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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   苏黎世的阳光透过病房洁净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明晃晃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种奇异的、类似静电的微弱臭氧味。

      林砚坐在窗边的沙发上,闭着眼,指尖无意识地按压着太阳穴。

      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充盈感。仿佛大脑的某个区域被塞进了一团温润却存在感极强的云,安静地盘踞着,偶尔会随着他的思绪或情绪,产生极其细微的、涟漪般的波动。

      那是顾衍之。

      这个认知依旧带着荒诞的不真实感,但意识深处那抹无法忽视的、属于另一个灵魂的“重量”,又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这是事实。

      “共生”。威尔逊手稿里那个冰冷而危险的词汇,此刻成了他们之间最贴切的形容。

      他尝试着在脑中“呼唤”那个存在,没有声音,没有图像,只是一种意念的投递:【感觉怎么样?】

      没有明确的回应。但那股“云团”似乎轻轻涌动了一下,传递过来一种模糊的、类似于“疲倦但稳定”的感觉。非常抽象,却又能清晰理解。

      这种超越语言的直接意识感知,奇妙得令人心惊。

      【别乱动。】林砚又在心里“说”了一句,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近乎命令的语气。那“云团”果然安分了不少,只是传达出一丝极淡的、类似“不耐烦”的情绪。

      林砚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即使只剩意识碎片,这家伙骨子里的那点叛逆也没改。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艾略特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加密文件。他看到林砚闭目养神的样子,放轻了脚步。

      “林先生,感觉如何?”艾略特的声音带着关切。他是极少数知道“意识共生”内情的人。

      林砚睁开眼,眸色清明:“还好。他……也算稳定。”他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艾略特松了口气,将文件递过来:“罗斯柴尔德那边有动静了。他们在黑市上悬赏巨额资金,寻找威尔逊手稿的‘缺失部分’和……‘实验体后续数据’。看来,他们并不相信顾先生已经彻底死亡,或者,他们对‘意识共生’的可能性有所预料。”

      林砚接过文件,快速浏览着。悬赏金额高得离谱,足以让任何亡命之徒疯狂。目标明确指向他和顾衍之。

      “瑞士不能久留了。”林砚合上文件,眼神冷冽,“他们迟早会查到这里。”

      “是的。安全屋已经准备好,在格劳宾登州的一个偏僻小镇,靠近列支敦士登边境,环境安静,利于……休养和隐蔽。”艾略特顿了顿,看向林砚,“但转移过程可能会有风险,尤其是对您……和顾先生现在的状态。”

      林砚明白他的意思。身体的颠簸劳累或许可以承受,但意识层面的震荡呢?顾衍之那脆弱的残魂,能否经受得住?

      他再次闭上眼,将意念沉入那片意识的“共生区域”。【要搬家了,可能有点颠簸,撑得住吗?】

      这一次,回应来得清晰了一些。不再是模糊的情绪,而是一个极其简短、却带着顾衍之特有腔调的意念碎片:【啰嗦。】

      林砚:“……”好吧,看来没问题。

      他睁开眼,对艾略特点头:“安排转移。今晚就走。”

      夜幕降临时,一支低调的车队悄无声息地驶离了苏黎世市区,融入通往阿尔卑斯山深处的盘山公路。

      林砚坐在防弹车的后座,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被车灯偶尔照亮的松林和雪峰。车内很安静,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

      他能感觉到,随着海拔的升高和车辆的轻微颠簸,意识深处那个“云团”似乎变得稍微活跃了一些,不再像在医院时那般沉寂。甚至偶尔会传来一些极其破碎的、关于雪山的画面片段——是顾衍之的记忆吗?关于阿尔卑斯山的任务?还是更早的、私人的回忆?

      这些碎片不受控制地涌现,又迅速消失,像是信号不良的旧电影。林砚没有抗拒,只是静静地感受着,仿佛在阅读一本属于顾衍之的、残缺的私人日记。

      【冷。】一个清晰的意念突然传来,带着点抱怨的意味。

      林砚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的薄毯,反应过来这可能是顾衍之的感受。他现在的感官,似乎能一定程度上共享?

      他拿起旁边准备好的保温杯,拧开,里面是温热的参茶。他喝了一口,然后刻意地在脑中想象着那股暖流滑过喉咙、蔓延至四肢的感觉。

      意识深处的“云团”安静了一瞬,然后传递过来一个极其微弱的、类似“谢了”的意念。

      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感在林砚心头荡开。他们现在,算是在……共用一具身体的感觉吗?这种亲密,远超任何□□关系,带着一种诡异的、却又莫名和谐的自然。

      车队在深夜抵达了目的地——一座坐落在山谷深处、被松林和雪山环绕的古老木屋。这里看起来与世隔绝,但内部却配备了最先进的安保和生命维持系统。

      接下来的几天,林砚过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生活。他依旧远程处理公司事务,但大部分时间都用于“适应”和“引导”顾衍之的意识。

      他发现自己能越来越清晰地感知到顾衍之的情绪波动:无聊、烦躁、偶尔因为某个商业决策传递过来的嘲讽意念(虽然很微弱),甚至在他翻阅一本枯燥的经济学著作时,能感觉到那股意识散发出明显的“抗拒”情绪,转而“怂恿”他去看看旁边那本落灰的悬疑小说。

      更奇特的是,在某些瞬间,比如当他站在窗前看着雪山日落时,一股不属于他的、混合着宁静与旷达的情绪会悄然漫上心头,那是顾衍之的感受。或者当他因为一个棘手的项目蹙眉时,一个清晰的、带着顾衍之式冷静分析思路的意念碎片会突然闪现,帮他厘清头绪。

      他们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持续的意识交流和学习。他熟悉着顾衍之的思维模式,而顾衍之的意识碎片,似乎也在本能地吸收着关于他、关于这个“新家”的一切。

      这种深度捆绑,起初让林砚有些不适,但渐渐地,变成了一种习惯,甚至……一种隐秘的依赖。仿佛他不再是独自面对这个世界,意识深处永远有一个沉默却强大的盟友。

      这天下午,林砚在处理一份关于新能源技术的收购案时,遇到了一个关键技术瓶颈,团队争论不休。他凝神思考了许久,未有良策。

      就在这时,意识深处那个通常在他专注工作时保持安静的“云团”,突然主动传递过来一组极其复杂、却逻辑清晰的化学反应方程式和材料结构图!正是破解那个技术瓶颈的关键!

      林砚猛地怔住。这是顾衍之的知识!他以前涉足过这个领域?

      【以前顺手投过一家类似的公司。】一个带着点漫不经心、却又隐含得意的意念传来,虽然依旧微弱,但比之前清晰了不少。

      林砚按照那个思路重新推演,果然豁然开朗。他立刻将方案下达给团队。

      问题解决后,他靠在椅背上,心情复杂。这种被“醍醐灌顶”的感觉……

      【不用谢。】顾衍之的意念再次传来,这次带着明显的戏谑,【就当是付房租了。】

      林砚简直能想象出如果顾衍之本人在这里,会是怎样一副挑眉勾唇的讨厌样子。他忍不住在心里回了一句:【房租很贵,这点不够。】

      那“云团”似乎愣了一下,然后传递过来一阵极其微弱的、类似闷笑的波动。

      一种莫名的、微暖的情绪在林砚胸腔里弥漫开来。他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巍峨的雪山,夕阳将山峰染成瑰丽的玫瑰金色。

      【这里的景色,还不错。】他无意识地将这个念头传递了出去。

      意识深处安静了片刻,然后,一股同样带着欣赏的、却更深沉宁静的情绪缓缓回应了他。仿佛两个灵魂,在这一刻,透过同一双眼睛,共享着同一片天地。

      然而,平静总是短暂的。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刺耳的安保警报突然划破了山谷的宁静!

      艾略特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林先生!有不明身份的武装人员突破了外围防线!正在靠近木屋!我们被发现了!”

      林砚瞬间惊醒,心脏猛地一沉。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他迅速起身,一边冷静地穿上外套,一边试图稳定意识深处因为警报而骤然躁动起来的“云团”。【冷静点,没事。】

      但这一次,顾衍之的意识反应异常激烈!不再是细微的波动,而是一种强烈的、近乎本能的警惕和……杀意!无数破碎的战斗画面和应对策略如同潮水般涌入林砚的脑海!速度快得让他头晕目眩!

      【东南方,三人,热源信号。】【西北角狙击点。】【地下室通道安全。】清晰的战术信息不受控制地闪现!

      与此同时,林砚发现自己身体的反应速度似乎也变快了!拿枪、上膛、寻找掩体的动作流畅得如同经过千锤百炼!这不再是他的肌肉记忆,而是顾衍之的意识在直接影响他的运动神经!

      “林先生,这边!”艾略特掩护着他向地下室的安全屋撤退。

      外面已经传来了激烈的交火声和爆炸声!

      就在他们即将进入安全屋通道的瞬间,一個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侧面的阴影中扑出,手中的匕首直刺林砚后心!

      林砚甚至没来得及完全转身,但身体已经本能地做出了一个极其刁钻的规避动作,同时手腕一翻,手中的枪口已经对准了袭击者的眉心!

      砰!

      枪声响起。袭击者应声倒地。

      林砚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看着自己握枪的手,有些难以置信。刚才那一系列动作,快、准、狠,完全超出了他平时的水平!

      是顾衍之!在危急关头,他的战斗意识接管了部分身体控制权!

      【干得不错。】一个带着赞许和一丝疲惫的意念传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仿佛就在他耳边低语。

      林砚的心脏狂跳起来,不是因为后怕,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顾衍之的意识,在变强!在恢复!

      外面的枪声渐渐稀疏,看来袭击者已经被艾略特的人解决。

      危机暂时解除。

      林砚没有立刻进入安全屋,而是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受着意识深处那团虽然因为刚才的爆发而略显虚弱、却明显更加凝实和活跃的“云”。

      他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的心口,那里因为激烈的搏斗和奇异的意识交融而剧烈跳动着。

      “顾衍之,”他低声开口,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带着回音,也清晰地传递到意识的彼岸,“你刚才……是在保护我吗?”

      意识深处安静了一瞬。

      然后,一个无比清晰、带着顾衍之特有慵懒和霸道腔调的意念,如同破晓的晨光,直接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不然呢?我的东西,当然我来护。】

      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情绪或碎片化的信息,而是一句完整的、带着鲜明个人风格的“话”!

      林砚猛地僵住,瞳孔微微收缩。

      紧接着,一股滚烫的、汹涌的情感洪流,毫无预兆地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从意识深处奔涌而来,将他彻底淹没——那是失而复得的狂喜,是并肩作战的信任,是深入骨髓的眷恋,是连死亡都无法阻隔的……爱意。

      如此清晰,如此强烈,不容置疑。

      那不是他的情绪。

      是顾衍之的。

      林砚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将脸埋进膝盖。

      肩膀微微颤抖。

      不是悲伤。

      是一种被巨大的、失而复得的幸福冲击到无法承受的震颤。

      窗外,阿尔卑斯山的夜空,繁星璀璨,如同无数点燃的希望。

      意识深处,那团“云”温柔地包裹着他,无声,却胜似千言万语。

      他知道,那个混蛋,真的快要回来了。

      而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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