁上。
徐聆溪的目光落在对面高挺鼻梁上,不敢往上抬。
片刻,他听见对面弃牌。
他大获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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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聆溪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度假山庄依山傍水,蚊虫就多,睡前有客房经理进来熏过艾条,但他可能皮香血甜,特招蚊虫,本来就没睡好,又被咬了两个包,更烦了。
打电话给值班经理送熏香过来,他等了会儿,听见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以为是送来了,溜下床开门。
他们住的是独门独户的房子,门一开是个木玄廊,梁在宵倚在梁柱边抽烟,门骤然打开,看见他,扭头吐出烟雾,顺手把烟碾在灭烟石上。
挥了下雾气,怕呛着他。
他在苏城,从没见过梁在宵抽烟。深夜月光如水,照得梁在宵的眉眼有些陌生,或许是他觉得不舒服,或许是前几天的气他还没生完,他转身就往回跑。
梁在宵太了解他,他一动就知道要干嘛。长腿一迈,勾着腰拦下来,顺着他的力被他带进房门里,电子锁一响,门就关上。
“你又往哪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