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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消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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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卖槌落下最后一声脆响，慈善晚宴在宾客们礼貌的掌声与渐起的寒暄中宣告结束。贺君屹几乎是瞬间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先前被林助理强行压下的急切再度复燃，且烧得更旺。他长腿一迈，目光已如探照灯般急切扫过整个会场。
他穿梭在逐渐松散的人群中，高大身形显得有些莽撞。视线掠过一张张客套含笑的脸，掠过交换名片、相约下次高尔夫约球的宾客，甚至连廊柱背后和休息区的角落都逐一排查。没有。那个坐着轮椅的身影，就如一滴水落入深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拦住一个端着空酒盘的服务生，语气急促：“刚才有一位坐着轮椅的先生，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服务生被他眼底的急切的吓了一跳，茫然地摇头：“抱歉，贺少，我没注意。”
他又问了入口迎宾、电梯引导员，得到的皆是同样迷茫而歉意的回应。那人仿佛并非正常离场，而是凭空蒸发。
一股说不清的失落和烦躁攫住了贺君屹。他下意识就想摸烟，却想起这是在室内禁烟的场合，只能狠狠搓了搓手指。
他拿出手机，无视了群里正在刷屏的关于今晚飙车的讨论，直接点开发赵世齐小赵公子的私聊窗口，飞快打字：
“问你个事儿，最近圈子里，有没有哪家的少爷，是坐轮椅的？”
消息刚发出去没多久，赵公子的电话就直接打了过来，背景音里还夹杂着震耳的音乐和笑闹声。
“我靠！贺少你没事吧？打听这个干嘛？谁家少爷坐轮椅这么晦气？没听说啊！”赵公子的声音带着夸张的惊讶和毫不掩饰的八卦，“怎么？你惹上事了？把人腿打断了？”
贺君屹烦躁地啧了一声：“滚蛋！就问你知道不知道！”
“真没听说！”赵公子信誓旦旦，“王家？李家？孙家？都没这号人啊！哎等等……难道是刘家那个远房表哥？好像前年出过车祸？不对不对，那家伙早出国疗养去了，不在国内。”
线索立刻断了。
贺君屹不死心，又陆续问了其他几个消息灵通的纨绔好友，得到的回复大同小异：
“没听说。”
“坐轮椅？谁啊？这么惨？”
“屹哥你这问题有点冷门啊……”
“是不是你看错了？或者是什么新来的助理之类的？”
这群平日里似乎无所不知、八卦讯息比财经新闻还灵通的富二代们，此刻他们的情报网却对这个坐着轮椅的男人显示出了惊人的空白。他们能精准说出哪个女明星换了金主，哪家又买了新游艇，却对这样一个特征如此明显的人，毫无头绪。
这一刻，贺君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
那人是谁？
他就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贺君屹的心海里掀起了惊涛骇浪，然后自己却悄无声息地沉入了无人知晓的湖底，连一丝可供追索的涟漪都未曾留下。
繁华落尽的会场逐渐变得空荡，只剩下工作人员在安静地收拾残局。璀璨的水晶灯依旧明亮，却照得贺君屹心里一片莫名的空落。他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屏幕上还停留着那些毫无用处的回复对话框。
那个男人，和他那双平静却深不见底的眼睛，成了一个在奢华夜晚结束后，独属于贺君屹一个人的、盛大而迷离的谜题。
拍卖会后两天，贺君屹活得像一只被强行掐断了电源的霓虹灯管，往日里的嚣张气焰“噗”一下全灭了，只剩下蔫头耷脑的沉寂。
他罕见地老实窝在家里那间能俯瞰半个城市、却通常只被他用来睡觉和打游戏的顶层公寓里。原因无他，他爹贺宏远这次动了真格——断粮了。
一想到这个，贺君屹就气得牙痒痒，后槽牙都快磨出火星子。
就因为那天晚上拍卖一结束，他像丢了魂似的满会场找那个轮椅男人，连后续最重要的、用于巩固企业关系和洽谈合作的鸡尾酒会都彻底放了鸽子，人影都没见一个。
结果第二天下午，他习惯性想刷他那张无限额的黑卡给昨晚看中的一辆新跑车付定金时，提示音冰冷地告诉他：交易失败。
他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一个电话飚到银行经理那儿，对方支支吾吾、委婉至极地告知：“贺少……呃，是贺董事长办公室下的指令，暂时……冻结了您名下所有的信用卡和主要账户的透支功能。”
几乎是同时，林士杰那辆黑色奥迪A8就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他公寓楼下。林助理本人亲自上楼，依旧是那副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反射着冷静光芒的模样，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就很薄的普通信封。
“君屹，贺董让我把这个月的‘生活费’送过来。”林士杰的语气平静无波，将信封放在玄关的柜子上，“贺董说，让您静静心，想想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去公司找他。”
贺君屹一把抓过信封捏了捏，那厚度，估计也就刚够他平时请那群狐朋狗友去夜店开一次台！他猛地抬头，眼睛几乎要喷火：“林叔！是不是你跟我爸说的？！”
林士杰推了推眼镜，面对他的怒火毫无波澜，甚至微微颔首，承认得无比坦然：“贺董问起您昨晚为何缺席重要社交场合，我的职责是如实汇报我所看到的情况。”
汇报！汇报个屁！就是打小报告！
贺君屹恨不得扑上去揪住林士杰那系得工整的领带，但残存的理智和他对这位老爹总助十五年积威的一丝忌惮让他硬生生忍住了。他只能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好，很好。林士杰，你真是我爸的一条好狗！”
这话说得极其难听，但林士杰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公事公办地交代：“水电物业和您这公寓的费用公司会照常支付，不会让您生活不便。另外，贺董希望您这两天‘安静’地待着。”
言下之意：别想耍花样，也别指望有人能帮你，老实眯着！
于是，贺大少彻底蔫了。
信用卡停了，流动资金被掐得只剩一点零头，他那群酒肉朋友一听他“落难”，嘴上说着“屹哥挺住”，真说到借钱一个个溜得比兔子还快。跑车俱乐部的新活动去不成了，私人飞机预定平台也登不上了，连常去的米其林三星餐厅，他都怀疑自己能不能付得起一份前菜。
他瘫在价值百万的定制沙发上，觉得人生从未如此灰暗且……贫穷过。
手机界面停留在那些狐朋狗友插科打诨却毫无用处的聊天记录上，他烦躁地划来划去，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反复播放着那晚惊鸿一瞥的画面——轮椅，冷峻的侧脸，还有那双深潭似的眼睛。
找不到人。
问不到来历。
现在连出去撒网式搜寻的资本都没了。
这种憋屈又无力的感觉，比上次他爹因为他飙车撞坏护栏而停他卡还要强烈百倍。那一次他只是觉得丢面子，而这一次，是一种强烈的、即将错过什么重要东西的恐慌感，混合着经济命脉被掐断的现实窘迫，把他结结实实地按在了这间奢华却如同牢笼的公寓里。
他恨恨地捶了一下沙发扶手，昂贵的皮革发出沉闷的响声。
“林士杰……你给我等着！”他喃喃自语，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处发泄的郁闷。
眼下，他似乎除了“颓废”和“老实”两天，等待他爹可能的心软，别无他法。而那个轮椅上的男人，也成了萦绕在他心头，更加神秘而执拗的一个幻影。
