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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记忆里,高中总是在下雨。
      梁蜚拼尽全力,都走不出湿漉漉的雨天。

      而江皓月是雨天出现的小太阳。
      她是鲜花、是阳光、是微风拂面、是云朵绵软,是世界上所有美好东西的总和。

      江皓月像任何一个陷入懵懂喜欢的小姑娘一样,拉着她,不厌其烦地说起喜欢的人。
      梁蜚没有办法回应,安安静静扮演倾听者的角色,只能在心里默默回应——

      “梁蜚,我和妈妈爸爸一起去接警犬回家了,然后我牵着狗狗走到裴鹤宁面前的时候,他都呆住了!”

      ——我好像能想象,眉眼弯弯的女孩子,牵着他心心念念的、妈妈留下来的警犬出现,那个瞬间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梁蜚,寒假我每天带辛巴散步,都能遇到裴鹤宁呢!他每天都说‘我在等小狗’,就不能是‘我在等小狗主人’吗?”

      ——他是在等小狗主人的,只是他在害羞。

      “梁蜚,我发现裴鹤宁特别容易害羞,他说真心话的时候,会这个样子把帽子扣在我脑袋上,不让我看他,耳朵红得呦……”

      ——好可爱。

      “梁蜚,裴鹤宁笑的时候,嘴角有个好漂亮的小梨涡,我好想戳一戳!”

      ——我连看都看不到呢。

      “梁蜚,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把他变成男朋友哇……”

      ——或许,高考之后?

      “梁蜚,你说他喜不喜欢我呢?”

      ——喜欢。不喜欢的人,他看都不会看一眼。

      “梁蜚,如果能穿越就好了,我就能看看十年后到底有没有和裴鹤宁在一起……”

      ——我来告诉你,你们一定会在一起的。我也好想知道,那个时候的我,还喜欢他吗?

      ……

      高二那年,梁蜚以年级前二十的成绩考到重点班。

      重点班优胜劣汰,每个学期都有人进来有人出去,也有成绩没掉下去但是心态先崩的人主动申请退回普通班。

      除了学习进度和普通班比起来坐了火箭之外,这个班还有一部分瞄准保送搞竞赛的大佬——数学闭着眼都能上145的那种。

      听说裴鹤宁也是其一,只不过母亲牺牲之后就放弃竞赛,决定考警校了。
      因为考警校,可以重启母亲的警号。

      而这些,都是江皓月告诉她的。

      暑假结束返校的晚上,梁蜚收拾好书包课桌,准备搬着桌子去重点班。
      江皓月闷不做声,只是把从家里带来点心零食一样一样塞进梁蜚的书包里。

      “这个面包上课能吃,没有声音。”
      “这个饼干能放三天。”
      “这个巧克力热量很高,学习累的时候来一块……”

      江皓月给她拉上书包拉链,抬起头时,梁蜚看到一双眼眶红红的眼睛。

      明明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此时此刻像个送别女儿的妈妈——不对,她的妈妈离开时都没有和她说一句再见呢。

      谁会不喜欢江皓月呢?

      只是江皓月对她越好、越真心,越衬得她阴暗。

      因为在这一刻之前,她想的是:她和他一个班了,她每天都可以看到他了。

      梁蜚开始愧疚,愧疚自己对好朋友暗恋的男生,有不可告人的心思。

      她不敢细想,到底是开心多一些,还是愧疚多一些。

      每一分开心,都是她对好友有愧的罪证。

      -

      梁蜚和裴鹤宁一个班了。

      他们的座位一个在西北一个在东南,几乎在教室里最远的那条对角线上,离得很远。

      可是,她不必等到课间操、等到升国旗、等到体育课才能看到他。

      家暴的父亲、离开的母亲、还有姨妈一家,都被她暂时忘记。

      他在的时间里,苦难离她很远很远。

      梁蜚开始充满期待,期待上学,期待进教室,期待每天进教室时看到他的第一眼——

      他在做题,眉眼低垂,五官清晰锐利,有种学霸特有的严肃感;

      他在收拾课桌,桌面用消毒湿巾擦得干干净净,课本和试卷整整齐齐,而他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他在和何嘉豪说话,大多数时候是何嘉豪说他听,如果她足够幸运,可以看到他嘴角轻轻抿起的弧度,漂亮极了,但是不见梨涡;

      他在补觉,脑袋埋在臂弯,腕骨从宽松的校服袖口滑出一截,骨骼清秀,皮肤是瓷一样的冷白……

      梁蜚像个小偷,看一眼就急匆匆收回视线。
      仿佛多看几秒,于他而言,都是一种冒犯。

      于是,那句“我不要再喜欢你了”,又这样悄无声息被作废。

      早读结束、上课前的空隙,大家从座位上起身去食堂吃早饭。
      课代表站在黑板前喊:“作业交到讲台上来。”

      裴鹤宁和何嘉豪走在一起,卷子随手放到讲台上。

      梁蜚看着他出了教室才起身。

      她把卷子往下翻了几张,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名字,男生字迹锋利也清秀,她刚要把自己的卷子放上去,肩上突然多了一只手,让她心脏骤停——

      “梁蜚,看什么呢?”

      梁蜚呼吸凝滞,只说:“最后一道大题拿不准,看看别人的。”

      她说完,把自己的卷子放到男生的卷子上面:“我去吃早饭了。”

      走下讲台,脚步轻快,心跳砰砰。

      能跟他作业放在一起,已经是足够开心的事情。

      下午第一节课,正是犯困的时候,重点班也不例外。

      “何嘉豪,你起来讲一下这道题。”

      何嘉豪摇摇晃晃起来,睡得迷迷瞪瞪。

      梁蜚听见少年压低的清润嗓音,是他在教他。

      可是何嘉豪睡懵了,回答得驴唇不对马嘴,引得全班同学哄堂大笑。

      所有人都往他们的方向看,所以梁蜚也趁乱偷偷回头。

      目光隐藏其中,不显眼,也不逾矩。

      少年垂着眼睛在笑,嘴角的弧度竟然有些温柔。

      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她什么那么容易满足,看他一眼,开心一天。

      又为什么那么不容易满足,三年,一千多个日夜,都没有看够。

      -

      梁蜚开始写日记。

      曾经她是江皓月的日记本,记录她对他的每一次偶遇、每一次心动、每一次细微接触。

      现在她有了自己的日记本。

      为什么暗恋的人总是在写日记呢?
      因为暗恋的心情无人可讲。

      她在日记本里无数次写下“我不要再喜欢你了”,又无数次在日记里描述他嘴角抿起的弧度、擦肩而过时校服上干干净净的洗衣粉香气、和不经意对视时他清澈如水的眼睛。

      饮鸩止渴,甘之如饴。

      她最后在日记里对自己说:“如果做不到不喜欢,那想起他的时候就去做数学题吧。他不是你的,但是提高的成绩是你的。”

      梁蜚本来就刻苦。
      她是从县城中学也能考到重点高中重点班的学生。
      即使输在起跑线,但只要比赛还在继续、她仍旧能超过所有人。

      “上次随堂测验的试卷,大家互相批改,发到谁的就改谁的。”

      数学课上,交上去的数学试卷被打乱,从前往后传。

      有那么一秒钟的时间,梁蜚在心里期待,期待传到手里的那份,写着他的名字。

      她可以光明正大看向每一个他写的字、循着他写的步骤看到他的解题思路,可以在他的试卷上留下她的心跳和红笔痕迹,然后再在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走向他,装作非常自然地说一句:裴鹤宁,我改的是你的卷子。

      但是她的运气向来很差。

      前桌的男生已经在喊她预想的台词:“裴鹤宁,你的卷子在我手里!”
      希望落空,心脏下坠。

      原来就差一点。
      总是就差一点。

      梁蜚借往后传试卷的时候,飞快看了男生一眼。

      男生叩开笔盖,面色平静,一如既往无波无澜。

      江皓月嘴里那个害羞的、傲娇的、嘴硬却可爱的裴鹤宁,只有江皓月能看见。

      梁蜚改的是裴鹤宁前桌何嘉豪的卷子。

      下课铃声响起时,她起身准备把手里的卷子还给何嘉豪。
      刚站起来,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把她的卷子放到课桌上。

      卷子上面写着满分,那字迹她太熟悉不过。
      梁蜚蓦地抬头,对上少年漆黑澄净的眼睛。

      “谢谢。”

      她知道说什么,下意识冒出这两个字。

      又或者说,她总是对初次遇见时没有说出口的“谢谢”耿耿于怀,才会在脑袋空白的时刻脱口而出。

      “不客气。”

      少年目光清淡,并无其他可讲。

      梁蜚看向桌上的试卷。

      对号是他划下,满分是他写下。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她每次想起他的时候就做数学题转移注意力。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她要想他多少次才能把整本五三刷烂。

      只可惜喜欢不是数学题,不是写上“解”就可以得出正确答案。

      任凭她如何努力,都不可能解出“到底怎样才能不喜欢你”这道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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